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月他们就出发前往“地狱之门”了,村里人觉得那里是不祥之地没有人愿意去,没人带路他们只好不停地飞到空中辨识方向,焦涑和道从一人牵着一匹骆驼走在中间,骆驼驮着食物和水,罟湮不时飞到空中指路,日夕在前面带路,五月走在队尾。这样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天,到天黑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地狱之门”。
黑夜下那个巨大的火坑发出血色的光芒,似乎能吞天噬地,不时窜出一人多高的火焰,仿佛是地狱中恶魔的影子,风卷着热浪向四周漫延,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怖的气息。终年不息的大火,能融化一切的高温,寸草不生的土地,让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可能地狱的入口就是这个样子吧。
五月他们被热浪逼得无法前进只好找了处背风的地方休息,沙漠的夜晚本是很冷的,但是“来自地狱的火焰”却让他们感到暖融融的,罟湮在四周布下结界,大家躺在地上睡不着就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罟湮对天象颇有研究,五月就指着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星星不停地问罟湮,罟湮也耐心地跟五月讲,讲了许多传说也讲了许多星象,讲着讲着大家就都睡着了。
五月觉得很热,她摸摸脸擦下一脸的汗水,揉揉眼睛坐起来,睁开眼才发现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怪不得她觉得热,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只看见两匹骆驼躲在荫凉的地方趴着休息。五月起来先漱了漱口又把手帕打湿擦了擦脸最后吃了点东西才去找其他人,找了一圈看见罟湮他们在另一个大坑附近,那个大坑离火坑有一段距离,五月走过去道:
“你们在这里呀。”
“五月你醒了?”
罟湮看着躺在地上的日夕并未回头,五月看见日夕脸色很红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道从正在给他扎针,焦涑坐在稍远的地方运功,五月问道:
“你们怎么了?”
罟湮站起来对五月道:
“早上我们醒来看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后来我们几个在火坑周围找到了这个大坑,想到这里离火坑也不算远,也许可以从这里进入火坑,日夕和焦涑就下去探寻。他们找到了一条通道,走进去没多久焦涑就拖着日夕出来了,看那样子应该是中毒了,日夕年纪小又使劲往前冲当时就晕过去了,焦涑急忙拖着日夕往外走,慌乱之中瞥到通道里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焦涑吃了颗解毒丸休息了一会儿又进去想把那个人也拖出来,但是那人几乎已成白骨,焦涑只取出了他的配剑。”
“那他们没事吧?”
“焦涑没有大碍,不过日夕一直昏迷不醒,有点让人担心。”
气温越来越高,太阳炙烤着大地,五月施法用沙子给大家做了个遮荫的蓬子,然后跟罟湮一起去驻地拿些食物和水过来,道从留在原地守着焦涑和日夕。等到太阳偏西,天气渐渐凉爽下来以后,日夕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道从休息了一会儿决定亲自下到通道里查探。五月和道从一起下到坑底,五月用沙子做了一条绳子绑在道从手上,道从进入通道一旦遇到问题就扯动绳子,五月在外面就把道从拉出来。
道从服下解毒丸又用湿手帕掩住口鼻进入了通道,五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绳子终于有了动静,五月赶紧把道从拉出来,就算这样道从出来的时候仍然昏了过去,等到晚上才醒过来,道从吃了东西恢复了些力气说道:
“那是条死路,走不通,越往里走通道越窄毒气也越浓,我查了一下毒气可能是从岩石的缝隙里渗出来的,我们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罟湮道:
“这个土坑是个死路,那个火炕根本就下不去,亢洄真的是在这里消失的吗?异烨的话可信吗?”
焦涑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道:
“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你们想啊,若是亢洄不在这里,那个趐七也就没必要做那么多事了,他明显不是我们的对手也没能力致我们于死地,把我们引向别的地方遇见沙尘暴最多是耽误我们几天时间而已,我觉得他就是为了给亢洄争取撤离的时间才来找我们的。”
道从点头道:
“说的有道理,我进去通道里的时候特意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具白骨,白骨上还连着些腐肉,说明那人死的时间不太长,说不定就是异烨,他跟我们一样找到了这个土坑,下去查看的时候中毒死在了里面。”
罟湮道:
“是不是异烨等回去把这把剑拿给尹邑长老看看就知道了。”
道从想了想问道:
“怨灵是人死后的执念化成的,没有魂魄就没有实体,会不会他不受毒气和火焰的侵蚀,可以自由出入那个大火炕?”
五月道:
“怨灵是没有完整魂魄的灵体,普通人都有三魂七魄,魂主神魄主形,怨灵常常少魂少魄,所以他们是不稳定的,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必须重塑魂魄。亢洄继承了生前的意识,所以他的命魂一定还在,人死时七魄先散,三魂再离,我看亢洄头脑清楚、行动自如,应该是有实体的,不然他会很容易消散,只是他没有颜色我们也就看不见他,如果他穿上衣服掩盖一下混在人群中也是不容易被发现的,但毕竟他没有完整的魂魄,所以才能附在半微掌门身上。”
焦涑吃惊地一下子坐起来道:
“你是说我们在凌波门见到的半微掌门是亢洄附身的?”
五月点点头道:
“真正的半微掌门早就用自己的生命祭了她自己造得迷阵了。”
焦涑愣在那里,道从问道:
“他有实体,那应该也会惧怕烈火毒气吧?”
五月道:
“实际上他比我们更害怕那些东西,因为他的七魄不全,不容易牵引住命魂,所以他应该不会在‘地狱之门’附近活动。”
罟湮道:
“这就奇怪了,异烨确实指向这里,趐七也像在隐藏着什么,这里一定有古怪。”
几人讨论一番得不出结果便睡下了,第二天日夕苏醒了过来,道从又给他检查了一下,日夕恢复的还不错,再多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他们几人在“地狱之门”附近徘徊了好几天,眼看食物和水都不多了,罟湮和焦涑决定骑着骆驼回绿洲采买,剩下五月三人留在营地继续查看。
晚上睡不着又没什么事做,大家只能躺在地上仰望星空,有了罟湮前期的知识普及,三人也能像模像样地讨论星星了。夏日的夜空最显眼的莫过于“大火星”了,道从每晚先找大火星,然后顺着大火星再看别的星星,看着看着觉得渴了就坐起来喝了口水,接着躺下来继续看,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他们找到了突破口。
道从躺下来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天边缺了一个角似的,道从坐起来看看天空随后又躺下来看天空,如此反复几次,五月和日夕还在纳闷,道从激动地道:
“你们快看那边,那边的星星躺着看不见坐起来却能看见!”
五月和日夕纷纷尝试,发现果然是这样,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日夕同样激动地道:
“那边有东西!它遮挡住了天空!”
三人跳起来就往前冲,跑了两步道从喊道: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先别瞎跑,让我测算一下距离。”
道从说着拿出曲尺躺着量、坐着量、站着量,总之对着空中各种测量,还有别的工具也拿出来鼓捣,又借着火光在地上各种写写画画,最后终于说道:
“那地方离我们倒是不远,走得快的话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日夕急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道从犹豫了一下道:
“要不要等罟湮和焦涑他们回来一起去?”
日夕道:
“不用了吧,我们就先去探一探又不做别的。”
道从想了想觉得有五月在应该没事于是说:
“就算不等罟湮和焦涑也要等明天白天再去。”
日夕道:
“为什么要等明天?去探察不就是要夜深人静没人注意的时候去吗?”
道从叹了口气道:
“那边那片区域明显是被某种结界挡住了,我们过去打开结界还能低调吗?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能探查什么呀?再说我们来这儿的风声肯定早就走漏了,里面的人说不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了,这个时候黑夜不是掩护是盲目。”
日夕听后不说话了,三人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发去寻找那片被结界遮挡的地方,因为没有星星做参照物,道从只能不断地修正方向,他们比预计地多走了一个时辰才发现结界。结界的颜色跟黄沙相似,应该是花了心思刻意做成这样的,远远望去就像是与延伸到天边的黄沙融为一体,不容易被发现,再加上这里离“地狱之门”不远,鲜有人靠近这里,亢洄很有可能是进入了结界后才把异烨给甩掉了。
五月飞到空中俯瞰结界,这片结界罩住的地方挺大的,比那片绿洲还要稍微大一点儿,五月绕着结界转了一圈又一圈,认真而细致地观察着结界,并不急着出手,而那边日夕却已经在攻击结界了,除了浪费力气外基本没有效果,道从法术不强就没想过要去破开结界,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五月在结界的顶端停留了很长时间,接着用黄沙做成一根长矛,在长矛上注入法力后朝着结界顶部正中心用力掷出去,长矛一寸寸地扎入结界,结界也一片片地碎成了渣。结界被破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洲,屋舍整齐,道路通畅,有花有树,只是了无人烟,安静地都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三人分开搜寻,五月径直来到绿洲中央的一个大水池旁,水池中央有一股清泉不停地翻涌而出,水波平缓荡漾开去,五月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香甜凛冽,她忍不住又喝了两口。虽然有清泉不断涌出但水池的水位并没有变化一直保持着同一水位,涌出来的水应该是通过其他途径又流入地下了。
道从查看了各个屋子,屋子里很干净,生活用品几乎都在,上面也没什么灰尘,不久之前这里应该还有人居住,撤离的时候也很匆忙,因为被留下的贵重物品着实不少。道从走进一个独栋的屋舍,这个屋子被清理得最彻底什么都没留下,道从转了两圈只拣到了一根断掉的桌子腿。
日夕来到西北角一个有着高大烟囱的房子,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很大的炉子,炉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他踩了一下脚边的风箱,炉火借着风势又烧了起来,发出劈啪声,拐进另一个房子,同要高大的烟囱、同样形制的炉子,一连四间房子都是这样的。最后一间看上去是个仓库,此时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留下,不过想一想就知道那些火炉是铸造兵器用的,仓库是存放兵器的。
五月摘了一朵黄花坐在水池边,道从和日夕来找五月,道从说道:
“这里都空了,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那边呢?”
日夕道:
“这里是铸造兵器的地方,不过兵器也都被转移走了,他们走得很急,连炉火都没有完全熄灭就走了,不过铸这么多兵器干什么呢?”
道从反问道:
“铸这么多兵器能干什么?”
道从想了想道:
“不过好奇怪,这里离前面的那个绿洲不过一日路程,为何都没有人提起过这里呢?”
五月把黄花扔进水池,道:
“这里是人工开凿的,让地下水从这里涌上来,有了水就好办了。”
道从点点头,道:
“我们去把那几个铸造炉毁掉吧,回去以后通知奎参派人来这里驻守。”
五月说她不去,顺手又摘了一朵黄花,道从和日夕两人去了,日夕三下两下把那几个高烟囱的房子毁了,然后问道:
“住房要毁吗?”
道从摇头道:
“不用了吧,那些房子好好的还能住呢,以后奎参派人来了也不用麻烦建房子了。”
日夕点头,两人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五月在半空中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打了起来,道从立即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亢洄,他说道:
“原来亢洄还没走,奇怪,所有人都走了,他留下来就为了跟五月打一架?”
道从在这边琢磨,日夕却已经冲上去了,道从急得在底下喊:
“你别去!你过去就是添乱!”
可惜日夕一心只想跟高手过招完全没有理会道从,五月有了上次战斗的经验,这一次她用法术罩着亢洄不让他轻易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日夕突然冲上来打乱了两人的节奏,亢洄发现日夕这个漏洞后便频频攻击他,五月也只能靠着感觉阻挡亢洄。几招下来日夕已然受伤,但是因为被法术罩着他也脱不了身,眼看日夕难以支撑五月便抓着他将他丢了出去。
五月一破开结界就有了异样的感觉,那种“还有其他人在”的感觉比在女娲遗迹里更甚,所以她一进来就来到绿洲中心的水池边,坐在那里慢慢地捕捉着亢洄的气息,当她确认了亢洄的方位后手里的黄花凌厉地脱手而出,对方闪躲,有了动静后五月更加确定了他位置,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现在那人又隐藏了起来,五月全神贯注地寻找着,日夕受伤支撑不住,在空中转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还没喘口气一道法术猝不及防地打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五月赶紧做了一道法术将打向日夕的法术弹开了,两道强大的法术几乎就在日夕面前冲撞开,日夕彻底失去重心重重地跌了下去,道从看见了立即上前施救。
日夕躲过了攻击但五月因为分心却被亢洄偷袭成功,虽避过了要害但肩膀被抓伤,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五月反应奇快反手一掌打在亢洄身上,五月捂着伤口依然全神戒备着,亢洄的气息渐渐模糊,那一掌让亢洄伤得不轻,他不敢恋战自然是跑了。五月想了想决定施法再追击一下,击中了更好击不中便也算了。
只见天空瞬间阴沉如同要塌下来一般,大风卷起黄沙淹没了一切,风声鹤唳、漫天飞沙,眼看沙暴袭来道从赶紧扶着日夕往屋子里跑,他记得有一间屋子是有地下室的,沙暴吞噬了一切,绿洲眨眼间便消失了,房屋顷刻倒塌,植物被连根拔起,沙暴经过“地狱之门”时裹挟着火焰继续向前,大风加上大火席卷着整个沙漠,此时的沙漠俨然更像个地狱。
沙暴刮了一会儿便慢慢弱下来,直至恢复平静,五月帮助道从和日夕从一片废墟中出来,各自清理伤口。平静下来的沙漠依然和以前一样,太阳火辣黄沙灼热,“地狱之门”的大火仍然熊熊不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场浩劫似乎对人工开凿的地下水没有影响,地下水依然汩汩地涌出来,没有了水池的束缚似乎流淌得更欢快了,它滋养着干旱的沙漠,也许过几天就会有顽强的种子发芽,重新长出绿色,这片绿洲也会重新焕发生机。
五月三人回到绿洲与罟湮他们汇合,绿洲里的人都在谈论着沙漠里的大风暴,拍着胸口说太吓人了,焦涑打听到有一队商人过几天会经过这里,他们正好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走。正好日夕的内伤有些重,趁此机会可以多休养几天,五月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罟湮帮她上药的时候总担心会留下疤痕,但五月似乎不太在意,说一定会好的。
回程的时候很顺利,五月留在离城玩,等耑朱百年大测的时候再去昆吾学院,道从马不停蹄地骑着火鸟赶回合虚山,罟湮、焦涑和日夕休息了一天就赶回昆吾学院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