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在人们想要珍惜时间的欲求中,转瞬即逝。
就好像这世界上的很多事,不受本人意志控制。
也许只有长大以后才会明白。
星星,月亮,太阳,都不会听我的指挥。
甚至都别说他们,连自己的肉身,都不一定能听自己的指挥。
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古龙老先生笔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
寝室的人,依旧如同往日。
我跟他们没什么太多话好说,能说的也只是些粗浅的逢场作戏。
地域上相近的人,总是有着相似的成长环境,这些相似的成长环境会给予他们类似的气场,使得他们更容易攀谈成为好朋友。
身为浙江人的我,注定不能和屋子里这些各地的外地佬有太近的灵魂距离,尽管我目前也并不在浙江,但我总觉得我无论在哪都比本地人还本地人,一种血浓于血的基因自信感。
我下楼,去513寝室,找老周。
发现老周正坐在电脑前玩手机。
我说:“我说老周,都坐电脑前了你玩啥手机啊。”
老周:“哎,带妹子开黑呢,这电脑又玩不了手机游戏。”
我说:“你这整天带妹掉分,不是,带妹开黑,咋不见你给点实质性进展呢?”
老周:“进展啥呀,这妹子的学校离我们学校二十几站路呢。”
我摇摇头,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无效撩妹啊。”
我又走向另一个床位,住着油头,油头是少数和我一样喜欢旷课的孩子,油头从大一开始就带着一个蓝牙耳机,当时的我涉世未深,以为是个助听器,又感觉像是门口保安的对讲装置,我总是等着他说出一句,其实他是卧底,正在我们学校执行任务,然后我们一起上演一出现实版的逃学威龙,于是有一次我满怀期待地问他,是不是卧底警察时,换来一句,啥,我在听歌呢。
油头之所以叫油头是因为他,每天都要吃两包辣条一包方便面,导致他的头,只要半天不洗,就会发油,正常人至少能挺两天,他的油头功力在正常人四倍以上,理所当然脱颖而出,成为班中知名油头,之所以知名,当然是在我的吹捧和渲染下。
油头正在玩LOL,我看了看屏幕,12比40的人头比,本来想说些什么的,突然感觉好像有点欲言又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哎。”
油头忙对自己进行辩护:“哎什么哎,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是对的啊,可我每天来你们寝室,十次里有六次是这幅样子,你让我说啥。”
油头说:“阿星,做人做事不要这么片面嘛,失败乃成功之母,你看这局游戏,我虽然表面上输定了,但如果对面五个人,突然有四个挂机的话,那我们还是有机会赢的呀。”
我挠挠头,仿佛事情的进展已经到了让我无法理解的地步。
抱着谦逊的学习态度,我想可能是我的思想境界还不够。
于是我说:“那您好好加油。”
我转头拍拍老周的头,说:“走了咯。”
老周默不作声,站起了身,手里依旧端着那把带妹掉分的游戏。
我们来到寝室二楼的杂货店。
如同往常一样,要了两串烤贡丸。
杂货店老板向我寒暄:“阿星,要毕业了咯。”
我说:“是啊,老哥,要做社会人了。”
杂货店老板说:“打算做什么行当啊。”
我说:“做什么,还用说,做美国总统去咯。”
杂货店老板:“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说:“哈个头,赶紧烤贡丸吧,咱们都很忙的人,日理万机啊。”
杂货店老板:“好的,给你现在就串上?”
我说:“别,保熟一点吧,再烤会儿。”
老周:“我靠,又输了。”
杂货店老板:“老周,你说你整天输还玩什么玩,卸载不就得了。”
老周:“没办法,没事干啊。”
杂货店老板:“你们工作都找好了吗?”
老周:“找好了的话,我们能没事干嘛。”
我心想不对,这样说咱们跟找不到工作的无业游民似的。
我说:“老周,你忘了?上周我们注册的公司注册资金500万那个,这两天可以领证了。”
杂货店老板一下子有点懵。
老周说:“哪个?”
我说:“就那个啊,六颗松文化传媒啊。”
说着说着我接过老板的烤贡丸。
推着老周走出了店。
老周忙回头问我:“我们啥时候注册公司了?”
我也忙回头一看离杂货店有点距离了,说:“啥呀,你跟个杂货店老板兜什么底啊,面子懂吧,我这叫包装形象。”
老周:“什么包装,有什么就说什么呗。”
我说:“你看你,就是个愣头青,这个社会险恶着呢,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周:“还有这种事,我看着大家都挺单纯的啊。”
我说:“那都是看着单纯,背后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呢。”
老周与我吃着贡丸向操场走去,这是我们保持了一年多的习惯,也不是什么健康的生活习惯,只是操场有很多裤子穿的很短的女学生们。
我们主要是拿着一种艺术的目光去欣赏一下这些业余腿模们。
不过不得不说,杂货店的烤贡丸真的还挺不错的。
肉质劲道富含弹性。
老周和我就这样趴在看台的栏杆上,望着操场上散步的各种人,少说也有几百个。
每一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步频,每个人带着每个人自己的回忆,每个人都与众不同,却要进入社会,供人筛选,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恶心。
不过我始终相信,被动筛选这种事,跟我,以及我的小伙伴们,都无缘。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因为,我叫周星星而已,所以我不允许有些大众的遭遇落到我的头上。
老周:“阿星,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说:“我?想做一个艺术家吧。”
老周没有立马接话。
留给我开启下段对话的权利。
我说:“那你呢?”
老周:“我还能干嘛,有什么能做就做了呗,我又不像你,多才多艺的。”
我说:“别别别,说实话,尽管我一直以来,都是多才多艺的形象,但真要面对社会这个未知的江湖,我还有点没底。”
老周:“你还没底,我们哥几个从来没见你尴尬过一分钟啊。”
我说:“毕竟在学校吗,任何事情都在一定的可控范围之内,要说到了社会,我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老周:“哎,想太多也没用。”
我说:“是啊。”
老周:“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看好你。”
我说:“哈哈哈哈哈。”
老周:“等你起来了,别忘了带带我啊。”
我说:“一定。”
我和老周拿最后一颗贡丸碰杯,一口干掉。
就好像我们后来,一起在国贸顶楼的空中餐厅,干掉的那杯白兰地。
不过那是后话。
此时此刻的我,迷茫得仿佛一个迷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