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岚又朝丞焰处看了一眼。绯雪并未出来，丞焰却在隔着树丛大声叫什么。
“我们去别处说吧。”
“美女姑娘，你不要不理我呀！你到底怎么样，怎么又不说话了？”
绯雪穿好了衣衫，心口却如着了火一般燥热难忍。方才用来裹住身体的白纱犹自摊乱在脚边，上面犹自散发着汗水和香艳的气息，让她的双腿一阵阵发软。
若是没有记错……方才裹着那片白纱在丞焰怀里醒过来的时候，她狠狠给了丞焰一巴掌。
刚才在晗云溪那一切，都是、都是真的？
绯雪不敢去想。她抱住头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只是脸上烧得厉害，喉咙中也干渴得厉害……还有脖子边上，火辣辣的感觉……
卿丞焰这个混蛋！
绯雪从树丛中跳出，对着丞焰的头扬手就是一掌！
——却被他稳稳接住。丞焰握住绯雪的手腕，没有想象中的戏谑神情，却是满脸的焦急和心疼：“美女姑娘，刚才鸟人对你使用了酿魂之术，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
一抬头便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认真的眼神，温烈的气息。那呼吸是如何喷洒在自己裸露的肩头，那眼神是如何描摹过自己春风中的身体，那气息是如何将自己的神识一点点融化在逍遥迷醉之中……
一一浮现。原来，都是真的！
绯雪的脸又一次盛开了一大片桃花林，难得丞焰的神请依旧如此清澈。
“我……”她说不出话。
因为她注意到丞焰的下唇上有破裂的痕迹……他的嘴唇怎么破了……
丞焰对着发愣的绯雪眨眨眼睛：“看什么啊，你干的。”
“你！”绯雪右手被他抓住，只得飞起左脚猛踢丞焰。也许是方才中了酿魂之术消耗了气力，也许是大梦初醒手脚不听使唤……
总之这一腿也被丞焰收在了他胯边：“就是你干的，怎么，想赖账？”
丞焰笑嘻嘻俯下身来，将嘴唇凑近绯雪的脸：“你仔细看看，流血啦……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绯雪正欲挣脱，却被丞焰按得更紧：“怎么，你要再飞起一脚可就扑进本大爷怀里了……哦哦！现在疏岚他们都走了，要不咱俩再继续刚才的……”
“啪。”
丞焰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在他脸颊清脆响过。这一掌打过，绯雪也有些发愣：打得是有点太狠了。完整的五指印，红白分明。
要道歉么？
绯雪决然转过身去：“这一巴掌是我补偿你的。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刚才的亲热，还有那些胡言乱语，都是因为中了魅术而已……
“本大爷一直喜欢着美女姑娘。美女姑娘你是属于本大爷的，本大爷要保护你永远平安喜乐，再也不用逞强，再也不用独自面对，再也不会孤单一人……本大爷要永远陪着你……美女姑娘，你说好不好？”
“伯父曾经对我说，若想娶依依，只能作为妾室。我便答应伯父，丞焰此生只此一妾，永不娶妻。世俗名分，我与依依都不在乎。她是我唯一的娘子，照顾她一生一世，是我的责任……”
“美女姑娘，若你恕我今生，我愿许你来世。”
许我……来世么。
绯雪抬头望着恢复了青色的天空。莫说今生，我连来世都不敢奢求。
便是寄希望于来世，人海茫茫，仙妖沉浮，我该去哪里寻找你呢？
她不知沿着溪边走了多久，不见丞焰追上来。绯雪索性坐在溪边，数着翅膀会发光的蝴蝶只只飞过，看着溪水中自己有些凌乱的影子，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本大爷要永远陪着你……美女姑娘，你说好不好？”
有些话在脑海中萦绕不去。那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好像真的很欢喜。
好像真的喜欢有妖孽在身边的日子。自从来到杨花歌社，妖孽就是陪在她身边最多的人。
“她是我唯一的娘子，照顾她一生一世，是我的责任……”
有些话在心中徘徊不散。那个时候，听到你说这个，好像真的有些心痛。
绯雪仰面，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一只黄色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停在她膝盖上，两只黑色珠子般的眼睛灵动得望着她。
责任……呵……
也许这个倾城妖孽，真的有些长大了。
疏岚把那根蓝绿色的羽毛，连同前几日得到的那枝曼陀花一起封进琉璃匣中。
只剩荧惑角了。疏岚知道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至少一定要在琴花歌宴之前赶回去。
那是歌城乃至整个灵州一年一度的盛会，他不能让期待着他琴声的人们失望。
“你便打算一直留在南疆？”疏岚将琉璃匣收入袖中。他问舞鸳。
舞鸳轻轻点了一下头：“是了。这里有着整个天下都及不上的美景，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
出了晗云溪，舞鸳引着疏岚一直向南——再往南走就是千木林。
千木林，传说中只有一千棵树却会让走进之人迷途无返的神奇密林。密林的主人千盏月，就是疏岚等人所要寻找的“荧惑角”的主人。
千盏月，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相貌，没有声音。凡是一个人该有的属性他都没有。
因为这些属性他都有一千种。
“要说他有一千种样貌和一千种声音我还信——可一千种性别算怎么回事啊！”丞焰和绯雪已经等在千木林的边缘，丞焰一从听说了千盏月的名号起便一直喋喋不休。
“难道是……半男半女算一种，四成男六成女算一种，三成男七成女算一种……”
丞焰碎碎念着，却见昨天才交过手的那只鸟人与疏岚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鸟人跟疏岚呆了不多时，如何原先充满怨气的脸上也有了他那样云淡风轻的神情？
“你们都准备好了？”五色鸟翅膀扑动得加快了些，仿佛仅仅是站在千木林的边上就给她增加了无形的压力。
丞焰不耐烦道：“没准备好会巴巴站在这儿等你？有要交代的就快说，没时间跟你蘑菇。”
绯雪瞪了丞焰一眼，却也不再多说——也许丞焰还在为五色鸟猎取绯雪魂魄那事生气吧。
五色鸟不以为意。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千木林的翠色之中，忧心忡忡。
真有那么可怕？
“你们要小心。千木林中的一切，都是他的。”五色鸟低下头，“你们进去吧，我便会在这里等你们。”
千木林中的一切都是他的？这话颇值得一番玩味呢。绯雪拱手道：“多谢，那我们进去了。”
看绯雪丞焰跃入密林，疏岚却未急着跟进去。丞焰催促道：“你还不快些？”
“你们先走一步，我再陪舞鸳片刻。”
疏岚这厮……本大爷不过偶尔调戏一下自己中意的美女罢了，疏岚这厮竟然只要是母的就不放过——母鸟！
舞鸳背过身去：“疏岚，你还是先去吧，我……我没事的……”
疏岚伸出的手在舞鸳肩膀上方停住。她的肩膀抽搐起来。
“也许你们进去之后，我再也看不到你们了……我早说过的……”
舞鸳嘤嘤哭了起来。她早说过的，千盏月与泱璇舞鸳都不同。泱璇生而为人，而后修炼为魔；舞鸳生而为仙，后堕落为魔；千盏月生而为魔。他是完全的魔，没有人性，没有弱点。
他不会像泱璇一样被不能忘记的回忆击败。
他不会像舞鸳一样向自己日思夜想的旧友妥协。
没有人能琢磨木魔千盏月的心思。因为他的心念，也会是常人心念的一千倍。
“疏岚，且听我这一次，把如儿姑娘也带上。我不需要人照顾。”
舞鸳这话刚说毕，两人身侧灵光一闪，如儿身形便出现了。因为上次战斗中强催灵力，她随时随地随风换影，已经是轻而易举。
如儿迎上疏岚质疑的目光，笑道：“如儿当然要随社主一起去的。而且如儿方才已经传信给天亦大哥，叫他带着小恒哥哥和流姐姐一起来相援。”
“如儿怎可擅自主张。”疏岚拂袖道，“你把他们都叫来，歌社之事又由谁来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