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鬼当真是病得不轻!
麦朵朵怒不可遏,抓起手边一个掌心大小的铜器摆设便往楼下扔。
“啊!”
谁知道,仅凭着窗外那清幽月光,麦朵朵正好砸中了酒鬼男人的额头。
吃痛的男人即刻蹲下去,心虚的麦朵朵则快速将窗合上,俨然诞生了一种肇事逃逸地慌张感。
转过身来时,素月丫头居然安静地趴在桌上。
麦朵朵当下便把窗外受伤的男人,第一反应是——素月该不是中毒了吧!?
麦朵朵扑上前去,手掌还差一寸远时,她却分明听到那丫头轻微的鼾声。
“搞什么啊……居然睡着了?”
暗自嘀咕的麦朵朵随手拿起素月搁在桌上的幽幽花,那花已然被折腾得有些蔫儿了。
——素月,是你吗?
就在麦朵朵拿起花没有多久,她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人同她说话,可是那略显苍老的女声分明叫的是素月的名字!
诡异的现象吓得麦朵朵立马松手,幽幽花也自然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种跌入幻境,听到陌生女声的情况也消失不见。
“来人啊……咝,要命了啊!”
深更半夜的,那酒鬼又开始高声嚎叫,麦朵朵连续受惊,又急又气地抬手堵住耳朵,不想听见那些外边人的吵吵嚷嚷,可是房门却被人敲响。
“云央。”
听声音是郁苏月,麦朵朵望了素月一眼,便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后,郁苏月微微探头向屋里看,一下就看到了素月的小身板。
“她果真是在你这里。”
麦朵朵笑得有些抱歉,“是啊,我留着她陪我说话呢,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
那幽幽花的事情,麦朵朵答应了素月不与外人道,便严守秘密,一字不提。
郁苏月抿嘴浅笑,“我叫她回房睡去。”
麦朵朵却身子一晃,拦住郁苏月的去路,“没事儿,睡我这里也行。”
眼前玫红一身的女子轻轻挑眉,“你那床那样小,怕是两人都要被挤坏。”
麦朵朵也知道这个理由行不通,于是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我来叫她就好。”
说完,麦朵朵便快步绕到桌边,一脚踩上了地板上的幽幽花,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云央啊……”
郁苏月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麦朵朵身后欲言又止地叫了她一声。
我如此飞速过来也还是被她看到那花了?!
麦朵朵有些气恼,但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打算跟郁苏月来个死不认账。
“怎么了?”
郁苏月的笑容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她将手绢在指尖绕了两绕,并未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你连自己的月事都掐算不准么?”
月事?月事是什么……月事!
麦朵朵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臀部摸了一圈,居然真的有些异样!
尴尬无比的麦朵朵愣在原地,郁苏月却已然走到了门口,“你别到处走动,我去拿我的衣裳给你换下。”
麦朵朵点点头,在原地傻站着。她不是掐算不准自己大姨妈造访的日子,她是压根不知道原主的规律!
低头一看,素月竟然还在呼呼大睡。麦朵朵微微抬脚,忽然发现自己刚才掩饰幽幽花的举动未免多余。即便是让郁苏月见着这紫蓝色的小花也无妨,反正院中奇怪的植物也不少,她不拿花就听不见那奇怪的幻声,自己刚才慌里慌张地反倒叫人起疑心。
最重要的是,脑洞大开的麦朵朵把素月难得长出来的幽幽花给踩死了!
“完了完了……”
麦朵朵蹲下去,捡起那压扁了的幽幽花,根本不知所措。可恍然间,她发觉这情景好熟悉,恰如那日在村中无意踩坏小姑娘的花一般。
难道奇怪的不是幽幽花,也不是那个村庄,而也是原主本身的能力?!
“小花小花快复活……”然而幽幽花却没有任何变化。
麦朵朵叽叽咕咕地小声念叨,却隐隐听到郁苏月关房门的声音。
于是她连忙站起,将扁扁怏怏的幽幽花放在了桌上。
“我瞧你我差不多身形,便随手拿了这两套,你去换下来罢。”郁苏月将衣服递上,又温柔地唤醒素月,让素月下楼去给麦朵朵拿棉布上来。
迷迷糊糊的素月揉了揉眼睛,看看二人,忽而发现自己手上不见了幽幽花,猛地扭头寻找,终于在桌上看到那完好无恙的幽幽花。
顺着素月的动作,麦朵朵也看到了恢复无恙的幽幽花,她并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可是却并不高兴。外边的嚎声依旧不止,麦朵朵更加心烦意乱。
原主能力之强或许就是她被追杀的原因之一,而这背后究竟还有多少麦朵朵不知道的事情呢?
她一边设想,一边送走二人,关门换好了衣裳。待素月再次上来时,麦朵朵在她的指导下系好了古代的姨妈巾,别的事一概不管,只急着问素月,“你用幽幽花和你师傅联系上了吗?”
素月依旧困乏得厉害,答了句没有便说要去休息了。
麦朵朵也不拦她,只是心有余悸地爬上床躺下。
窗外的酒鬼在一阵喧哗后被人拖走了,四下鸦雀无声,麦朵朵怀着重重的心思,也睡了过去。
次日早晨,麦朵朵被素月叫起床吃早饭。
后院里**更好,绿莹莹的一排植物叫人看得格外舒心。麦朵朵坐在刘浪对面,看着他吃得啪叽啪叽,忍不住发笑。
素月也跟着笑话刘浪,“你也不知道斯文点,饭都落我身上了!”
叫做豆娘的厨娘和麦朵朵被逗得更欢,齐齐笑出声来。
正当一桌人嬉笑怒骂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麦朵朵正要寻那香味的出处,却见绿鹂从前院走到后院。
原本热闹的一桌人忽然安静了一半,由此,麦朵朵便知道这绿鹂绝对是不和善的女人,否则怎么会人人都怕她。
绿鹂也不停留,扫了众人一眼便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绿鹂和夜莺的睡房在麦朵朵楼下,昨天不常见她们俩来后院活动,今儿却是一大早就见着那媚气丛生的脸了。
吃罢早餐,麦朵朵陪着素月去洗碗,素月却说:“厨房小着呢!姐姐还是别来了。”
麦朵朵拗不过那倔强丫头,于是陪着她收拾了一会儿便从厨房出门。
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叫。
“这什么鬼东西啊!”
从楼下望上去,绿鹂好像正在踢什么东西。麦朵朵看她正站在自己房门口,忽然间定睛一瞟,那不是丢丢吗!
“不要!”话音还未落,绿鹂的脚就已经伸了出来,那团灰色的绒球一下就在麦朵朵的视线里快速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麦朵朵撒腿飞跑,愣是在半截楼梯上接住了已经摔得晕晕乎乎的丢丢。它还扑腾的腿,看样子是被吓破了胆。
闻声走出的素月一见这阵势就慌在了原地,麦朵朵却顾不得旁人,看着绿鹂便怒意横生。
“臭婆娘!你干什么!”麦朵朵半跪在楼梯上,死死护着丢丢,她真恨不得自己有素月那种技艺,那样的话,她要用那些水珠戳瞎绿鹂的眼睛!
“臭婆娘?!”绿鹂眼睛瞪得大大的,叉着腰快步走下来,看准了麦朵朵的脸,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
“云央姐姐!”素月没了命似的扑向已然被打得一头撞上了扶栏的麦朵朵,小眼眶里蓄满了泪珠。
绿鹂还不收手,看素月护着麦朵朵,用那尖指甲掐着素月的耳朵将她拽起,“起开!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这贱蹄子,那这沁梨坊就没法好好开下去了!”
从前素月也不知道绿鹂手力这么大,她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被拉断了,一边大声喊着疼,一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死胖子死胖子你就不能来帮忙吗!
麦朵朵自己还疼得头晕眼花,心里埋怨着这时候不知道去了哪的刘浪。可当她听见素月那求饶的喊声时,立马顾不得自己头上的剧痛,狠狠伸手推站在高阶上的绿鹂的小腿。
“诶诶诶!”绿鹂差点儿给猛然出手的麦朵朵推得往前倾摔下楼去,等她站稳了,立即松开了素月的耳朵,扬手又要赏麦朵朵一巴掌。
早就料到她有这出的麦朵朵趁着她身体前俯的瞬间,拉着她的腰带猛力往自己这边一拉,将绿鹂整个人转了个方向,然后再狠狠一推——混乱之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素月完全不知道,等她躲开绿鹂的影子再睁开眼时,绿鹂已然重重跌在了最底下的一阶,她正侧躺在地,捂着腰**个没完。
“云央你在干什么!”夜莺姨娘的一声呵斥让麦朵朵发了个抖,不过还没等任何人来质问她,她便抱着丢丢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一进房间里,麦朵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弓身放下丢丢,反手就将房门关起来再死死拴上。
外面传来绿鹂一声高一声低的**,麦朵朵愤怒地背对着门,原地蹲下,捂着耳朵,一点也不想听见。
面前,丢丢好像有一只腿受了伤,跳得远没有从前灵活,可是它也不走远了,就在麦朵朵面前,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一动不动地与麦朵朵对视。
“对不起……”
话一出口,泪也决堤,她把脸埋在膝盖和臂弯的保护里,把疼得发酸的心深深藏起。
从前没有人保护我,可现在我想保护你啊。
“对不起……”
巨大的悲戚在心里轰然炸开,可是外在却异常安静,那些声嘶力竭都遮蔽在若无其事的寂静里。
麦朵朵忽然感觉到脚边一阵温热,她透过臂弯的缝隙往下看,丢丢正挨着她的脚,蜷缩成一个雪白的毛团。刹那,眼前尽是朦胧水雾。
“云央,你出来。”门外站着的是夜莺,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冰冷十倍不止。
麦朵朵抱起丢丢往床边走去,她生怕那个女人突然踢门闯入,误伤了已经受过惊吓的丢丢。
“云央。”夜莺重复了一遍。
麦朵朵没打算回答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好。
说什么呢,我就是故意把绿鹂推下去的。
那一刻,忽然觉得人性丑恶之极,竟然连一只没有任何破坏力和杀伤力的兔子也要置于死地。
夜莺的声音再也没有从门外传来,她来去时候的脚步声麦朵朵都没有听见。后院里忽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安静,就像有人用一个神奇的口袋把所有的动静都收了去,不着一丝痕迹。
静得可怕,静得瘆人。
没过一会儿。
“云央,你出来。”一样的口气,一样的态度,说话的人却换成了郁苏月。
这时候,麦朵朵已经哭得差不多,该发泄的情绪也顺理得七七八八了,她揉了揉酸疼的腿,暗暗责怪自己蠢到无下限,居然蹲在地上哭,也不知道坐到床上去捂着被子哭,要是那样,现在自己也不用承受双腿麻痹的麻烦了。
即便是郁苏月来叫门,麦朵朵也不想搭理。
“你出来!”第二遍叫门,远没有第一遍的脾气好,而且紧接着就是一阵捶打,麦朵朵真心替那张弱不禁风的小木门担着心。
“出去干嘛?出去让你们抓着打吗?”麦朵朵不回避自己的恐怖,她现在满心满脑都不是“民风淳朴”,而是回忆起了语文课本上各个年代里人吃人的惨烈状况。
“素月跟刘浪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还不出来吗!”
郁苏月语气中除了毫不遮掩的愤怒之外,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