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而生?
因何而战?
徐议带着这群和他一起在钢丝上跳舞的人奔赴了汉水的战场,他在偶然间抬起头看到了北归的大雁,向一旁的石虎惆怅着问道:“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上的战场呢?”
石虎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保家卫国。”
家国,多么珍贵的字眼。
这些人正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国才选择跟着徐议一起征战沙场,即便命仿若悬河。
可是对徐议来说,他在这里没有家国。
徐议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不论是在那里都缺少一种归属感。姜蝶儿三年来的陪伴虽然扫清了他的寂寞,可对他来说姜蝶儿只是一个跟他生活在一起的朋友,算不上是家人。
徐议没有家人,至少他自己现在这么认为。
徐议在师父仙去后,他留在晋国内独自努力了很久,想方设法地把名气打了出去,无论是怎样的权贵见了他都要夸赞一句“不愧荒谷之名。”,可是不管徐议等了多久他都没有见到那个只存在于他印象中的男人来接他回家。
那之后,徐议就决定了要自己生活下去,直到他遇到了赵婴,那个不论是外表还是处境都惹人怜惜的世子殿下。
石虎见徐议的神情有些发愣,用他粗壮的“熊臂”在徐议面前摇了摇,然后一脸憨厚地问道:“将军不是凉人,为何还愿意为凉国而战呢?”
徐议这时在脑中想到了某个受气包与爱哭鬼的脸,脸上挂着一丝柔和的笑意,答道:“士为知己者死啊。”
夜间,石虎在徐议的大营中一脸激动地咆哮道:“将军,铸堰断流损害的只会是我凉人的利益!如果在这里将水流截断,不论是还在关隘内的守军还是生活在下游的数万百姓都会缺乏水源,到时候我军只会不战自溃,遭万人唾骂!”
沈豹在另一侧思考后摇了摇头,在徐议的虎皮座前半跪下来,婉言道:“请将军三思!”
徐议见自己此时在军中最信任的两人都出言反对,握紧了拳头,严肃道:“我意已决,汝等奉命行事便是。”
石虎从徐议口中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然被气得红了眼睛,不依不挠地囔囔道:“我等从军便是为了守土安民,怎么能从我们手里断了我们自己人的生路!”
徐议见两人还不领命,恼怒地抽出了赵婴赠予他的剑直接架在了石虎的脖子上,吼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石虎见状索性直接跪了下来,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喝道:“将军你要杀便杀!”
徐议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中的剑,不是徐议被石虎的死谏打动了,而是因为每当徐议心情不好的时候石虎总是会想办法让他笑出来,就像是那次徐议因为没有击杀龙拓自责时他拿出了龙拓亲卫统领的首级一样。
徐议将凉王御赐的剑丢在了地上,冷漠地说道:“沈豹你带人去执行命令,石虎你先自己冷静几天吧。”
沈豹知道徐议的心意不可改变,只能无奈地领命后转身离去,赵旭吩咐过他一切决议以徐议为主,违背命令的事情他们还做不出来。
项榷在收到了斥候的消息后立即带着人前去汉水流域视察,在下游见江水明显变浅,笑着对身边众人说道:“从龙拓那里逃出来的小鬼原来是到了这里。”
这时有人出列主动请缨道:“请将军给我五千人马,末将定带着那徐议的头颅回来复命。”
项榷拒绝了他的请求,解释道:“我楚国水军天下无双,徐议此举断掉了关内敌人的水源罢了,不过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下……”
正当项榷摸着下巴思考对策时,又有名将领出声问道:“可是,可是将军难道我们就看着他们铸堰蓄水吗?”
项榷刚好想到了主意,心情不错,便回复道:“为什么不呢?令人向关内的凉军传递消息,就说徐议已经降了……”
赵旭派往汉关的将领是他的养子,赵亘。赵亘是赵旭部将的遗孤,在赵旭有意的培养下他不光武艺高超而且还精于兵法。
“将军,汉江上游的水源被截断了。”
凉军斥候神色焦急地向赵亘禀告道。
这时,守城的士兵刚好为赵亘拿来了楚军射进关内的箭书。
赵亘阅览完羊皮纸上的内容后,气恼的用拳头砸向地面,懊恼道:“徐议竟然降楚了!”
“将军,会不会是楚军的离间计?”围在赵亘身边的一名万夫长有些诧异地问道,毕竟徐议是赵婴看好的人,想来就算是投降,楚军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赵亘咬了咬嘴唇,答道:“不好说,毕竟徐议不是凉人。”
正在众人还在讨论徐议叛变的可能性时,一名士卒跑来说道:“将军,关外有骑士带着水想要入关,自称是徐将军的麾下。”
赵亘在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后,命令道:“射杀!”
凉国已经输不起了!
沈豹神情严肃地走进了徐议的大帐中,对着正在休息的徐议说道:“将军,我们派去为关内送水的士卒遭到了箭矢的驱逐。”
徐议闻言睁开了眼睛,焦急道:“有伤亡么?”
沈豹沉痛地点了点头,说道:“有十六人没有来得及规避。”
他为那些士卒感到惋惜,他们没有在战场上死在敌人手中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徐议想通其中的关节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三天,再过三天就好了。”
“下雨了!”
“下雨了!”
几天后,石虎在营帐内失神地看着外面的士卒高声欢呼。他知道如果徐议在此时选择毁坝决堤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先不说楚军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凉国境内一定会生灵涂炭。
赵亘在关隘的城墙上不知道已经杀退了几波来犯的楚军,此时他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听到了楚军鸣金的号角声,心神终于是轻松了下来。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项榷的营帐内,楚军众将正商议着接下来的进攻方案。楚军已经被赵亘部阻拦在汉关前半月之久,折损了六万余人,而赵亘部也不好受,原本的两万人如今只剩下了八千多还在关内苟延残喘着。
“你是担心徐议水淹我们?那大可不必,洪水泛滥时,便是我等破关之日。”
项榷向众将鼓舞道,他早已命令好士卒准备木筏等水中载具,毕竟洪水会冲击的不光是楚军大营,还有汉水关隘,不论徐议放不放水怎样楚军都会占据主动。
关隘上的凉军士卒们对天上降落的雨水张开了怀抱,纷纷在雨中张开了嘴巴。
自那日赵亘令人将徐议派过去送水的士卒驱逐后关内很快就陷入了缺水的境地,如今天降大雨正好解了赵亘的燃眉之急。
赵亘听着将士们在雨中一起唱着家乡的歌,颇受感触,脸颊两侧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划过,“父亲,汉关真的撑不住了……”
大雨过后,便是彩虹。
徐议见阳光重新笼罩了这片大地,天边的彩虹逐渐消失,便向身边的将士们下达了毁堰的命令。
为时长达十五日的工程,于此时毁于一旦。
哗!哗!哗!
一名楚军士卒一脸惊恐地向项榷汇报道:“水!将军,发水了!”
项榷眼中有亮光闪过,向身边的亲卫吩咐道:“令士卒们将木筏准备好,我们开始进攻。”
“遵命!”
徐议站在高出看着由自己放出的大水将百姓的农田吞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师父啊,庇佑我吧。”
徐议嘴中默念了一道咒语,用右手将手指上的一道水珠划过了整个剑身,“起!”
只见向前方扑去的大水仿佛在前端形成了一条水龙,随着徐议剑身的抖动而不断舞动。
徐议苍白着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剑指向了一旁的方向。
项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大水竟然转向了!
大水前端那颗似乎还在咆哮着的龙头也给楚军的普通士卒们带来了不小阴影。
项榷知道有高人可以施术沟通自然,就好比楚国的国师还有司命,可是这样的人通常都有着极高的地位,不会轻易地干涉俗世,他完全没有想过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竟然也可以做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项榷失算了,他吐出一口鲜血,痛呼道:“国师大人!司命大人!王上!非战之罪,为之奈何!”项榷周围的士兵见状急忙向前将他搀扶住。
项榷面对大水奔去的方向一阵失神,那是楚军的粮道,他这一路大军的命脉所在!
项榷瘫软在亲卫怀里,昏迷前无力地向楚军众将交待道:“先行撤兵吧……”
石虎见自己似乎对徐议的意思产生了误会,他决定前往徐议的帅帐中“负荆请罪”。
徐议在石虎入帐时正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與图,自言自语着:“吾以毁堰阻之,断楚军粮道……”
石虎手上拿着他的马鞭,放在了一侧,裸露着后背,道:“将军,俺不该质疑你,你要是生气就拿马鞭抽俺,俺保证不吭一声。”
徐议闻言只觉得好笑,若是他认真去抽,石虎安有命在?
徐议坦荡地去将石虎扶了起来,说道:“不知者不罪,原本我是不打算做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情的,不过,现在只要能取得胜利,即便有悖于道义,吾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