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徐议在有了意识后,看着眼前并不真实的场景,只觉得隐隐有些印象。
“別揪了,別揪了,再揪下去胡子都被你揪光了。”老者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从滚滚大火中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竹林中的那一排黑压压的骑士却毫无惧意。
马车在烈火中雄雄燃烧,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满地都是狰狞的尸体,显然之前这里经过了一番打斗。
“议儿!”骑士中领头的将领从马上跳了下来,急忙向老者跑去。
“徐威,这是你儿子么?”仙风道骨的老者看着周围尸横遍野的惨象后,为死去的生命悲叹一声,朝眼前的青年将领问道。
“是的老师,都怪我一时失察,才让他们母子在回燕国的途中遭到了刺杀…”徐威向荒谷先生哽咽道,他是徐议的父亲,也是荒谷先生的旁系弟子,曾向荒谷先生请教兵法与谋略。
“真是有趣,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时光里还能看到受火神庇佑的孩子,本不应属于此处的生命啊!”荒谷先生自顾自的感慨道,看着徐威带着悲痛的不解神情荒谷先生向他解释道“你看,连火焰都无法伤害到他分毫。”说着他的右手上凭空生出了一团火焰,直接烤在了徐议的屁股上,刚从襁褓里出来的徐议非但没有哭喊,反而笑了出来。
“他现在可明白我们说的话,说不定比你还要聪明,徐威,你不若将他交由我抚养,让他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如何……”
“异乡的来客,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慈祥和蔼的老者抱着襁褓里的幼童,一脸正经地向里面的徐议说道。
“师父!”徐议大叫着从床上挣扎起来,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转过头他便看见了一束从窗子外面射进来的月光,以及月光下睡在他身边的赵婴。
等等,赵婴!?
赵婴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不对,我怎么会睡在赵婴床上?
徐议在观察完周围的环境后发现他现在是在赵婴的寝宫中。
“原来是做梦啊!”徐议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道,师父出现在我梦里就算了,我为什么会在梦里出现在赵婴的床上?
“不管了,继续睡应该会醒过来。”
徐议说完便自己换了个姿势,重新在床上倒了下去。
“醒醒!”
“醒醒!”
“唔,你压到我头发了!”
徐议感觉有人摇动他的身体,睁开眼便看到了一束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及赵婴那张精致的俏脸。
“等等!?赵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话说脸靠的太近了吧喂!”徐议说完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赵婴马上就要扑过来非礼自己一样。
“这是!我的!床上!”赵婴两个字两个字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她又无奈地把被徐议压在身下的头发缓缓抽了出来。
“对不起,害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赵婴平抑下了自己那有些没来由的愤怒,颇为愧疚地对躺在她身边一脸不知所措的徐议说道。
“不是梦?”徐议惊讶赵婴居然会和他道歉,用手在她粉嫩的脸上掐了几下,别说还蛮有弹性的。
“疼疼疼,去掐你自己啊笨蛋!”赵婴甩开徐议掐她的手,走下了床,眼角还隐约能看到丝泪光。
太好了,他终于醒过来了!
“三天了?这么久?姜蝶儿他们怎么样了?”待反应了过来,徐议急忙向赵婴问起了姜蝶儿他们的下落,他并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
赵婴听到了徐议开口便是问姜蝶儿怎么样了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吃味,绕着发丝漫不经心地向徐议回复道“我把她和王猛一起接入了宫里。”
徐议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反应了过来一脸惊恐地对赵婴演道“你这个妖精,魔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赵婴闻言噗嗤一笑,配合他继续演道“当然是把你扒光了大饱眼福一番,一雪前耻。”
徐议这时有点演不下去了,脸从耳根底往上逐渐有些发红,问道“你认真的?”
徐议觉得以赵婴古灵精怪的性格这种事真的可能做的出来!
“逗你玩的。”赵婴披上了她平时穿在外面的世子服饰,“你不洗漱一番去见你的那位小侍女报个平安么?”
“哦。”徐议从床上下来,四处找找却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外衣。
“算了,离得又不远,孤去给你拿过来。”赵婴见徐议窘迫的样子,模仿着赵异的样子好笑道。
正当她离身准备离开这里,回头瞅向了徐议“我可是照顾了你三天三夜,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徐议捂着小腹的位置躺在床上不知是怎么了有些愣神。
“谢谢。”
“这还差不多。”
赵婴其实最近心情并不是很好,她最近有些被赵异和赵婉刻意疏远,宫中唯一玩得来的弟弟也被人掳去了楚国,还好徐议此时醒了过来,驱散了她心中的一丝阴霾。
“少爷,你终于醒了!”不久后姜蝶儿和赵婴带着徐议的外衣走了进来,姜蝶儿直接哭哭啼啼地扑进了徐议的怀里。
赵婴看着姜蝶儿的表现皱了皱眉头,却是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
“少爷,你后面有没有觉得很痛啊?”姜蝶儿这时突然红了脸,在徐议耳边小声嘀咕道。
徐议:“???”
“什么东西?谁教你的?”徐议这时没好气地向姜蝶儿问道。
“王猛大哥说他也是听人说的。”姜蝶儿眨着好奇的眼睛,似乎想从徐议嘴里挖出来什么秘闻。
“徐议,我父王宣我们去他的寝宫,别让他等急了。”赵婴完全听不懂姜蝶儿在和徐议说什么,只好出言打断道。
徐议穿好了衣服便道别了姜蝶儿,与赵婴一起前往了赵异的寝宫内,此时徐议发现貌似并不是平时的家谈,有很多并不是很熟悉的老臣都拥挤在里面,他还发现了熟人凉相吕抗。
“父王,你怎么了!”赵婴看着赵异气若游丝的样子,急忙推开了挡路的大臣,直接跑到了赵异的床前,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不由又是一阵心疼。
“婴儿,你来啦。”赵异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有些无力的向赵婴说道。
“大王命数已经,请世子早做准备…唉。”站得最靠前的吴仙翁抚摸着赵婴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徐议这时也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用哀痛的目光看了眼床上的赵异,见过凉王便向吴仙翁拱手作揖“荒谷徐议,见过吴仙翁。”
吴玄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哦?你认得我?”
“吴仙翁名满天下,小子自然有所耳闻,曾听师父述过仙颜。”徐议谦逊地站在了他身边,一副后生晚辈的样子。
“小子不错,我也听过你在晋地的表现,再过些时日,相信你的成就还会在我之上。”
“先生谬赞了。”徐议在听到吴仙翁的夸奖后,拱手笑道。
赵婴这时把泪眼朦胧的双眼投向了徐议“徐议你想想办法啊!”
徐议低下头不敢与赵婴期许的目光直视“吴仙翁医术远在我之上,若连他都没有办法,恕我无能为力。”
大臣们听了徐议他们的对话不禁在下面窃窃私语,还有些对凉国忠心不二的大臣甚至已经老泪纵横。
当赵婴刚想任性的爆发出来时,赵异却拉住了她的手“好了,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赵异随后让赵婴站在他身边,他陆续将大臣们逐个叫到了身边,分别不同的吩咐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吴仙翁却把徐议拉到了一边,说道“如果我没看错,世子应该是女儿家吧?是你为她施术掩饰了身份?真是胡闹!”
徐议有些绝望的看着他,他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自己的术式就被人看穿了,他把姿态放得极低,压低了声音对吴仙翁哀求道“还请仙翁不要将消息公布于众。”
吴仙翁见状哀叹“你是要我向天下人撒下弥天大谎吗?”
“凉国现在的嫡系继承人只有世子了,若是她出了问题凉国内部一定会大乱,仙翁难道忍心看到生灵涂炭吗!”徐议这时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压抑着没有表露在脸上。
吴仙翁沉默良久不语,然后仔细地看着徐议的脸“我可以帮你为她布下更完善的术式,就当是你所为,而我从未知晓过吧。”了解了徐议的想法后,他有些佩服起了这个少年的勇气,他与荒谷先生曾为忘年好友,可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下过像徐议这么大的一盘棋,他并不介意为此间的少年提供一些帮助。
“多谢仙翁!”徐议闻言朝着吴仙翁双膝跪了下来,可以说除了吴仙翁是除了荒谷先生以外第二个受过他如此大礼的人。
“我与荒谷一门也算有些渊源,罢了,罢了。”吴仙翁将地上的徐议扶了起来,有些大臣注意到了此时两人的互动可是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
赵异回光返照般坐起身来,在赵婴啜泣的注视下唤来了最后一位老臣吕抗,郑重地交待道“孤大行之后,由世子继位,在世子有能力亲政前就有劳爱卿辅国理政了。”
吕抗涕泪交加,看着这位由自己一路陪伴过来由稚嫩逐渐变得成熟的君主,颇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力感。
“臣,定当以死保我大凉社稷长存!”
赵异听到了他的誓言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看向一边的阴影,吩咐道“影卫一,出来与大家见个面吧。”
影卫一红着眼睛,沉重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大臣都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内侍卫。
“孤的婴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臣有罪,致使王上今日至此,万死难赎!”影卫一看着逐渐虚弱不已的赵异,铁塔般的汉子也露出了老虎的眼泪,赵异与他主从间共事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有了一种亲人般的亲近感。
“为孤,铲除黑水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赵异咬了咬牙有些艰难的对影卫一说道。
“诺!”影卫一在悲愤下的一声高喝在宫内经久不绝,仿佛王宫都有些地动山摇的震颤。
“最后,徐议你过来…”赵异在一众大臣的注视下向一旁与吴仙翁站在一起的徐议招呼道,徐议听见了凉王竟然在最后召唤自己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吴仙翁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才缓过了神来。
“快点,凉王弥留不了多久了。”吴仙翁向徐议哀叹道。
徐议在群臣的注视下走到了赵异的身前,赵异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徐议的左手,然后又抓住了赵婴的右手并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握住。
“婴儿继位,实是…迫不得已,你是最了解婴儿的人,今后,今后孤就将她托付给你了…”当赵异向徐议托孤般说完了最后两个字,没待徐议来得及回复,他的笑容便永远僵在了脸上,逐渐合上了双眼。
“父王!!!”赵婴一声高呼后便瘫倒在了徐议怀里。
吕抗在一阵深呼吸后,站在最前方一脸悲痛地回过头来面向群臣。
“凉王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