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软软的褥子上翻个身,少女的脸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她似乎在做着美梦,呓语似的喊一声“误流莺,喝酒,师傅”,转个身,头直接磕在木棱上。
头一疼,她也就醒了。
摸着额头睁开眼,一双眸子咕噜一转,像发现了新奇事物打量着她。
“死萍儿,看什么?”少女骂了一声,用手肘撑起身体,觉得头依旧很疼。
“公子公子,你可算醒了。”小丫鬟用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你要是再不醒,夫人来了,奴婢就麻烦了。”
“哼,你个死萍儿,你有什么麻烦?咦?我怎么回到这里来了,萍儿……师傅,师傅呢?”
小丫鬟嘟着嘴道:“公子,你还说呢,你喝了一点点酒便醉了,胡言乱语的,要不是奴婢扶你,你连马车都找不到。回来以后还要给你敷毛巾,累死我了。”
少女敲了敲头,仔细一想,记得在湖边跟师傅饮酒对诗,再之后记忆便模糊,隐约好像记得自己发酒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啊?我怎么会喝醉呢?以前我也喝过酒的,没这么醉过啊。”少女一脸沮丧,“完了,完了,师傅知道我不胜酒力,下次一定不肯再跟我喝酒了。萍儿,我……喝醉了有没有做失礼的事,还有,师傅有没有怪我?哦,他有没有发现我女儿身?”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出来,小丫鬟脑子有些跟不上节奏,她目瞪口呆了一会,才回答:“公子喝醉了以后,就是拉着那位公子,一直说要喝酒,还说误流莺什么的,哦,是那位公子让奴婢扶你回来,还说要用毛巾敷一下头,对你有好处。他有没有怪公子,我……不知道啊。”
少女脸微微一红,在庆幸自己没露馅的同时,也暗自有些欣喜:“原来师傅这般细心。”
“萍儿,师傅最后写的诗词,可是带回来了?”
“有啊有啊,在这,是奴婢去拿的纸笔,都是那位公子一字一画写出来的,有几个字,奴婢还不认得呢。”萍儿把一张纸拿过来,上面写着一首七言律诗。
少女接过来拿在手上看,脸上带着微笑:“果真是师傅写的,师傅的字可真好看。萍儿,之前对的诗,师傅可是有记下来?”
萍儿马上摇摇头。
“算了,你个傻萍儿,脑子一定不好使。本公子可什么都记得。”
少女穿好鞋子到了书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将与刘邺之前连诗的句子誊写下来,等写完,她又拿在手上爱不释手。
“江横烟云误流莺……”少女总是不停念着这一句。
少女正陶醉于诗句之中,房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一名妇人进屋,直接往内帷走来。少女见到来人,紧忙将写着诗词的两张纸压在书本下面,站起身相迎。
“夫人。”
“娘。”
少女和萍儿一起施礼,少女只是拱拱手,而萍儿则直接跪在地上,二人脸上隐隐都有怯意。
妇人见到少女头发很自然铺展开,面有愠色,道:“不是让你在家里,也要归置好自己的衣发,免得被人看出你身份?何况,现在只是在行所之内,要是被外人看到该如何是好?”
少女轻轻一笑,道:“娘,您放心吧,这里是王府的别院,怎会有外人进出?我一定会小心点……”
“还说!你现在是男儿身,乃是陈朝南湖郡王的世子,不日将要继承你先父的王位,要是你女儿身被人知悉,那是欺君之罪!在我朝,欺君之罪要受何等刑罚,你不知?”
少女委屈地低下头,一言不发。而一边的萍儿,更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妇人发过火,然后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封道:“拿着,好好背熟了,别丢脸。”
少女拿过纸封,往里看了看,不解问道:“娘,这里面是?”
“昨天的宴会,你不是说落了面子?这里面有几首诗词,都是娘找诗词大家帮你填的,今天你当众吟出来,不会再失脸面。”
少女慧黠一笑道:“哦,娘教孩儿作弊。”
“什么作弊,不许放肆。你要记得,要在夏家小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她对你刮目相看,明白?”
“为何?”
妇人脸色一沉,道:“照我吩咐去做,别管为什么,要是你做的好,娘便同意你在湖州多停留些时日,也不再限制你到城里各处游走。要是你做的不好,明日便动身回苏州,你也休想再像这几日一般,从早到晚在外不见人影!”
少女嘟着嘴道:“哦。”
“不许再像女儿家一样发小脾气,收起性子!”妇人严肃道。
少女只好抿了抿嘴,不再嘟着嘴。直到妇人离开,少女才吐吐舌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公子,可吓死奴婢了,要是夫人知道你出去钓鱼喝酒,一定会打死奴婢的。”萍儿惊魂未定站起身道。
“你当娘她不知道吗?她只要去问问那些侍卫,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啊?”萍儿手足无措道,“那……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娘没说,就是说我们以后还可以出去钓鱼,跟师傅一起对诗喝酒,萍儿,你开不开心?”
萍儿委屈地脸上快滴出水来,心想:“公子是开心了,可就是为难我。”
少女笑着把信封揣怀里,道:“萍儿,快服侍本公子换一套衣服,一会我们一起去醉月楼,跟那些公子们吟诗作赋,哼,他们不是说夏小姐的诗词天下无双吗?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本公子的厉害。哦,记得把上次我扎的那条蓝色腰带找出来……”
…………
王府别院前厅,南湖郡王妃走出来,一名黑衣的女子从端坐的椅子上起身相迎,像是等候了许久。
“姐姐,你可是准备让莺儿她娶了夏家小姐,完成这桩没有结果的婚事?”
南湖郡王妃叹口气道:“莺儿眼看到十六岁,若不能成家,如何继承王位?她女儿身的事,只有六人知晓,夏先生从小看着她长大,或许只有夏先生的千金,才会保守这秘密。”
“可是……”
妇人续道:“她们年岁小,虚鸾假凤也不会太在意,日后等莺儿王位稳定,再帮夏家小姐寻摸一户好人家,也算对的起夏先生。”
黑衣女子叹口气,嘴上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想:“姐姐为了莺儿的王位,铁了心要误馨儿的终身。夏先生为人圆滑,又岂会看不出姐姐的用意?怕是早就为馨儿安排好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