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是你的生日了吧?”回到家中,在饭桌上,延立秋突然问了泉一句。
“真的吗?”延夏河赶紧问。
“你怎么知道?”泉吃了一惊说,看着延立秋,他从来没问过自己啊。
“对了,是那次接你过来之前,他把所有关于你的事都查到了。”延夏河马上想到。
延立秋没有理他,表情平淡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不正是你的生日吗?那个日子,我还记得。”
泉垂下眼睛,拨着碗里的饭菜。这个第一次,可是十年前啊。
“是不是很感动……啊?”延夏河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她。
泉立刻瞪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欠扁啊”的口型。
何薇如则在一旁微微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打闹。
“那么,”延立秋中止了那两个人目光的火拼,对泉说:“我们在家里院子里办个小型生日宴会,邀请你的朋友们过来陪你过生日好吗?这也是妈的意思。”
“好啊!”先欢呼起来的是延夏河,他对泉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大声说好,所以帮你叫出来,怎么样,感谢我吧?”
泉白他一眼,赶紧对何薇如和延立秋补上一句说:“当然好,我很开心。”
“那我也要多请些人来,”延夏河沉浸在对那时的憧憬里,兴奋地问:“你们说怎样?”
大家埋头吃饭。喧宾夺主的人被无视了。呵呵。
“杨汐,三天后的周末是泉的生日,你记得要来我家。”泉还没有开口,兴奋的延夏河老远喊着,不等走近已经飞快地说出来,那表情感觉要过生日的人是他自己。
“是吗?”杨汐有些诧异,转而笑着说:“这么突然,叫人怎么好好挑选礼物啊?”
“不用了。小汐。你来我就很开心了,比任何礼物都好。”泉赶紧摆手。
杨汐摇摇头说:“那怎么可以,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一定要好好想想这份礼物,一定要让你意外惊喜。”
见他的意思坚决,泉只好笑着说:“那我就好好期待着你的惊喜吧,也许会印象深刻呢。”
临生日的那天晚上,泉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看着桌上排开的纸牌发呆,突然有人敲门。泉慌张得把纸牌用手扫进了抽屉,然后说:“进来。”
进来的是延立秋,手里拿着一大只系着紫色缎带的粉色纸盒。
“给我的礼物吗?谢谢哥哥!”泉开心地接过它说。
“是礼物,但却不要谢我。”延立秋笑着解释说:“这是下午有人送到家里来的,我和夏河的礼物明天再送给你。”
泉有些惊讶地拆开盒子,一条白色长裙如水银泻地一样飘落下来。泉拿起盒底的卡片,上面写着:姐姐,希望明天能看到你穿上它,让我记住最美的样子。连同今晚我们的约会,一起送给你。祝生日快乐!——杨汐。
“是小汐,”泉回头欣喜地对延立秋说。
“要穿这件吗?”延立秋大概猜到了,说:“不过会有点冷呢。”
“没关系,这几天天气晴朗,而且在室外走动,人多又热闹,不会冷的。”
“那好”。延立秋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又问:“你明天还会去打工的地方吗?”
“哎呀,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没有跟老板请假呢。”泉突然想起来,拍拍自己的头。
“我去打个电话就好。”
“不用不用。”泉说:“反正宴会中午才开始,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用不用这么认真啊?哪有人生日还去干活的?”延立秋打趣地说。
“说这话我都不认识你了,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称作工作狂啊?”泉也调皮地说。
延立秋做出败给你了的表情,对她说:“好好休息吧,不要太兴奋了。我们要看的是公主,可不是熊猫。”他带上了门。
泉笑了一阵,放下盒子,躺在了床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长大一岁,在这个家里度过她的第十九个生日,这是在半年多以前她不可能想象的事。这个家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襁褓,把她在十多年里的缺失一点点补还给她。她想起那时候延立秋对她说,要她做明智的决定,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比想象中还要明智的多,那时的他一定是深刻懂得父亲的苦心,又体谅她的心情,才不惜用让她误解的方式留她下来。如果她负气一走了之,那么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早就知道,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人。可是直到现在,似乎除了对他说过讨厌以外,自己还从来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心意,有太多的话,想告诉他。想到这里,泉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前。那么就先写下来吧,如果将来没有机会说出不是太遗憾?
看一眼放在床上的裙子,泉开始在纸上沙沙地写起来。
生日那天上午,泉神采飞扬地在书店里忙碌着,这是咖啡店之后的第二份工作。她把一大排书从推车上搬上书架,一本本地根据书目放到相应的位置上去。
九点钟左右的时候,店里来了位女孩,转来转去之后没有丝毫看书或买书的意思,只是盯着泉的背影发怔。
在同事的提醒下,泉终于有些诧异地注意到她,向同事托付了手头的工作。最近来找她的陌生人不少呢。
泉转身从吧台处端来了两杯咖啡,对着沉默的女孩说:“我们去休息区坐坐好么?”
女孩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泉的对面。泉也没有丝毫惊奇的意思,一边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注视着杯中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请你喝杯咖啡。不介意吧?”
反而女孩是倒吸一口气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我要来?”
“我不知道你要来。”泉说,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说:“但是看到你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震惊,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
过了半天,她把脸侧垂向旁边,慢慢地说:“那你该知道,有些事我本不能做的……”
“加上今天,一共三次。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泉平静地说。
“那你……?”女孩惊讶地抬起头。
“我会。”泉的回答很简洁。
“为什么!”女孩下意识脱口而出,更是疑惑。
“这固然不是我的期望,但未必不合理,错误一旦酿成,就应该得到弥补。可惜弥补的方式,为何人们选择起来,总是错上加错。不知道你听过一种说法没有,日暮时分,”泉端起咖啡盯着它的蒸汽看了好一会,然后喝了一口下去,放了下来,对着面前的女孩,眼睛深沉得像无限的大海:“是逢魔时刻。”
女孩迟疑地看着她,为什么现在明明是上午,她却突然要说到日暮。
“可是最可怕的,却是居住在人心里的魔鬼。”泉懒洋洋地说完了这句,突然站起身来,像是要振作一下精神似的,挥挥手微笑对她说:“我要去忙了,你慢慢喝。”
留在桌边的女孩在沉默犹豫一阵之后,起身离开。
“谢谢你!”看她走到门口时,泉回过头对着她的背影说。女孩顿了一下,走了出去。
谢谢你。泉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而且轻轻说出那个名字,欧阳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