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晚上,穗香和大诚都睡不着觉,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在雪天里发生的事情。那天之后,大诚和穗香就算是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在这之前都没有过恋爱的经验,作为恋爱小白的二人在正式变成情侣以后都变得更加敏感羞涩了。
那天晚上他们说好了要先把心思放在期末考上,考完试再谈别的事情。其实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自己面对感情不知所措时推脱的理由罢了,现在期末考试也结束了,他们烦恼的事情也要面对了。
刚入睡的穗香被床头手机不断震动的声音吵醒,她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一看,显示二十多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微信,仔细一瞧,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这什么啊?”
穗香从床上坐了起来,刺痛的双眼快要睁不开了。
群名上写着“话剧比赛冲冲冲”,这才让穗香想起了之前答应过要参加的大学生话剧比赛。她仔细翻看着里面的聊天记录,原来陈霞已经把要演的角色和台词都分配好了。
她点开那个文档,看了一遍故事梗概。
话剧讲的是痴情怨女爱而不得的故事,男主角叫林伯书,男二号叫林季才,男三号叫李闻,女一号叫柳芊芊,女二号叫王嫣。林伯书和林季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林伯书虽为大哥却非嫡出,所以府内地位确实是身为四弟的林季才更高一些。其二人皆倾慕柳府小姐柳芊芊,而柳小姐与林伯书自幼相识,长大后更是情投意合,早已对月偷许海誓山盟,只是碍于世俗家世,柳小姐只得嫁与林府四公子。
后来林伯书被迫迎娶了城东王府的小姐王嫣,王嫣曾是林伯书的学生,对他一片倾心,可惜最终也无法与他共度白头。王嫣在林伯书的日日冷落中心灰意冷,夜夜以琵琶笙歌,酒醉到天明,而这一切都被管家李闻看在眼里。柳芊芊和林伯书虽已成亲,但依旧藕断丝连,在两年后的中秋当夜,林伯书为王嫣留下了休书,与柳芊芊一同投河自尽。从此以后,王嫣与李闻一起生活,而林季才继续在悲痛中经营林府上下。
看完故事梗概的穗香不禁叹息一句:“这是什么狗血故事啊……”
她往下刷了一下消息记录,看了眼陈霞分配的角色。
大诚饰林伯书,高子新饰林季才,魏若风饰李闻,陈霞饰王嫣,而自己饰柳芊芊。
什么东西?我演女主角?!真不怕掉链子啊?
穗香将这句心里话发到了群上,可立马就被陈霞反驳回去了。陈霞饰演的角色要弹琵琶,而这五个人里面只有她会,所以这另外一个女性角色就只能是穗香演了。
手机里的消息声疯狂作响,穗香把群消息设为免打扰之后就去洗漱了。等她洗漱完毕回到房间里看手机消息,才发现陈霞已经给所有人都租了戏服,就差试穿了。在陈霞的百般催促下,其余的四个人都火急火燎地往学校的礼堂赶去。
气喘吁吁来到礼堂的穗香看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气还没喘匀就往边上靠了,因为迟到而感到的尴尬爬满了全身上下。
这时大诚从最右边绕到了最左边,特意站在了穗香身边,穗香见到大诚的脸下意识就害羞了起来,小步往大诚方向靠了过去。看见他们二人这幅模样的其他人好一个不自在,陈霞为他们两个的龟速进展感到心累。
“那个,听我说啊,剧本大家应该都看过了,然后现在呢我根据你们的身材去挑了几身衣服,你们快来试试尺寸有没有偏大偏小的?”
陈霞在隔壁的椅子上取来了衣服,一件一件递给了他们。
穗香拿到的是对襟襦裙,上身雪白,下身点缀小桃花,整套看下来粉白相间,裙尾曳地,跟剧本里面柳小姐知书达理的形象很是贴合。她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就跑去看其他人的衣服了。
她转了一圈,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陈霞身上那套是齐胸襦裙,高子新和大诚的衣服则是圆领袍,再往魏若风身上打量一眼发现,魏若风穿的却是襴衫。
穗香低头一想,这曳地款式的对襟襦裙盛行于唐初,这襴衫又是无膝襕襕衫,应该是明代之后才会有的,齐胸襦裙则是隋唐五代时候流行的女子衣物,而这圆领袍衫袖子细窄,襟裾较短,应该是流行于隋唐至明末的常服。她细想不对劲,这岂不是乱了朝代?
“小霞,这衣服好像穿越了吧?”
穗香用手指了指大家的衣服,将刚刚心里边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这衣服有点问题,朝代不统一。”
高子新听见穗香的疑问后也发觉到了不妥,走过来跟陈霞说。
陈霞又仔细环顾了一眼这几套衣服,怯怯地说了句:“我、我虽然是古风社的,但其实我也刚进去嘛,也不太懂这个衣服怎么分的朝代,我见都是古装就给租回来了。”
大诚见到高子新站在穗香身边焦躁地也往前走了过去,但他却没有发表跟他们一样的意见,反而说:“我觉得挺好的,反正剧本里面也没说什么朝代,就当做是架空历史好了,既然陈霞都准备好了,何必扫人兴致呢?”
站在一边的魏若风把这都看在眼里,大诚这话根本不是说给陈霞听的,而是说给高子新听的,作为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夹在中间真不是滋味。他也在想办法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高子新一瞬间就在话语中感觉到了敌意,穗香也清楚大诚的烦躁。
穗香立马绕过高子新来到大诚身边,挽起他的手臂,把头靠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觉得大诚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准备好了,也没必要再换。”
大诚的嘴角悄悄上扬,得意的目光瞥向身后的高子新。
高子新顺势打量了大诚一番,肚子里满是不屑的愤言。他觉得是时候要把话说清楚了,要不然整场排练下来肯定会吵架的。
“赵海诚,如果你觉得当时比赛我的行为对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或者是令你感觉到不舒服,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高子新走到大诚的面前,浅浅地鞠了个躬,“但请你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不满等到比赛后再说,到时候我一定奉陪。”
这时大诚又想起了被让球的那一幕,愤懑地转向高子新,但还没等到他开口,魏若风就插到他们二人之间,当起他们的调解人来了。
“大诚,你先冷静点”,魏若风把手抵在大诚的面前,“你们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那么大的敌意。”
穗香无助地看向了身后的陈霞,但陈霞见到这种场面也是难以应付,只能拉着穗香在一边默默地等着。
“你当时看不起谁呢?!是不是没了你那两球我就肯定得输啊?”
大诚的怒火难以遏制,他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要不是被魏若风拉着,他怕是要拽住别人的领角了。
“赵海诚,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高子新的语调故意拉高,挑衅地歪了下头,“原来你生气就是怕别人瞧不起你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穗香看着这两个傲娇一直冷眼相对,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她冲到二人面前,一顿说教:“你们两个死傲娇能不能坦诚点啊,一个明明可以接受道歉的却死活不肯”,穗香瞪了大诚一眼后又看向高子新,“一个明明是担心对方身体状况却又不说,你们两个幼不幼稚啊?”
这时大诚跟高子新都歪过头去背对对方,谁也不理谁。
魏若风见到他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安安分分给我把这个比赛搞定了,要是惹我女朋友生气,我跟你们没完!”
魏若风吼了他们一句,站在后面的陈霞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点名”了。
陈霞跑到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要不……你们演完这话剧之后再比一次?这次谁也不让谁!”
听见这番话,穗香和魏若风也表示赞同,这之后大诚和高子新才勉为其难先不计较,默许了那个意见。
彩排了一整天,他们五人的默契度终于是有所提升了,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陈霞也决定结束今天的排练了。等到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门口迎面走来一位扶着琵琶的少女,她的个子与穗香相近,发丝略泛棕色,在夕阳的照射下像发光了一般夺人眼目。
这个人的出现立马令陈霞警惕起来,她用力拽起魏若风的胳膊,对着那个女生说:“唐浣姿,你怎么会来这里?”
魏若风见到唐浣姿也自觉地把脸摆了过去,这幅景象让另外的三人一脸茫然。
唐浣姿不屑地瞥了陈霞一眼,又无奈地往魏若风的方向望了望,回道:“我来这里练我的琵琶,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等陈霞回话,魏若风就拉着陈霞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礼堂,穗香他们见状也赶紧跟了出去。
一路上,魏若风的手都没有松开过,死死地攥着陈霞。一路上,大诚见穗香满脸疑惑,于是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穗香,而在一旁的高子新也不小心听见了。
其实在魏若风和陈霞刚在一起的时候,唐浣姿曾经对魏若风表白过,而不巧的是那次表白正好被陈霞撞见了,还没等到魏若风说话,陈霞就生气地替他回绝了表白,拉着魏若风的手就走。唐浣姿觉得自己不被尊重,于是直接对着陈霞骂了回去,这之后她们两个人就结下梁子了。
穗香听后半信半疑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大诚笑了笑,凑近她耳朵说:“唐浣姿是跟我同系的大二师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正巧被我们院的看见了,所以私底下传得很疯,我也略有耳闻。”
他们五人在饭堂吃过晚饭后就各回各家了。等回到宿舍,陈霞就直奔房间从柜子里抱出来了那把爱不惜手的琵琶。站在门边看着的穗香有点吃惊,想不到平时动若脱兔的陈霞竟然也会弹奏琵琶。
“真想不到啊,你竟然还会弹琵琶!”
抱着琵琶的陈霞坐在床上,低头轻抚起琴弦来,慢慢地回了句:“我也没想到你对古装那么了解啊……”
“没有啦,之前看杂志有介绍过,也不算是了解。”
穗香不好意思地回话后,陈霞也没有继续说话了。站在门边的穗香愣愣地看着陈霞,没想到的是她弹琵琶时所散发出来的优雅竟然和平常的气质相差那么远,现在的她看起来的确像位温厚恬静的大小姐。
回到房间里后,穗香想起了那个相貌出众的学姐,好像突然能理解当初陈霞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想打她,骂她,踹她两脚”。当然,穗香心里清楚得很,这不过是陈霞夸张的说话方式而已,但那种害怕失去的心情却是那么真实。
这之后连着的两天,穗香他们都一直在礼堂里排练,看着话剧的默契度变得越来越好,他们五人对这场比赛也越来越有信心了。
正式比赛的那天终于是迎来了,在临上场前大诚和穗香觉得有些紧张,于是打算到礼堂门口的小径里透透气。他们手牵着手慢慢朝前走去,当走出小径来到校道的时候,看见吴骁正在派发“校园艺术祭”的传单。
大诚和穗香跟学长打了招呼后接过传单,发现今天礼堂二楼会举办现场作画比赛。正当他们讨论表演完要不要一起去看的时候,穗香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见显示的是陈霞,于是慌忙接起电话说:“小霞,我们就出去透透气而已,这就回去啊!”
“穗香,我琵琶的琴弦断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陈霞啜泣的声音。原本以为只是催促他们回去的穗香一愣,拉起大诚的手就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