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夏河被她纯净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向车走去。
“刚刚我有鼓掌的。你又看不见。”泉坐在副驾驶座说。
“不用。不鼓掌的人是聋子。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延夏河掩饰不住得意说。
“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办个人表演啊?”泉撇撇嘴,试图打击他。
“被逼着办过。不喜欢。太虚荣,做作。”延夏河说。
“那这个话剧社是怎么回事?”泉来了兴趣。
“朋友的关系,帮他们做做配乐,幕后性质,可以说,今晚我的观众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延夏河的表情突然有些腼腆起来。
“你是觉得帮助别人比自己出名更有意思吧?”泉若有所思地说。
拜托你听话抓住重点好不好。延夏河郁闷地想。
“小时候练琴一定很苦吧。”泉转移了话题。
“手上都是水泡,碗筷都拿不稳,不过还是一遍一遍开心地弹下去。”延夏河停了一下说:“因为爸爸喜欢。”
“爸爸大多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回到家里便常常待在书房,很少陪我们一起说话或者玩。我不象延立秋那么厉害,次次都拿到优秀在饭桌上受到父亲的赞赏,我的顽劣自有下人管教,他是不在意的。可是有一天爸爸弹起钢琴的时候,看到我在旁边听入了迷,便抱着我手把手地教我。从此我就努力地学习弹钢琴,因为我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是被爸爸注视着的。……”
被爸爸注视着?在自己孑然孤立的童年里,他也会在某个时刻从遥远的地方注视着我吗?泉看着前方沉默着。
原来,父亲的不完整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而言。身边的这个人在和自己同样大小的时候看似拥有一切,心里渴望的不过也是来自父亲目光的片刻停留。
“喂,是不是很感动啊?”感觉车里的气氛异样,安静了片刻的延夏河恢复了调侃的口气。
“小孩子都那么有心计,你们家的人都这样吗?”泉斜觑他一眼问。
你……!延夏河无语,闷头开车去了。
吃完晚饭离席的时候,泉看似随意地说了句:“很好听,你的钢琴。”
“什么什么?”埋头吃饭的延夏河只听到一词半句。
“好话不说第二遍。”泉背对他扔了一句。
第二天泉遇到天悦又是一通道歉。
天悦笑着说:“杨汐问起你是不是约会去了。”
“怎么可能?”泉挥着手赶紧申辩:“普通朋友而已。想想跟自己的哥哥约会,这也太扯了。那你们后来去看了吗?”
晤,天悦淡淡地答应着。
泉也没有察觉她的脸色有些异样,仍兴奋地问:“好看吗?”
“不错。”天悦问:“你看的表演如何?”
“音乐很棒,表演也算及格。”泉回想着,做了一个评价:“就是看不太懂。”
“听说他们都是自己写的,大概是急于创新吧。名字倒是贴切。初生的兰花,娇弱自赏。不象之前的午夜,演出的都是成熟的剧本。最多自然是莎士比亚的作品。”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的名字是罗密欧?”天悦突然调皮地一拉泉的手,念着台词做深情状。
“你如果叫我爱,我就重新命名,从此不再叫做罗密欧。”泉也念着台词回应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天悦你不去话剧社真是可惜人才。”笑声歇住的泉拍一下天悦的头说:“好了好了,我要上课去了。”
“再见,茱丽叶。”天悦的神情似乎期待着什么,看到泉转身之后小跑起来的背影,她吐出一口气来,眼中渐渐笼罩上一层忧愁。
泉跑去的是小礼堂的方向。在听到“午夜”的霎那,她象被雷击中一样。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正如纸条上不断重复的一句话:请等待你的命运。
现在那里,又是怎样的命运静静等待着她呢?
一把大锁挂在礼堂的大门外。泉在犹豫片刻后绕到后方查看有没有其他的入口。一个男生正在独自往外搬动道具。泉准备往里走,被他叫住:“同学,这里不可以随便进的。”
“哦。”泉急中生智,从包里拿出纸笔解释说:“我是校报的记者,因为昨天的演出很成功,反响热烈,所以派我来采访的。”
男生听到果然很高兴,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的证件……?”
“是这样。”泉急急地解释:“我是新人没经验,昨天又激动失眠,所以刚才发现过来的时候把证件落下了。我可以把名字班级统统告诉你,只是一定要让我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啊。”说到最后声音带一点哭腔了。
“没事没事。”男生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可能觉得自己太过严厉,“你请进吧。”
泉随着他走进了后台。男生介绍说:“后台主要有三个房间,化妆室,道具间,演员休息间。平常社员们开会,讨论剧情也在休息间里进行。”
泉打断他指着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开着半扇门问:“那是什么地方。”
男生推开门让光线透入,泉看到一片凌乱,舞台上颜色鲜艳的衣服挂成一排排,有些搭在背景板的边缘,箱子开着大口塞满各种奇怪的道具,长椅桌子错乱地架在一起,地上到处散落着丝巾,冠冕,珠串之类的小东西。男生用脚扫开一些走到一排服装前翻检着说道:“这个房间阴暗潮湿,道具会发霉变色,所以天晴的时候就会整理一些出去晾晒。如果任由它坏就太可惜了,因为它们的做工都很精致逼真,是历届话剧社的心血呢。”
“这么说,很早以前的道具都在这里罗?”泉的眼睛一亮。
“大部分吧,有些不能用的就丢弃了。”
“那么……”泉寻找适当的措辞:“有没有一些特别奇怪的道具,像石棺啦,恐龙啦,飞碟啦……”
男生哑然失笑说:“同学,这里是话剧社,不是DISCOVERY频道。”
泉有些发窘地抓抓头发说:“那个,我只是好奇。”
“看来你挺喜欢这些的,那你随便参观,我先去忙了。”男生抱了一捧衣服和纸制的刀剑出去了。泉站在门口,这个房间类似狭长形的库房,光线只照亮门口一块地方,黑暗的深处散发着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息。道具嘛,又不会咬人。泉一咬牙,走了进去。
走着走着,她的脚突然踢到什么东西,骨碌碌滚了几下,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之后她像真的被咬了一口一样尖叫了一声。
一个惨白的骷髅头!咧着嘴瞪着她,睁着空洞的眼。
不会吧?!连这种道具都有!她捂着狂跳的胸口,忐忑不安地想,那接着还会看到什么?突然觉得腿有些发软,心里有个声音大声说,回去吧回去吧。
但她稍稍定下心来看向四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座石棺!它静静躺在灰尘密布褪了颜色的布幔之下,在流苏处坦现灰色的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