这里是纽城的郊外,黑压压的天和杂乱无章野蛮生长的树木可真让人难受。
不愧是可以建监狱的地方,里里外外一样压抑。
看着旁边同天被释放的狱友一踏出这个门仿佛重生了一样,仰着头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一家子匆忙地跑过来拉扯着她,嘴里念叨着要跨火盆去晦气。
我低头再看看我身上早已旧得花纹都斑驳了的衣服,身上还没有一分钱。
今天只能一个人走回去了。
出来前的一刻,我幻想过沈以安来接我的场景,他远远就看到了我,朝着我挥手,会摸摸我的头让我不要怕。
我已经……不是他的小橙了。
今年我37岁了。
看着眼前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大公路,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做的梦,刚来纽城的我还是个迷路就会害怕的小孩,却急着告诉沈以安我是个大人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傻得有些好笑。
我顺着一些旅游车开走的方向走着,纽城非常繁华,旅游业十分热门,这些车一定都是开往市区的。不是也只能认倒霉,我根本不认识路,没有选择。
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到处是中文牌匾,我知道我回到市区了,这里是华人街。
纽城除了最辉煌的曼岛,别的地方哪怕是闹市依旧八九点就关门,路灯也少得可怜。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商铺早就关门了,只有几个流浪汉躺在地上睡觉。
反正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今晚是没有落脚点的,我认真看着一家家商铺的门,暗暗记下写着“招人当天给现金”的那几家,然后就坐在其中一家门口坐着等待天亮。
已经入秋了,我打了个寒战,我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短袖,是入狱前穿去的衣服。
我轻轻捏着衣摆,料子很舒服,上面印着橙子的图案。
沈以安还真是一直把我当成了女儿养。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他。
他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改变。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他看到我的动作笑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回家。”
我抬着头,定定望着他,有些错愕,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递过去。
沈以安会出现在这里吗……
——
“臭乞丐给我到别的地方去!真是的纽城现在还有华国面孔的乞丐了吗,真给华人丢人,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晦气死了。”
原来刚刚又是梦啊。
我立马站起来了,扯起了一个笑容。
“您好,您是老板吗,我看到店门口贴着招聘,我是来应聘的。”
眼前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我,挑起了一边眉毛,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吽,找工作的呀,一小时三块朝九晚九,包一餐。你是刚偷渡来纽城的打黑工的吧,我说你怎么灰头土脸的跟乞丐一样。干不干?我开这价很公道了。”
十四年前纽城最低时薪是10块,哪怕是我当学生打着兼职也是有12块一个小时。这种分明就是剥削人的黑工店。
我还是留下了,我没有选择。我清楚自己的处境,要不就是熬一阵子存了钱再去别的地方,要不就假清高然后饿死,打黑工是最快拿到现金的办法。
圣经上说:“若故意犯罪,赎罪的祭就再没有了。”
我不奢求可以得到饶恕,我的罪是赎不清的。我也没有负罪苟活着的意思。我只希望沈以安和小鱼过得好,尽可能地补偿他们,我只能活着,活人才可以赎罪。
沈以安依旧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是支撑我的信念,但我现在再想起沈以安的时候已经无关于年少的悸动了,我说不出现在是一个什么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