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泉躺在医院昏睡,连日来的病痛、悲伤和精神上的压力将她几乎要压垮。点滴静静地流入她的静脉之中,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眼珠转动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顾知若抱着手在旁边注视着,心里有一种冲动很想替她去把眉间抚平。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哪怕是捉弄他的笑容。
陆晗悄悄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站起身,不放心似地回头望一眼,跟着陆晗出了房门。
“外面什么情况?”顾知若皱眉说。
陆晗压低着激动的声音说:“延家的事闹大了,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收场。也有很多人都在观望顾家的动静,毕竟两家两虎相争的状态摆在那里。老顾总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你回去。”
“我姐呢?”
“她早就回去了。”
“我之前就疑惑她最近的状态似乎很是得意,原来是掌握了延立秋身世秘密,她就是用这个来威胁何薇如跟她合作的吧。没想到,延立秋居然来了个釜底抽薪,够狠。”顾知若感慨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倒是一直安分隐忍地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延家没有他的支撑也是岌岌可危吧。”陆晗抓了抓头。
“这个我不关心。新闻上说延立秋准备将公司大权和他名下资产全部转给延夏河,由何薇如暂代监管,这个可是确实?”
“既然已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应该确定没错。”陆晗说。
“你看看他们两个,都争着要把财产送人,好像有多烫手似的。”顾知若摇摇头,自己向来孜孜以求的东西被别人弃如敝履,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呵呵,你不是也被烫过么……”陆晗笑笑。
顾知若哑然。这句话再次戳到了他的伤处。他瞪一眼陆晗,不满地说:“少在这儿趁机给我下刀子。你留下来看着。我先回去看看。”
他又重新推门进去,轻轻抚了抚泉的头发,看她眉眼之间的紧张松弛下来,睡颜平静起来,这才安心起身离开。
时间又倒回到新年的那几天。
泉独自坐在黑暗的屋中,任由悲伤灭顶。延立秋的离开,仿佛把空气里最后的一丝温度也带走了,四周比冰窖更为寒冷。
沉浸在悲伤之中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她又怎能想到,在另外一个地方,有一个人正在拚尽所有,只为带她离开这片悲伤的海洋。
延立秋赶回家中的原因是何薇如的归来,他必须要回家应付,因为放心不下,所以预计了三天之内回来。
家中倒也平静,延夏河已经跟母亲报告过商泉放寒假回家的事情,奇怪的是何薇如也没有多问,似乎在家中根本不想提起这个人。延立秋有些意外,但也正合他意,不用为此与母亲多费唇舌。他正在琢磨以后要怎样说服母亲让泉长期住在家里,也要找借口再返回小镇去。
何薇如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安排了一系列指定由延立秋必须参加的活动,刚开始,延立秋尽管皱眉还是接受了,他尽量地把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可是后来随着文件、项目一件件如流水一般送到案头上来,再加上顾知若那个报失踪的电话,一下子像只导火索一般把他压抑的怒气点爆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延立秋在家里冲母亲拍了桌子。
“立秋,我只是想提前拿回延家的东西。既然你心软,那就我来。”何薇如不紧不慢地吃饭。
“那顾知衡是怎么回事?有人说你刚回来那几天和她约见过。你什么时候和顾家的人走到一起的?”延立秋的目光如闪电般雪亮地注视着母亲。
“你派人监视我?”何薇如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你不是一样在家里安插眼线吗?”延立秋瞥了一眼一旁侍立的王姐。王姐立刻心虚害怕地跺到了何薇如的身后。
延夏河插不上话,他有些惊恐地朝这两人看看,没想到母亲和哥哥之间已经复杂斗争到如此了。
“你!”何薇如呛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说:“总之你不用管,这次我只要拿回该拿的,然后让她从哪来回哪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我要带她回来,而且一直住在这里,这是她的家。”延立秋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何薇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在震惊之后快被气疯了。
延夏河也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他紧张地插一句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待了几天才回家?你现在带小泉过来家里一定会被掀翻的。”
“商阿姨走了。”延立秋看着他简短地说。
“不会吧?!那小泉……”延夏河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在延夏河震惊的话声中,何薇如冷冷地笑着说:“呵呵,她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了,那个贱人死后,她带着那个野种,一直是我心头所患,现在终于……哈哈哈。”
“够了!”延立秋实在难以忍受。
“什么?你居然对你母亲这种态度?”何薇如怒不可遏。
“母亲?……”延立秋也轻笑起来,语气嘲讽而悲伤:“算了,总之,我去接小泉过来,我说到做到。”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如果你是我儿子的话,就该记得那个女人怎么抢走你爸爸,怎么让我们一家二十几年都活在悲伤和耻辱之中,如果你是我儿子,就该为她们的死感到由衷满意,因为这是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她们该受的,如果你能体会我二十多年的隐忍和痛苦,就该把那个女孩扫地出门,永远不要让她出现在这个家里!”何薇如激动地指着延立秋的脸控诉着。
延立秋沉默了,他低下了头。
正当何薇如认为自己的话让他有所反省时,延立秋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冰冷地说:“可惜。我不是。所以,该走的人是我。”
这句话在客厅里不亚于扔下了一个炸弹。延夏河张大了嘴看着延立秋,又看向突然面如土色摇摇欲倒的母亲。
“你……你……知道什么?!”何薇如的眼里是惊恐的神情。
延立秋走到窗边,那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在今天终于公开,他的心里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