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猫咪坐在地上,尾巴甩来甩去,它一双金黄色圆滚滚的猫眼瞅着懒洋洋歪在长椅上的女生,语气一点也不好:“你怎么回事?宋白他到底怎么样了?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裴裴早早就和阿羊一起离了校,不过古乐和宋白出车祸的消息它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当时它还奇怪,古乐一个实力强横的植物类大妖怪,这么轻易就死翘翘了?开玩笑好嘛。
灰猫后来想方设法地看到了尸体,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它一时之间傻掉了。偷偷摸摸参加葬礼的时候,灰猫哭的都不能行了。只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宋白只是个普通人类,他有可能在一场事故中不在了,古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啊!但是之后,它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古乐,好像这两个人真的死去了一样。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肯定是宋白出了什么事,裴裴反正不相信他们两个会死于一场车祸。
今天是阿羊要来学校办个什么手续,它跟着阿羊一块过来了。无聊地在学校里来回转悠,跑到了时光广场,谁成想,竟然会遇见古乐!
灰猫眼神不善地盯着古乐,似乎她不给个满意的解释,它就会扑上去挠她一爪子。
古乐静默了一下,她身子重新倒下去,仰面躺在长椅上,声音古井无波:“宋白死了。”
女生语气平淡,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只是在说,我们该吃晚饭了。裴裴不自在地视线下落,不去看女生安静面孔,却看见了女生几乎垂至地面的血红衣袖,衣袖露出的苍白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灰猫扭了扭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不远处地上的一小块废纸。
虽然它也有过宋白不在了这个念头,但是,它更多的是想着,有古乐在,宋白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不是出车祸。车祸里的是傀儡。宋白在大一的时候,就不在了。”古乐继续道。
裴裴转过头,看着长椅上的女生。所以,这就是古乐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一身的血气和煞气,似乎地狱里走出的厉鬼。灰猫最终还是开口询问:“你,杀了多少人?”
古乐听到这句话,缓缓坐起身,一双暗红色的眼瞳定定地望着蹲坐在她面前的猫咪,张张口,要说什么。
“杀了人就不要到处跑来跑去,万一被道士什么的捉走,你就玩完了!你应该给宋白报了仇吧,我说怎么没见连你根毛都没见到。哎,现在宋白不在了,在大家眼里你也已经死了,接下来你准备去哪?要不要跟我和阿羊他们一起?对了,品华他们一直觉得你没死,一会儿咱去找他们吧?”灰猫一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边噼里啪啦地说道。
女生看着它,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真实笑意,“我以为,你会厌恶我。”
灰猫跳上女生膝头,拿自己毛茸茸的头在女生怀里蹭了蹭,然后翻过身,露出自己的肚皮,半眯起眼睛,一副等顺毛的小样儿,嘴巴还一张一合:“厌恶你个毛线。我担心还来不及。反正害死宋白的那些人,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只不过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啊?这么浓厚的血气,难闻死了!还有,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就不能给我们个信儿?你不知道品华他们老念叨着你啊?他们本来以为田甜结婚你总得来吧,古乐你可真能耐!”
古乐抚摸着灰猫光滑温暖的皮毛,她并不想被人发现,自然有隐匿气息的手段,所以他们不会知道她在长椅上一坐就是四年。不去找他们,除了心灰意冷以外,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这一身的红衣。
裴裴不是蓝鬼,才会只觉得满身她血气煞气。如果古乐见到的是田甜或者品华,他们都会立刻察觉到她身上独属于红鬼的气息。蓝鬼是补药的话,红鬼就是**。
古乐不想把宋白和她自己的状况告诉他们。他们谁也帮不上她,告诉他们自己的困境,反而让他们多担了一份心。
古乐的现状真的十分窘迫,她的妖力尽管有在恢复,却不过恢复了十之一二,还是虚弱不堪。若是她有原先的妖力,早就可以复活宋白,哪里需要坐等萧灯的研究进展。古乐也想过寻求牡丹他们的帮助,只是,她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他们。
这却是生命联盟的规定了,植物类妖怪本就喜静,不好走动。尤其是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他们几乎不会在人世间行走,人类也并不欢迎妖怪,所以植物类妖怪们设置了结界,隔绝了生命联盟总部与人世的联系。不然牡丹也不会在人世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同类。
古乐实际上能够回到总部,只是如果要回去的话,会用掉她仅剩不多的那点妖力,这样一来,她就无法用妖力维持住的宋白尸体不腐,而肉身逝去,再加上魂魄不存,宋白就失去了最后一线复活的生机。
古乐只是低着头,对在自己双腿上扭来扭去的灰猫,慢慢说道:“这些血气煞气会自己散去的。我有地方去。你不用操心。”
女生轻声道:“宋白会活过来的,裴裴。”
裴裴停了动作,仰视着女生,它抬起自己的脚掌,搭到古乐手指上:“嗯。会的。”
古乐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她将灰猫抱起来,重复道:“会的。”
“田甜结婚我没过去,是我的不对。不过以后我和宋白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古乐又道。
裴裴应了一声,心里却难过的不行,只能把头埋进古乐肩窝,省得眼泪掉下来。宋白怎么就不在了,古乐是怎么撑过来的?难道就靠着要复活宋白这一念想?它心里觉得人死不可复生,这不却又不能够说出一句打击古乐的话来。要是没有这一点想头,古乐恐怕会崩溃。
宋白和古乐这两人不像普通的情侣,也许是因为古乐花妖的身份,不仅裴裴,品华他们也都觉得,古乐处于保护者的地位,是她在一直在护着宋白,而不是宋白在护着她。
可是,看到现在这样的古乐,裴裴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不存在保护不保护这一说的。他们只是在一起而已。理所应当的在一起。
看他们现在,一个虽死犹生,一个虽生犹死。宋白之于古乐,同古乐之于宋白,都不可或缺。
因为是她,所以是他。
裴裴离开之后,古乐重新倒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日出又日落。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弹指流年。
古乐再次悠悠醒转,却是抬起自己的手,看向了无名指上的骨戒,那原先象牙白的颜色,这时变成了透出光芒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