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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诗和远方(3)

根据丝绸之路的特点,我认为还有几条特色之路:

一是“天文丝绸之路”。丝绸之路是重要的人类历史文化遗产,也是文明交流的象征。科学作为一种力量,如果从天文学科上看,13—15世纪中国和伊斯兰国家之间还有一条天文丝绸之路。天文丝绸之路上有两个标志性的城市,一个是中国河南的登封,另一个是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两个地方都有中世纪大型的天文台,登封有13世纪元朝建立的“登封观星台”,撒马尔罕有15世纪初帖木儿王朝建立的乌鲁伯格天文台,两个天文台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中世纪大型天文仪器,代表了当时最先进的天文观测技术。在元朝统治时期,有非常明确的证据表明,中国和伊斯兰世界存在着天文学知识的交流,一些新的概念、新的方法和新的天文仪器被介绍到中国。

我去过登封的观星台两次,若是从这个角度研究丝绸之路的另一个起点,登封也应该是丝绸之路的起点。登封观星台由元代天文学家郭守敬创建,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天文台,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天文科学建筑之一。2018年9月,我去登封观星台游览,一进观星台大门,我看到有一个像石碑一样的建筑,它叫周公测景(影)台,是比观星台更早的天文建筑,相传是周朝的周公旦(周文王的四子,武王的弟弟),因周公营建洛邑选址时,为求地中、验四时季节变化,在此地立木表土圭观测日影而得名。测景(影)台石表上刻有“周公测景(影)台”五个字,石座背面,后人题刻有“道通天地有形外,石蕴阴阳无影中”对联一副。周公测景(影)台又称唐表,公元723年,唐玄宗派僧一行等人修订历法,僧一行是唐代著名天文学家,他又派南宫说来到此地,南宫说为纪念周公测影旧制,将以前测影的木表土圭换成石表石圭。唐表为青石凿成,分上下两部分,上部是长方形石柱,叫“表”,表下是方形石基座,上小下大,称圭。公元724年,唐王朝就搞了一次天文大地测验,明确以此台为13处测景点的中心坐标地。观星台创建于1276年—1279年,是保存完好的元代天文建筑设施,元朝颁行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新历法《授时历》,施行了364年,是我国施行时间最长的历法。观星台,作为元代《授时历》存留的唯一见证物,在天文史上极具价值。从建筑形式上看,我认为观星台就是唐表的放大版。

郭守敬之后,1424年,在撒马尔罕(中亚丝绸之路上重要枢纽城市)建造的乌鲁伯格天文台,成为古代天文台之“巨无霸”。我参观阿富汗国宝展时,看到其中有一个展品叫球面式日晷,是在今阿富汗哈鲁姆这个地方发现的。日晷,本义是指太阳的影子,现代的“日晷”指的是古代人类利用日影测得时刻的一种计时仪器,又称“日规”。其原理就是利用太阳的投影方向来测定并划分时刻,通常由晷针和晷面组成。利用日晷计时的方法是人类在天文计时领域的重大发明,这项发明被人类沿用达几千年之久,也是我国古代利用日影测得时刻的一种计时仪器。我国古代的日晷,通常由铜制的指针和石制的圆盘组成。这次展出的阿富汗的古代日晷,是一个球面,形态呈座椅状,晷面有7条代表季节的平行线和11条代表时刻的垂直线。根据晷面的平行线显示,此日晷是为北纬35度51分至38度28分设计的,而阿富汗哈鲁姆的纬度是北纬37度10分。在公元前135年左右,由于北方游牧民族包括月氏的持续侵掠,引发了该地区的危机,巴克特里亚王朝被迫战略性放弃哈鲁姆。在这之后的20余年,大月氏五部歙侯中的贵霜独大,在该地区建立了贵霜帝国。

二是“唐蕃丝绸之路”。唐蕃古道真正繁荣时期还应该是在大唐王朝与吐蕃王朝结好的时期。松赞干布两次向大唐王朝请求和亲,提出要娶一位唐朝公主,遭到唐太宗的拒绝。贞观十五年(641)正月十五,唐太宗同意将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诏令江夏王李道宗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在唐送亲使李道宗和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的伴随下,前往吐蕃,松赞干布率群臣到河源附近的柏海(今青海玛多县境内的扎陵湖和鄂陵湖)迎接。文成公主一行从长安出发,途经西宁,翻日月山,长途跋涉到达拉萨(唐称逻些),这是一条和亲路,文成公主与吐蕃松赞干布和亲,开创了唐蕃交好的新时代。这也是一条丝绸之路,也是唐代以来中原内地去往青海、西藏乃至尼泊尔、印度等国的必经之路,它起自长安,途经甘肃、青海,至西藏拉萨,全长3000余公里。

唐朝时期,大唐与吐蕃王朝之间有“唐蕃古道”,向川滇地区有“茶马古道”,向南有“蕃尼古道”,三条古道使西藏成为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1990年5月,考古工作者在西藏日喀则市吉隆县发现“大唐天竺使之铭”的碑文,文中记述了大唐使节不远万里,在出使古代天竺(今印度)途中经过吉隆山口时感慨抒怀、勒石记事的过程。“大唐天竺使之铭”碑的发现,使“蕃尼古道”从沉寂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渐渐浮出水面。在“大唐天竺使之铭”发现之前,人们虽然知道“蕃尼古道”开通后,中原的纸和造纸术也经由此道传入尼泊尔和印度,然而,关于“蕃尼古道”在吐蕃西境的具体走向和出口位置,长期以来一直是一个谜,1000多年的历史风尘早已湮灭了这条古道的痕迹。“大唐天竺使之铭”的发现,证实了当时新开通的国际通道“蕃尼古道”的出山口位置,还反映了当时吐蕃与唐朝政治关系的密切,更揭开了高原古道那神秘的面纱。

近年来,学术界对青藏高原古代道路有多种不同的称谓,诸如麝香之路、玉石之路、唐蕃古道、茶马古道等,这些道路都发挥着连通青藏高原与外部世界的作用,具备丝绸之路最本质的特征。因为丝绸不仅是唐蕃之间贸易的大宗,而且成为古代青藏高原各条贸易路线共有的主打物品。文成公主进藏、唐蕃古道畅通是丝绸、茶叶和瓷器等中原地区出产的物品进入西藏地区的重要时机,在距今2000到1800年前,西藏西部地区已经与新疆、南亚次大陆联系紧密,并通过新疆与中原、中亚和欧亚草原产生互动和交流。2019年2月,在首都博物馆举办的“天路文华——西藏历史文化展”上,展品中有一件拉萨大昭寺提供的兽首胡人纹镏金银瓶,它是由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发现并供奉给大昭寺的,银壶由银片捶打而成,壶身錾刻有一组生动活泼的图像,其中“反弹琵琶”的姿态,与敦煌壁画中的“反弹琵琶”如出一辙,反弹琵琶的男子发间有日月头饰,令人联想到来自西亚中亚地区的萨珊波斯、栗特文化。本次展览还有一件展品是唐代画家阎立本所绘的《步辇图》,为兽首胡人纹镏金银瓶反映的历史价值提供了更多印证。《步辇图》描述了吐蕃禄东赞受松赞干布派遣,向唐太宗请求和亲的史实,画中禄东赞身穿的长袍疑是四川产的仿萨珊、栗特样式。参考《步辇图》上的服装样式便可得知,银瓶上的人物服装在吐蕃王朝时期已经流行,特别是近年来西藏阿里地区的考古发现,完全改变了我们对青藏高原地区古丝绸之路的认识,那里发现了属于公元3-5世纪、带有“王侯”铭文和复杂鸟兽图案的丝绸,被认为是迄今为止青藏高原地区发现的最早的丝绸。唐蕃古道开通,内地各种货物源源不断输入雪域高原,西藏的麝香等土特产,也远销至中原各地,如《红楼梦》第一百○五回中,锦衣军从宁国府査抄的物品里,有30卷氆氇,它就是来自雪域高原的贡品。在这条古道上,以丝绸为名,但又不以丝绸贸易为限,包含着更丰富的内容,物质的交流是丝绸之路的外在形式,精神和思想文化交流则是丝绸之路的本质内涵。

三是“南方丝绸之路”。中国的丝绸之路,从广义上分,有陆上丝绸之路,有海上丝绸之路;从方位上分,有北方丝绸之路,有南方丝绸之路。南方丝绸之路,也称蜀身毒道,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时期就已开发,它以四川成都为起点,经雅安、芦山、西昌、攀枝花到云南的昭通、曲靖、大理、保山、腾冲,从德宏出境,进入缅甸、泰国,最后到达印度和中东地区。2017年11月,我去成都金沙遗址参观,对古蜀国的历史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在安阳殷墟发现的商代甲骨文中最早发现“蜀”字,据说是武王伐纣时蜀人曾经相助,这也说明在商代时古蜀国已经存在。从黄帝的传说看,古蜀国存在的时间更早,相传黄帝娶蜀山氏的女子为妃,生下一男婴,男婴长大后是“纵”,他善于养蚕而被部族人称作“蚕丛”,后成为蜀地羌族首领,是蜀人的先王。从考古上看,古蜀国从三星堆后不知因何原因消失,金沙遗址可能是古蜀国从三星堆迁过来的。公元前316年古蜀国被秦国所灭。到了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张骞出使西域期盼联络远在西域的月氏等族国,于大夏的蓝氏城(今阿富汗瓦齐拉巴德)却见到了产自四川的邛杖、蜀布。在大夏国的集市上,张骞饶有兴味地与商家聊起了天,得知滇越国(今云南大理一带)常有蜀商在那里做生意,滇越又与身毒相去不远,而身毒的商品是能远销大夏的。

公元前135年,也就是张骞西出长安4年后,在南越国都城番禺(今广州)做边地宣传工作的县令唐蒙,因吃到了独产于蜀郡的“枸酱”而灵敏地嗅到了一条商道的消息,于是他毛遂自荐出使“西南夷”,打通夜郎道。西南夷当时的范围分布在今云南省、贵州省、甘肃省南部、四川省西南部一带。我想,唐蒙去的地方应该是在四川这一带。公元前130年,唐蒙卸任,汉武帝同意了司马相如的请求,令他接替唐蒙,全面主持宾服“西南夷”工作。司马相如,过去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位才华盖世、辞赋出色的文学大家,又是一个风流情种,他曾偕美女卓文君私奔,特别是文君当垆卖酒,相如着犊鼻裤涤器于市传为千古风流韵事。他还替那位被打入冷宫的陈皇后写过一篇《长门赋》,希望汉武帝重念旧情,回心转意。真没想到与卓文君私奔的司马相如,还是位卓越的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兼经济学家,他经营的“西南夷”取得了突破性成绩。早在唐蒙、司马相如之前,或许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在4000年前的古蜀国,南方丝绸之路上已是马蹄声声,就已经与西亚中东地区取得某种联系。

四是“海上丝绸之路”。上面说的基本上是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也是一条对外开放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始于汉,兴于唐宋,转变于明清,是已知最为古老的海上航线,其中主要以南海为中心。人们将两宋时期的海洋贸易通道称为“陶瓷之路”也很有道理,因为瓷器与丝绸正是海陆两条商路的区别所在,说得明白一点,就是陆路不太好运瓷器,瓷器太重还容易破碎了,陆上贩运丝绸,才是性价比最好的。海运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运瓷器。而且两宋瓷器的工艺水平举世无双,在世界各国大受欢迎。在伊斯坦布尔或者沙捞越的博物馆里,我们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今天,海上丝绸之路又准备开通一条新的通道,即“冰上丝绸之路”。所谓冰上丝绸之路,就是穿越北冰洋、连接北太平洋和北大西洋的北极航道。一般我们所说的北极航道,包括东北航道、西北航道和中央航道。但目前作为远洋航行运行的,是经过俄罗斯北边等北冰洋水域的东北航道。目前,我们与俄罗斯共同打造的冰上丝绸之路就属于东北航道。这条航道东起白令海峡,西到巴伦支海海域,途经中国黄海、日本海、鄂霍次克海和白令海,穿过白令海峡,取道北极东北航道前往欧洲。在这条新的冰上丝绸之路上,扼守太平洋与北冰洋交通要道的白令海峡,具有成为“北方的马六甲”的潜质。白令海峡是以18世纪最有名的北极探险家白令的名字命名的海峡,最窄处只有80多公里,是沟通北冰洋与太平洋的唯一通道,也是亚洲和北美洲间最短的海上通道。随着气候变暖,北极冰雪加速融化,北冰洋上的北极航道浮出冰面,世界航运地图正在改写。冰上丝绸之路这条经北冰洋连接世界的蓝色经济通道,正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老子西行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县)人,生活于约公元前571年至公元前471年,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道家学派创始人,被唐朝帝王追认为李姓始祖。

据传,老子是彭祖的后裔,在商朝阳甲年,理氏在村头的河边洗衣服,忽见从上游漂下来一个黄澄澄的李子,理氏忙用树枝将这个拳头大小的李子捞了上来。到了中午,理氏又热又渴,便将这个李子吃了下去。从此,理氏怀了身孕,理氏怀了81年的胎,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一生下就白眉白发,白白的大胡子,因此,理氏给他取名“老子”。老子生下来就会说话,他指着院子中的一棵李子树,说:“李就是我的姓。”一般来讲,人一生下来,首先是哭,可老子一生下来就会讲话,有点令人惊奇。而老子不仅会说话,还知道自己姓李。在太清宫的太极殿里,唐朝的四个皇帝把太极殿当作家庙,把老子奉为李姓始祖。

老子不是旅行家,但他很早就外出游学。公元前557年,14岁的老子为了能够得到更高层次的修习,开始了游学生涯。老子从家乡来到东周王朝的国都洛邑,顺利进入周朝官办的学校。在这里,老子除了认真研读传统经典外,还四处求教,学习了天文、地理、人伦等方面的知识。十年的学习生涯,让老子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睿智的青年。公元前547年,老子凭借着通礼乐之源、明道德之旨的学术才华,于东周王庭中担任藏史一职,地位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国家图书馆馆长兼国家档案局局长,掌管天下的图书典册和重要文档。他阅读了大量的古代书籍,浩若烟海的典籍和先贤著作,让渴求真理的老子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在这一方斗室之中,老子以书为伴,一待就是数十年。

公元前6世纪的中国大地,正处在一个礼崩乐坏、战乱频仍的时代,周王室日渐衰微,诸侯争霸,百姓苦不堪言。连年的战乱和残酷的社会现实,使醉心于先贤王道中的老子也不得不将视线转向了民间,他深深感受到百姓的疾苦和贵族的残暴,这一切促使老子对社会和人生进行了深刻的思考。此时的老子,因其独创的道家思想,已名闻遐迩,声播海内,被天下人尊称为智者。不过,在一个动荡的时代里,就是智者也不能改变其命运的坎坷。公元前520年,东周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王子朝之乱”,王子朝带着王室典籍逃离洛阳。老子觉得是自己失职,看到周王朝越发衰败得不像样子了,他决定出走了。公元前516年,他辞去官职,一个孤独老人骑着青牛向西而去,离开了中原故土,从此不再回返。

老子出关,应该说是老子一生中最光彩夺目的一刻。老子要到秦国去,到西域去,这就得经过函谷关。函谷关在今天的河南灵宝市,我去三门峡几次都没能游览一次,很遗憾。据说守关的长官尹喜早就知道老子的大名,这一天他正站在城墙上瞭望着,只见关中有一团紫气从东方冉冉飘移过来,果然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骑着一头青牛慢慢向关口行来,一看竟然是老子。尹喜要老子写一点文章作为放他出关的条件。老子沉思默想,先写了上篇,接着又写了下篇,写完了一数,共有五千来字,取名《道德经》。尹喜读到这样美妙的著作,深深地被吸引了。他对老子说:“读了您的著作啊,我再也不想当这个边境官了,我要跟您一起出走。”老子莞尔一笑,同意了。据说,关令尹喜真的跟着老子出走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读到好文章时连官也不愿做了,当然,还得有人能写出让人读了不愿做官的文章。

老子西行乘的是牛车,将牛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人也不仅仅是老子。秦汉时期,有身份的人出行基本上都是马车,所谓“贵者乘车,贱者徒行”,就是说有钱有地位的贵族乘马车出行,而没钱没地位的人走路出行。汉代车舆制度有这样的规定:“贾人不得乘马车。”所谓贾人,就是商人。中国古代社会以农为主,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他们虽然有钱,但在汉代连坐马车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能乘坐牛车。西汉初年,由于多年战乱,马的数量锐减,就连汉高祖刘邦的马车都配不到四匹毛色一样的马,所以有的文臣武将也只能乘牛车。后来西汉国力提升,将相才重新坐上马车。到了东汉末年,又是战乱纷起,牛车再次得到重用。三国时期,孙权的座驾也是牛车,东吴在南京建都后,为了开垦耕地,孙权把自己的牛贡献出来耕地。而到了魏晋时期,士人入仕之后以乘坐简朴的牛车为荣,让牛车成为主流交通工具。魏晋南北朝时的牛车,有车轮、车厢、车辕等,与马车基本一样,比如牛车四面设蔽,上覆车篷,有的两面开窗,有的前开窗、后开户。车篷可以防雨、防晒。我去参观过甘肃嘉裕关魏晋墓壁画,在壁画中,有一种牛车双辕双轮,车厢形似太师椅,有卷席篷顶,上面覆盖一张大帷帐,帷帐上还可以绣上各种图案,饰以垂经丝穗,极其奢华。

对于老子的离去,我有一点一直弄不清楚,老子西出函谷关,到底去了哪里?有人说老子当年出关去了印度,后来到了迦毗罗卫国。我想,老子是道教始祖,他跑到佛国去干什么呢?也有人说他与尹喜有约,三年后在成都青羊宫相见;有人说他止步于终南山里的楼台观,终老于此;还有人说,老子随“王子朝奔楚”到了楚国,就是到了今南阳的鸭河这个地方。总之,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云游到哪里去了。

孔子周游列国

孔子是教育家,也是个旅行家。

孔子生于鲁国,鲁是周公的封地。孔子也有梦,他一生都在梦想恢复西周大一统,这个梦叫周公之梦。为了这个梦,孔子周游列国,到过很多国家。30岁后的孔子,不满足于自己的见闻,曾有两次出游,一次是34岁到周都洛阳,一次是35岁去齐都临淄。孔子到洛阳访问,主要是向老子问礼。公元前497年,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这本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孔子却不得不离开生他养他的父母之邦。为了保持自己清高的人格,也为了寻求新的从政机会,于是在众弟子的簇拥下,孔子开始了为期14年周游列国的生涯。孔子一行出境的第一站是卫国,卫灵公对他待遇不错,也照鲁国的标准给了他六万粟的俸禄。但因有人进谗言,令卫君生疑,孔子怕获罪,只六个月就离开了卫国。在去陈地的路上,因为误会被围于匡五日,孔子以文化的传人自勉,终渡过难关。过了蒲地,仅月余又返回卫国。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召见,孔子不得已而见之,又引起了子路的不高兴。孔子见南子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无据可考,历代文人对此事津津乐道,让人不由得产生很多遐想,“子见南子”遂成为史上有名的公案。过了月余,孔子离开卫国。孔子一行又从曹到宋,再到郑国,与弟子失散,人讥之为“似丧家之狗”。接着,孔子到了蔡国,下一年又到了叶。叶是古邑名,春秋时属楚地,今河南叶县,叶公好龙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在从叶城返回蔡国时,孔子遇到了几位隐者长沮、桀溺、荷蓧丈人等,他们都劝孔子做个避世的隐士,孔子并未动摇积极救世之心,他就是想要改变当时的混乱世道。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孔子最后回到了鲁国,此时他已经68岁了。孔子晚年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到教育上面,还整理了《诗经》《尚书》《春秋》等重要文化典籍。《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尚书》是一部我国上古历史文献的汇编,《春秋》是根据鲁国史料编成的一部历史书,它记载着公元前722年到公元前481年的大事。公元前479年,孔子去世。孔子是儒家学说的创始人,被公认为是我国古代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

如果从旅行的角度讲,孔子是个大旅行家。孔子开始去过周、齐,晚年去过卫、曹、宋、郑、陈、蔡、楚,68岁高龄回到他的出生地鲁国,他共去了10个国家,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事。孔子一辈子到处奔波,但从今天的行政区划图来看,他从未出过山东、河南两省。孔子周游列国,他有自己的旅行价值观,他走路不光看山水、看风景,更重要的是看人类生活的痕迹。今天我们所提出的研学旅行,在孔子时代就开始了。孔子对知行问题有何看法?《论语》以“学而时习之”开篇,这其实就包含了知与行两个方面,学就是知,习就是行,知与行是孔子思想体系中的一对重要范畴,知行问题在儒家思想中从一开始就占据着重要地位。孔子也有对山水的看法,《论语》中有云,“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中国人的理想状态是活在山水中,君子对理想状态的描述,山水既是陪伴,也是一种理想。

孔子的时代,应该说还是一个适合旅行的时代。从孔子周游列国看,当时大体比较和平,孔子看到了各国人口在快速增长,在奔波路上也不是特别兵荒马乱,说明治安还可以。此时,春秋的贵族战争已经打完,战国的群雄战争还没开打。回头想想,孔子生活的时代,不但比较和平,而且还算宽松,不然孔子怎么能在哪个国家不爽就扬长而去,到另外一个国家,而且还有那么多批评这个反对那个的言论留下来呢?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正是因为国内政治动荡,孔子才离开鲁国,不得已周游列国。

孔子是先旅行后当老师的。我们今天的老师是否也先去旅行,再回来做教师呢?孔子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我们今天的老师自己能教多少学生,又能培养多少人才呢?

庄子逍遥游

庄子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和孔孟相比,庄子虽不是教育家,但从其“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之言中,我们依然能探究其伟大的教育智慧。庄子生当乱世,不愿仕进,所以生平事迹不显于世。《史记》有《老庄申韩列传》,为庄子与老子、申子、韩非子的合传。其中关于庄子的履历,仅说他是“蒙人”,即今日安徽蒙县人,曾经担任当地“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是同时代人。楚威王曾派人携重金请庄子出任楚相,被他拒绝了,这个故事在《庄子·秋水》中也有记载。

庄子是浪漫之人,有浪漫的想象力和美妙的文笔。那时他在故里宋国(今商丘)做一个“漆园吏”的小官,没事时就在家中空想。一日睡觉时突然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实在难以分辨,于是庄子就开始思考,最终成就了一本《逍遥游》。他在一篇文章《天地》中曾谈到旅行时路线该怎么选择,他说:“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不亦悲乎!”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比如旅行,三人有一人大愚大惑,并不影响正确路线的选择与准时到达目的地,愚惑者少而明白者多;倘若三人有两人大愚大惑,则可能走弯路甚至误入歧途终不能到达目的地;愚惑者众而明白者寡,正确路线不能执行。

论及人生态度,庄子提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逍遥游,这也是他的一个名篇的题目,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逍遥于天地而心意自得”。庄子的主要思想体现在《庄子》内篇,尤其是《逍遥游》中,《逍遥游》是篇奇文,充满奇特的想象力。庄子笔下的大鹏鸟“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令人心驰神往。不少读者不及细细寻绎,便把大鹏当作“逍遥”的代表,其实庄子要表达的意思是:大鹏也是“有待”(有所依赖)的,需要借助“扶摇羊角”之势和“六月息”,才能从北冥飞到南冥,这不能算真正的“逍遥”。逍遥游,我想还是要有旅人的,没有旅人怎么去逍遥游呢?庄子在《逍遥游》中写到一个人,这个人应该是姑射山仙人。《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庄子从“尧让天下于许由”至“窅然丧其天下焉”,紧承上一部分进一步阐述,摆脱各种束缚,只要真正做到忘掉自己、忘掉一切,就能达到逍遥的境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精神境界最高的人。真正的逍遥,需要达到“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的“无待”境界,正如他描绘的“藐姑射之山”的“神人”,脱离了一切外物包括自身躯壳的羁绊。庄子追求的是一种绝对自由,这种自由在世俗社会是无法实现也很难被理解的。

我们常讲诗和远方,那么,诗的远方到底在哪里?我认为,山水诗的最高艺术境界就是能让人超脱现实功利。我们从庄子哲学中能感受到庄子集中而深刻地阐发了“远”对于体会自然之道的意义。《逍遥游》中“游”是《庄子》中的核心概念,“游”的目的和意义,就是实现精神上的“远”。《逍遥游》开篇就描绘了一只振翼远游的大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只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象征了精神上“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远游之境。在这种境界和视野下所看到的世界,《逍遥游》这样讲:“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庄子说,我们在地面看天空觉得辽阔纯净,但真实的天空真的像我们在地面上看到的那样吗?可能未必,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像大鹏飞得那么高远。大鹏在遥远的天空俯瞰人间,看我们这样一个嘈杂的世界,也会是单纯的、辽阔的。这就是“远”带来的精神超脱。

庄子关于天地自然有一句非常精美的表述,他在《知北游》中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庄子认为圣人之所以“不言”“不议”“不说”,是因为通过探究天地伟大之美而通晓万物生长之理。故尊重、顺应“天地”“四时”“万物”所蕴含的规律,而不要妄加改造。今天,很多人写旅行文章都喜欢用这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做标题,我原先出版的一本游记书名用的就是庄子这句话。

庄子不仅梦蝶,他还对史前演化进行了猜测。在《庄子·大宗师》第四段中有这样一段话: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於讴,於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

这段话是通过南伯子葵与女偊的问答,通过对宇宙和人文世界的形成、人文历史的发展之神话式描绘,阐述学道的过程及其所能达到的境界,并从对闻道的由来的说明中对语言的产生、认知世界的形成等史前演化做出猜测。庄子以玄冥、参寥、疑始这三个词来表示这一演化阶段。他无法明白在劳动产生了语言之前的演化情况,就只能用一个“疑”字了。

庄子梦蝶,并对史前文化进行猜测,但论实地出行,庄子并没有走多远。他不是旅行家,没有周游列国,只是曾与同学结伴去楚国、越国等地采风。庄子回到老家蒙邑做了一个漆园小吏。但人未动,心已远,庄子主张物我两忘,不依外力而神游八荒,达到真正的逍遥自在。如大鹏振翅,庄子“神游”过昆仑、尘垢之外、无何有之乡、圹埌之野,也曾藐姑射山之神人,将自己化为蝴蝶,恣意飞翔于天地之间。庄子的逍遥游使他成为“逍遥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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