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一边避闪着顾煜青的攻击，一边笑道，“那边那位郎君也看出你不是我对手了，还不收手么？”顾煜青面色铁青，狠不能将张信撕个粉碎，这话在他听来如同挑衅，他厉声答道，“你住口！”
张信微微皱眉，忽然加了几分手中力道，一掌拍在顾煜青胸口，笑说，“这是还你刚才背后偷袭的一招——”顾煜青忍着胸口的痛意，迅疾抓住了张信伸来的右手，借机横踢一脚，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横摔出去。
张信连退几步，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你要玩真的？”
“不然你以为呢？”顾煜青说着又向张信攻去，“和你闹着玩吗？”
“好！就等你这句话！”张信略有几分严肃起来，躲也不躲，径直向着顾煜青攻来的拳头迎去，忽然略一侧身闪过拳身，一手抓住顾煜青的右臂，一手用尽全力扣在了顾煜青的右颊上。阿青被打出几步远，嘴角也随之见血。
“来啊。”张信微微昂起头，“不然你还以为我不是你对手？”
叶辛未心知如此下去顾煜青要落下风，却见不远处的张丛听见这边的打斗声，慌慌张张地向这边跑来。见着顾煜青与张信两人都灰头土脸满身泥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爷，这是……”
叶辛未心下一横，向着张丛奔去，那架势英气逼人，吓得张丛立刻丢弓弃箭，蹲在一旁缩成一团，大喊救命。
张信听得身后张丛的求救声，收住正要打在顾煜青脸上的巴掌，回头看去，却见叶辛未一手持弓，一手执箭，冷眼向这边望来。宽袍中隐约露出叶辛未细长的手臂，这看起来单薄的双臂握着的弓却平稳沉静。
辛未身后是远处繁闹街市的影绰灯火，张信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光影描绘的一道挺拔轮廓。那箭矢嗖地一声离弦而出，张信随之而笑，这般景象是他无以言说的美，是可遇不可求的画面。
叶辛未的那一箭正中张信的头冠，他一头长发倾泻而下，散落肩头。
张信松开顾煜青的领子，将他向一旁推去，自己张开双臂，淡然而笑，站在叶辛未的面前。
“郎君好箭法。”张信眼中欢喜更深。
叶辛未又搭一箭，直直瞄准张信的心口，低声道，“你不要动。”
他果真如辛未所说那般，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笑着看眼前的可人儿。
叶辛未的弓原本是拉开的，见此情形又似忽然改了主意，渐渐将手中的弓箭放下。
张信微眯着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叶辛未的举动，笑道，“莫不是郎君也对我……”
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叶辛未的脸，几乎是刹那之间，叶辛未纵身旋转，从蜷缩一旁的张丛背后的箭筒里又取出了三支羽箭，连同先前手中的那一支一起四箭同出。
这一瞬，张信神情凝固，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四箭嗖、嗖、嗖、嗖射穿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的布衣，却未损他分毫。
但张信却是真的被吓着了，尽管在他低头的瞬间他就明白自己毫发无伤，但一瞬间生死未知的恐惧确实摄住了他的心魄，令叶辛未诡计得逞。
“你若再敢对我举止轻薄，则如此衣。”叶辛未举弓的手渐渐放下，顾煜青也已走到她身旁，辛未将弓箭丢在地上，双手扶住顾煜青的手臂，小声问他可有大碍，顾煜青摇了摇头，临走也不忘回头瞪张信一眼。
两人就这样携手而去，那蜷缩在地的张丛听得二人脚步渐远，方才微微睁开一只眼去看，果然，此处就只剩下自己和张信了。
张信望着叶辛未和顾煜青离去的背影，忽然松了口气。
见张信神情有些恍惚，张丛有几分疑惑地上前，“爷？”
张信依然望着顾、叶二人远去的方向，良久方长叹一声，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吓死小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信倒在地上，目光直直望着天上的月亮，就这般大声笑起来。
张丛不知所以，只是怔怔地看着张信一身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衣服，想着一会儿的烟花赏，不由得哭丧着一张脸——少不得又要被老爷责骂。
顾煜青与叶辛未走远，来到湖畔的另一处，叶辛未扶顾煜青坐下，要了他随身的方帕，去湖边打湿，回来给他擦拭脸颊的伤口。
叶辛未站在顾煜青身前，弯下腰，动作轻缓地端详他的伤口，低声说道，“怎么就非要打一架？这嘴角的淤青，怕是要挂好几天。”
顾煜青“嘶”了一声，微微皱眉，脸往后闪，叶辛未停了动作，又道，“弄疼你了？”
“一点小伤，不疼。”
“那你自己来。”叶辛未将方帕递去，顾煜青笑着接过，将帕子展开，一整个敷在脸上，伸了个懒腰便向后倒去。
辛未又掳起顾煜青的袖子，里外看了看，又问，“身上还有哪里有伤着吗？”
“没事的……”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却各自带着浅淡的笑意。叶辛未坐在顾煜青身旁，双手抱膝蜷坐一隅，悄悄回头，看着横躺在一旁的煜青，他的方帕还盖在脸上，胸膛起伏。
辛未静静想着方才一幕，忽然唤道，“阿青。”
“嗯？”
顾煜青一手掀开方帕，向叶辛未看去，她已经不知什么将目光移开，默默望着不远处的瘦西湖，留给顾煜青一个两三分的侧脸，“谢谢你啊。今晚。”
“嗯。”顾煜青起身坐起，“……以后我也会的。”
叶辛未扑哧一笑，起身站了起来，轻掸身后的灰，回头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总遇上这种登徒子啊……亥时快到了，我们走吧？”
“好啊。”
顾煜青亦起身，跟在叶辛未的身后，两人结伴向着观景台去了。人群中，顾煜青望着叶辛未的背影，不知不觉笑意便退去，顾煜青眉宇沉寂，眼中只剩辛未一人。这空气中弥散着玉兰的幽香，暗中又有其他纷乱的花的气息，夜风如此暖软地吹个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