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多谢温老将军的好意,本殿也是从宫中偷偷跑了出来,只是一下午还好,若是彻夜未归,母后怕是要出来寻我了。”
说完,慕启辰就自行离开了。
之后的许多日子里,慕启辰、温若寒、温拾初三人经常偷跑出去。
本来温家长辈还会斥责二人乱跑,后来见他们每次跑出去又都能完好的回来,就不再管的那么严了。
随着年龄的增大,温若寒被送去了军营历练,三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慕启辰也因为功课越来越繁多的原因来的越发少了。
温拾初十二岁那年和慕启辰偷跑出城看桃花,坐在桃花树上,看着那漫山遍野的野桃花,温拾初突然歪头看向慕启辰,她开口说:
“听说大漠上有一种花,百年才开一次,十分美丽,见到这种花的人都能幸福一辈子,上一次开花是在七十九年前,那么这次开就是在我三十三岁那年,到时你陪我一起去赏漠上花,好不好啊,九哥?”
“好啊!”
慕启辰一口答应下来,温柔的看着那个在他心里多年的女孩,像多年前一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坚定的说:
“我们到时一起去赏花。”
就这样,漫山遍野的桃花,给两人做了见证。
“但是他最终没有陪你去看陌上花,对吗,后面都发生了什么?”颜苏问。
温九嶷早已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喝了一口颜苏泡好时还滚烫,现在已经冰冷的,有价值的好茶。
奇异的是,冷透了的茶并没有变得苦涩,反而更加香甜,一口下去,神奇的抚平了她心中的伤痛。
“是啊,他终究没能陪我来看漠上花,连那片为我们做见证的桃林,也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后来,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温九嶷低头饮尽了了手中的茶。
——我是华华丽丽的分界线——
入夜,有一黑影从温家后墙翻入温拾初的房间。温实初并没有休息,她知道慕启辰一定会来找他。
“九嶷,你不能入宫,你不能嫁给我父皇。”慕启辰一把抱住温拾初,乞求的目光看向温拾初。
温拾初拼命的挣开慕启辰的怀抱,用近乎冰冷的语调说着极其残忍的话:
“九殿下还请珍重,我马上就要进宫成为你父皇的妻子了,你这个样子,这个时间出现在我的闺房里,成何体统?若是被别人发现,我这大家闺秀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们日后,还是别再见了。”
慕启辰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光:
“温拾初,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
温拾初低下了头,在慕启辰看不见的角落里流下了几滴眼泪。
“九殿下,你我本就只是朋友关系,再说了,九皇妃这个身份可远没有皇后这个位置诱人。”
温拾初伤人的话脱口就出,语调也愈发冰冷。
慕启辰听后整个身子都是一震,他声音干涩的问:“你同我亲近,只是为了更高的身份吗?”
温拾初笑了笑。
“当然不是。”
慕启辰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下一秒,却又被温拾初扔去了谷底。
“我明明是为了温家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慕启辰走了,他彻底失望了。
慕启辰离开后,温拾初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与刚刚气势非凡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
“父亲,这下你满意了吗?”
温成哲从屏风后走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他对温拾初说:
“生在大户人家,自身的婚姻可由不得自己做主,九皇子的母家这几年有篡位的嫌疑,而我们温家世代为皇上尽忠,你应当明白。”
温拾初把脸紧紧的埋在怀里,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挤出:
“所以你把我大姐送去邻国和亲,把二哥指给安平公主当驸马,现在还要将我送入宫中当皇帝老儿的妻,你让我如何面对我二哥?如何面对我的二嫂?”
温成哲用近乎温柔的声音对温拾初说:
“九嶷,你是我温家的女儿,今日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去,受罚的可不只是你一人。”
话音刚落,温成哲就走出了房间。
温拾初再也忍不住的哭泣放了出来。
“九哥,对不起。”
这天夜里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好似仙境。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可如今,门内的少女哭泣,门外的少年无力。
温拾初出嫁那天,城郊的桃花山烧起了一场大火,漫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此后,城郊再无桃花。
没人知道,城郊桃花的消失,意味着一对有情人的分开,更意味着一场幸福的破灭。
宫内,温拾初披着红盖头内心忐忑的坐在龙床上,她大概能猜到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但又不确定,皇上的目的到底是不是这个。
皇上在偏殿里批了一晚上的奏折,直到清晨才来掀了她的盖头,然后丝毫没有皇帝架子的一屁股坐在了温九嶷身旁,神色不明的说: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温拾初也是个聪明人,皇帝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懂得呢?更何况,她也早就猜到了皇帝娶她的目的。
“为什么是我呢,陛下不喜严家,却又对九殿下十分宠爱,是,你需要有一个人来牵制严家。但不一定必须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温拾初顿了顿,突的笑了:“因为九殿下喜欢我啊。”
慕晟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温拾初,也笑了:“是啊,我那九儿子喜欢你啊,但不止这一点,温家世代忠臣,没有比温家的女儿更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的人了。”
温拾初笑了:“多么冠晃堂皇的理由啊,忠诚的大臣多了,适龄的女子也多了,选我,也只是因为你怕我日后嫁给九殿下而更加壮大严家势力罢了。”
慕晟听后眉头一挑:“所以你是不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
温拾初听后低眸轻笑:”民间有一句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是你慕晟的妻,今后就会与你共进退,所以,陛下。”
温拾初边说边起身,将头上的桂冠摘下:“不知您看上了哪位皇子?”
温拾初蹲在慕晟面前,一双如水般的看着向慕晟,慕晟知道,这交易成了。
慕晟没有计较温拾初语言中的嘲讽,反而非常高兴。
“哈哈哈,十一皇子是朕的几个儿子中最为乖巧聪颖的,年龄小,好教导,母亲出身又低,引不起严华丽(安妃)的注意,最为适宜,明日朕就拟旨,将他过继与你,你日后,便是他的生母。”
“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抚养十一殿下成人,让他成为你想让他成为的样子。“温拾初轻声说。
温拾初说话时,慕晟痴迷看着温拾初的脸,她太美了,自己的妃子中没有比她更美的。
慕晟忍不住向那张脸伸出了手。
温拾初瞳孔一缩,起身躲开那双手,伸手在头口上拔下一根簪子子,划烂了自己的手腕,在龙床上滴了一滴血,面不改色地说:“臣妾希望臣妾能在你去世之前保留处子之身,否则这个交易,可就中止了。”
慕晟眼睛微眯:“怎么,你还对慕启辰余情未了。”
温拾初随手在床单上撕烂一块,神色轻松的缠在伤口处,叹了一口气:“忘,一时半会儿是忘不掉。”
慕晟听后猛然收缩的瞳孔没有逃过温拾初的目光,温拾初心中觉得好笑,但面上的神色并未变化。
温拾初接着说:“但我从进宫时起,心就死了,十一殿下长成之前我将为他而活,十一殿下长成之后,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慕晟放下了心,他相信温拾初,更相信温家。
元丰十八年,元丰帝殁,其九子慕启辰继位,称昌启帝,先皇后尊为广孝文太后,昌启帝生母为安太妃,被赐为先帝殉葬。
五皇子,六皇子先后起兵造反,被昌启帝镇压,五皇子战死,六皇子被发配边疆,不久后因病去世。
蠢蠢欲动的各皇子被迫安稳下来,先后被封王,送往封地,只有十一皇子被太后以年幼为由留在身边。
昌启三年,严家遭人弹劾,杀人灭口,强奸民女致死,私自对管辖地区加税,贪污数十万两白银等罪证被一一揭露,鼎盛一世的严家,在一个寒冷的严冬彻底垮台了。
严家垮台的消息传入官中时,温拾初正在园中赏花,突然,她摒退了所有下人,对一颗树后说:“下一个,就该是温家了吧。”
只见慕启辰从树后走出,一把抱住温拾初,贪婪的吸了一口一温拾初身上的香气:“怎么,母后不愿温家出事?”
温拾初并未挣扎,反而回以慕启辰一个拥抱,无奈的说:“是啊,毕竟是养育我长大的母家,若是倒了,多少会有些不舍吧。”
慕启辰震惊于温拾初第一次在嫁给他父皇之后于他面前没有自称哀家,更震惊于温拾初的主动。
慕启辰冷笑,果然,她的弱点是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