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爸爸为了商雨不惜违抗家庭,而你为了彻底控制他,就向延家的长辈说,你已怀有延家的孩子。为了这个谎言圆满,你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孩子。这时候苏家的女儿与**生下一子,却因为已有婚约不能养育,加上苏家陷入财政危机,你就建议她把孩子让给你,你提供援手帮助苏家度过困难。接着你找到商雨,骗她说你为爸爸生下孩子,商雨伤痛离去,下落不明。爸爸心灰意冷之下同意了两家的婚事。之后你和好友苏音分别嫁进延家和许家,以为一切如愿。可惜在五年之后,从未放弃寻找的爸爸终于找到了商雨,但他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
“可是他居然跟那个女人有了那个野种!”何薇如咬牙切齿地说。
“爸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商雨死去很久了,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却因为这个家的原因,甚至知道地址也不能去见她!十二岁那年,你们为这件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知道自己身世的我不能接受,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迷茫,怨恨,耻辱和悲伤。我按照听到的地址找到了她们,遇见了小泉。接着我回来,把一切忘记,做延家的好儿子。妈妈,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延立秋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何薇如。
何薇如无法说话,她万万想不到延立秋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那么多的事。
“是她教会我,面对已有的恩慈,学会感激和珍惜。本来我可以怨恨爸爸,是他辜负你的感情让这一切发生,可是二十多年他对我视如己出,呵护有加;本来我也该怨恨你,是你不择手段让所有的人一起承受痛苦,可是你对我养育栽培,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所有人的过错都付出了代价。爸爸在思念和悔恨中度过最后的时间,走前连看一眼女儿的心愿都没有达成;我的生母在放弃我的自责和痛苦中煎熬成对我对自己的仇恨;而你呢?难道这么多年不是在猜忌和怨怼里一天天变得精疲力竭?而最无辜的是小泉,还有夏河。小泉没有得到过的父爱,在夏河那里也是缺失,因为父亲的心已经随着商雨死去一半。”延立秋把早已深埋心中的话语和感情全部倾诉出来,这些已在他心头沉甸甸压了那么久,快要不能呼吸。
“他留在这个家里,只是责任而已,我用尽了所有的感情和精力,却只能留住人,哼……”何薇如的目光因为延立秋的话变得茫然起来,她凄然地看着前方,喃喃地说。
“妈妈,如果说我还是有报复你的行为的话,恐怕就是等待你发现某些事,而不是直接告诉你了。可惜你一直被嫉妒蒙蔽了眼睛,不肯看到一些在眼前的事实。”延立秋缓缓地走到钢琴边抚摸着琴沿:“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喜欢看夏河弹钢琴吗?”
何薇如愕然地抬头。延夏河也惊讶地看着他,今天的事情太多太震惊,他的思路一直来不及清晰。
“因为他跟你的相识,就是在一次宴会之上,你为大家演奏了一曲,从此他就记住了那个时候的你,是最美的样子。”
“怎么会……?!”何薇如震惊地说:“我不相信!”
延夏河的心中亦如一道闪电划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何薇如终于掩面痛哭,身体颤抖着慢慢坐下去。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单向的付出,早已有了回应,原来在这个家里多年后,那个男人不能抛却的不仅仅是责任。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那么强势地爱了一辈子,当终于看清楚时,却再也来不及。
……
窗外的寒风是那么肆虐,刮进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延立秋缓缓地开口说:“妈妈,这些事已经过去,小泉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何况她还有和爸爸的约定在那里,那是爸爸唯一可以爱她的方式,爸爸那么用心良苦,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们一家人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忍心弃这些于不顾,坚持要小泉离开的话,他停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我会放弃继承延家的财产,和她一起离开。”
“哥。”延夏河叫了一声。
延立秋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一边继续对何薇如说:“夏河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延家的事业我已经铺垫一切,他也一定不会辜负你和爸爸的期望。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延夏河看看哥哥,又看看母亲,紧张万分,嘴巴张了张,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妈,你要是赶哥走的话,我也……”
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泪水凝结的何薇如突然像一瞬间老了许多,似乎根本没听清延立秋的话,喃喃地说:“走?都走了好啊,都走吧……”
“不!”她突然惊慌失措地抬起脸,眼睛紧张地四处搜寻着:“不,你们都走的话,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延立秋和延夏河对视一眼,延夏河一边走过去搀扶起母亲,一边对延立秋说:“我扶妈回房间休息,你去把小泉接过来吧,从此她就是我妹妹,这里就是她的家!”
延立秋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的延夏河正看着窗外的冬日,那些白色的日光为这萧条的庭院披上了悲悯与宁静的外衣。一来一去又是近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他才刚刚从那边回来,延夏河想着延立秋的劳累,想起他过去背负的那些往事,他终于明白很多事。
梁静修曾说,那是延立秋一生中最悲哀的日子,十九岁那年的一天,他记起来,那一天正好是在许家延立秋摔门而去的日子,被自己渴望的母亲这样无情对待的他,才会冲动地想把自己扼杀在酒精里。
为什么延立秋明明知道自己的嫉妒,却总是一笑置之,那笑容多半也是苦涩吧,因为他知道真正应该嫉妒的人是他,如果他也是父母的孩子,所背负的也许就不用那么多。他跟延夏河相比,幸运的人应该是后者吧。
想想延立秋为自己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自己不但浑然不觉,还时有微词,赌气不再叫他哥哥,想着这一切的延夏河觉得自己应该被拖出去揍一顿。
哥,你快点带小泉回来吧。现在该换我为你们做些事了。延夏河想。
延立秋动身出发之前,在车里再次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何薇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她的语气急切而坚定,她说:“立秋,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