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许家,许悠悠听说之后惊讶地跑出房间,看着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妈呢?”泉直接问。
“你不要把我发现的事告诉她,那样会更刺激她的。”许悠悠很紧张。
“放心,我们不会说的,你妈妈在吗?我想跟她谈谈。”泉说。
“你想谈什么?”这时苏音已经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了,态度冷漠。正是那天在咖啡店外意**见的神秘女子。
“可不可以让悠悠先回房间?”泉看了一眼许悠悠说。
苏音颇有些不耐烦,不过看到泉坚持的眼神之后,还是说了一句:“悠悠,你先回房间去。”
许悠悠有些犹豫,客厅里对峙的气氛很明显,延夏河冲她眨眨眼睛,示意她离开,她只好转身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延夏河觉得莫名的紧张,因为苏音的脸上像千年不化的冰雪,似乎随时有下逐客令的准备。
泉开口了,却是让他吃了一惊。泉直视着苏音问:“你想谈什么?”
苏音有些意外地皱起眉,说:“是你来找我,却问我要谈什么?”
“对。”泉微笑着说:“难道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才找到那里去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音本能地否认。过了一会她说:“我们不过是偶然遇见。”
“恐怕不是什么偶然吧。”泉肯定地说:“你是特意过去找我或者说看我的,不是吗?”
苏音皱紧了眉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有什么凭据?”
“我没有凭据。可是我知道原因。”泉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原因是延立秋。”
苏音的脸上起了很大的震动,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情绪,保持自己的镇定。
泉看着她,平静地说:“因为你没有办法不去爱他,没有办法不去关心他,因为他为我几乎退出了延家,所以你想看看我是怎样的人。我没有说错吧。”
“胡说!”苏音怒斥,不过愤怒已经泄露了一切,声音发抖地说:“你们知道什么!”
“不是我们知道,苏阿姨。”泉的口气缓和下来,叙说地更加慎重和缓慢:“是那个人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你放弃他用来保全自己和家业的事实。”
像一个霹雳打中苏音,她的脸一下失去了血色,浑身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对他们喊:“你们给我滚!”
在房间里的许悠悠大概被客厅里的声音吓到了,她跑了出来,看着怒气冲冲的妈妈和镇定的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惊疑之间被延夏河拦住了,他拉她到一边,静静地看着这边。
“觉得我的话很直接很残忍吗?”泉突然轻笑了,笑中带着悲愤,重复着苏音的话,反问道:“你让我们滚,三年前在这里你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吗?对那个只是想着过来见一眼母亲的孩子说让他消失?到底是谁比较残忍?你知不知道,他后来为了这句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不,你不知道。”泉飞快地替说不出话的苏音说下去,她摇摇头,走到窗户那边,看着沉沉的暮色缓缓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害怕看到他,恨他,不过是因为逃避对自己的恨,逃避让你日夜难安的自责,因为不能去像一个普通母亲去爱他。他都知道你在爱,也宽恕了你,为何你不知道呢?”
苏音的表情十分复杂,有震惊,有羞愧,有悲伤。她呆住了,许久才喃喃地说:“许多年前的那一天之后我猜到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因为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痛心,像一把刀日夜扎在我的胸口,可是他从未对我有怨言,我知道他对悠悠爱护有加,也知道他去凭吊他的生父,我……我就是不敢面对!……”
苏音的声音透着悲怆。“面对这样的他叫我怎么能原谅自己!”她掩面抽泣,跌坐了下去,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伤痛像泉水一样流泻出来,止也止不住。
客厅里一时静默。许悠悠看看一脸肃穆的延夏河,又看看泉和妈妈,心里充满疑惑。
“苏阿姨,”等苏音的情绪稍稍平复,泉走过去蹲下,真诚地说:“为了悠悠,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他,都这么多年了,所有的错误都有偿还,你是不是应该放下呢?你可以从痛苦中解脱全身心爱悠悠,不再让她因为你的情绪反复而惊慌失措,也可以把你的爱分给那个孩子一些,不再是他不可企及的母亲。这样,是不是更好呢?”
她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对苏音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这么晚了过来打扰,请多包涵。”她退回延夏河的身边说:“夏河,我们先回去吧。让阿姨好好想想。悠悠,再见了。好好照顾你妈妈。”
他们打了招呼之后退出了门外。一边走向车的延夏河一边对泉感慨地说:“开始的时候我真是担心的很啊,万一被赶出去不是掉大了。不过你可真镇定,就跟一烈士似的。说话又是软硬兼施,大概句句都说到她心上去了,将来商业谈判的事就派你上。”
“你这会儿话倒是挺多,刚刚就只看着我冲锋陷阵,算什么哥哥。”泉白他一眼:“快去开车吧。”
“哎,你说,这苏阿姨以后会对我哥怎样?”延夏河问。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泉停下了脚步,看着满天的繁星转了话题说:“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她与延夏河相视一笑。
是啊。即使她依然选择隔绝这层关系,但是心里的冰雪总会融化,对悠悠,对立秋哥哥来说都是好事。当年的那场以爱为名的**之火卷进了那么多人,我的亲生父母,妈妈,延家上下,苏音,许悠悠,我,孙朔,甚至间接害死的欧阳萱,如果像孙朔一样以仇恨来平息一切,只可能像黑洞一样吞噬更多的人……
所以,如果说所有的错误都有偿还,那么我们也不可以没有付出。
开车的延夏河没有注意,靠在车座上阖眼休息的泉,眼睛突然睁开,像一道无声的银色光波划过,然后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