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三年。
“对,用力,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给自己加个彩头,多练一千下。”树荫底下,柳长桥一边拿着手上的酒葫芦往嘴里灌酒,一边一如既往的“鼓励”着顾一景。
太阳依旧是那么灼人,已经十六岁的顾一景,光着膀子拿着一把不怎么好看的木剑,认真的练着刺、劈、撩、挂……这些基础的剑术招式。
汗水沿着已经有些棱角的面旁缓缓的落下,又在地面上被迅速蒸干,如此以往。
“小景哥哥,今天是你生辰怎么还在练剑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老一少俩人齐齐的向门外看去,来人正是陈老板的外甥女酒儿。
“嗯,爷爷说过不积小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顾一景如此回答道,倒也没有继续练剑了。
“停停停,这些话你都说了好多年了,就不能换一句。”酒儿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接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走上前去轻轻的拭去少年脸上残余的汗珠。
“哎呦喂,今天我也没吃橘子呀,咋感觉这么酸呢?”树下的柳长桥见到景,撇过脸去如此说道。
“哼,酸死你!”酒儿倒是不介意,冲着柳长桥吐了吐了舌头,只是那顾一景原本就被晒红的脸上,又红上了几分。
“得嘞,今天也小景成人了,小丫头,你去把你舅舅喊来,就说我柳长桥请你们去春来楼吃饭。”柳长桥摇了摇手中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站起身子,说道。
“真的?”酒儿有些不信,毕竟柳长桥经常去她“舅舅”的店里蹭酒喝。
“咋的,不信你柳叔我?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时白疼你了。”柳长桥闻言,怒道。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从怀里摸出一锭挺大银子,冲着少女晃了晃
“嘿嘿,哪能啊!酒儿平时最相信柳叔了,您老等会,我这就去喊舅舅去。”酒儿见到那块明晃晃的银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接着风一般的冲出院外。
“这丫头……小景,你也快去穿件衣服。”柳长桥见到酒儿已经走远,对着顾一景道。
“柳叔,你是不是动我银子了?”顾一景闻言没有动,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银子?我怎么不知道!”柳长桥老脸一红,嘴硬道。
顾一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明显有鬼的柳长桥。
“行了行了,我就拿了一点,你这臭小子,这三年剑练的不咋的,小心眼倒学的不错。”柳长桥埋怨了一句,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顾一景心里已了然,恐怕他千辛万苦藏的那点钱已经被他这从小喊到大的叔叔给拿完了。
想到这,顾一景叹了口气,闷闷的回到屋子里穿衣服去了。
“嘿!这小子……”柳长桥见顾一景这样子,咬牙道。
皎白的月亮渐渐替上了太阳,和乐城内最红火的酒楼春来楼的一间小包厢类,四人正在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小景,过了今日你便是大人了,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酒铺的陈老板对着正在给酒儿夹菜的顾一景道。
“嗯,准备去远行,见一见山河湖海,会一会人间百态。”顾一景放下筷子,郑重的回答道。
“唔……唔……”一旁的酒儿似有话说,只是那满嘴食物一时间竟噎的她满脸通红。
顾一景赶忙拍了拍酒儿的后辈,担心道:“吐下来,快!”
可是酒儿愣像没听到似的,凭着吃奶的力气艰难的将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接过一旁顾一景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喝着。
陈老板有些嫌弃的瞅了一眼自家“外甥女”,又笑眯眯的对顾一景道:“好志气,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如此,相当年你陈叔……”
“老陈你可拉到吧,就你那些屁事也就骗骗这些小崽子。”一旁正在喝酒的柳长桥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
“好呀,老柳!关键时候拆我的台,看来今天是该和你算算你欠我的酒钱了。”正在兴头上的陈老板听道这话不由一怒,道。
“别别别,咱哥俩谁跟谁呀。来!喝酒!喝酒!”柳长桥看到陈老板真的怒了,瞬间怂了,连忙讨好道。
“哼!”陈老板没有理会耍赖打混的柳长桥,心里打定主意,今晚过后一定和这混球算算总账,然后断绝来往。
这时一旁的酒儿已经缓过气来,对着顾一景嘟着小嘴道:“小景哥哥,你走了酒儿怎么办,要不带上酒儿一起?”说完两只芊芊玉手抓着顾一景的一只胳膊轻轻摇晃着,眼中满是不舍之色。
“你太能吃了,带不了。”顾一景嫌弃道,说完还特意瞅了瞅桌上的饭菜。
小姑娘俏脸一红,嗔怒道:“哼!小景哥哥欺负人”
顾一景感受着胳膊上突然加重的力道,微微一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酒儿的的头,说出了他这一辈子最郑重的承诺。
“酒儿,等我回来,如果你还没有忘记我,我便娶你为妻。”
平时大大咧咧的酒儿,听到这话,俏脸顿时红成了熟透的桃子,嘴里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谁……谁要嫁给你呀!”
心里暗道:“白痴,我才不会忘了你。”
顾一景凝视着眼前害羞的少女,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旁边俩个大人,见到此景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皆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彩。
“差不多就得了,没看见旁边还有两条老光棍吗?”不一会儿,柳长桥没好气的说道。
俩个年轻人相视一笑,饭桌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
“小景呀,真的舍得那丫头?要不过几年再走。”已经回到家中,正在洗脚的柳长桥,对着一旁等着端走洗脸盆的顾一景道。
顾一景没有回答,许久,只见他默默的递上干抹布,待的柳长桥擦干净脚,他端走了洗脚盆,缓缓的走出了屋子。
“唉,臭小子,长大了呀。”柳长桥看着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穿上了鞋,俯下身子,在床底下摸出了一个沾满灰尘的长方形木盒。
柳长桥看着这盒子,脸上露出怀念神色,随后他打开盒子,只见那盒子放着一把三尺长的宝剑。
此剑以白玉为体,浑然天成,白若羊脂。剑鞘上没有繁杂的花纹,只简简单单刻有一列小字“笃志而体,君子也”。
“唉,师兄呀,你走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苦师弟呦!”柳长桥拿起剑,苦笑了一句,随后便消失不见。
另一边,回到酒馆的酒儿,静静地趴在窗台便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来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子。”正在这时,房间的阴暗处伸出一道黑色的影子,接着影子里竟缓缓上凸,竟变成了个带着面具黑袍的人。
“你来做什么?”酒儿闻言猛地回头,愠怒道。
“唉,我这个做爹爹的就不能看看许久未见女儿?”黑袍人没有在意少女的态度,淡然说道。
“当然,也看看我未来的女婿是个怎样的人物!”黑衣人嗤笑了一声,补充道。
“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酒儿咬了咬牙,说道。
黑袍人缓缓向前,一只手捏住酒儿的下巴,盯着少女倔强的表情,淡笑道。
“我是怎么教你的,永远不要在别人面前流出自己真实情绪,看来那小子对你影响不小呀。”
“哎呦喂,大家快来看呀,有只老耗子到少女闺房欲行不轨之事喽。”窗外传来扰人的喊声,只见柳长桥站在街上一只手指着酒馆二楼的窗户,举止夸张道。
“找死!”黑袍人一怒,瞬间掠到柳长桥面前,一掌递出,袭心而去。
柳长桥面色不改,手中剑斜在身前,剑刃微微出鞘,寒芒一闪,下一刻剑掌相交,俩人都退后一步。
“呦,你这条老耗子藏了几年,厉害不少嘛!”柳长桥戏谑道!
“呵呵,看来今天你是执意送死了?那今天就让我看看这把君子剑还抵挡我几招?”黑袍人呵呵一笑。
“杀一只耗子而已,又不是啥大事!”柳长桥摆了摆手,不屑道。
下一刻,柳长桥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向城外掠去。
“如果有胆,跟来受死!”远处传来柳长桥的声音。
黑袍人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酒儿,也化作一抹流光,追上柳长桥。
窗边的酒儿在黑袍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少女颓然地跌倒在地上,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小景哥哥,你一定要遵守约定呀!”
清晨,远方只露出淡淡的霞光,少年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一番洗漱后,拿出木剑正欲开始一天的早练。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来人牵着一头梅花鹿,自顾自的将那鹿拴在院子里的大树旁。
“小景,昨天你柳叔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奇人告诉我说‘老柳呀,你今早出城,会遇上一头神鹿,可以让你福运连连。’这不,我天没亮就出城去,果然遇到这头鹿。我看你要走了,别说柳叔小气这鹿送你了,就当抵了你那钱了。”
没错,来人正是柳长桥,只是一夜未见,柳长桥那一头青丝竟花白了大半。
顾一景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满脸得意中年人,过了很久,轻轻的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