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的消极气氛让麦朵朵一刻也待不下去。
虽然她不知道尚雀是如何能做到时时刻刻笑面迎人的,可是只要见到郁苏月那张愁苦的面容,麦朵朵就觉得空气全被负气给凝固,差点让人窒息。
走出大门之前,麦朵朵如常一般挂起面纱遮挡半张脸。
如今没有人可以保护她,那个憨厚勇敢可以为她而死的胖子已经倒下,一度潜伏在闹市的剑客也已死去。
人活于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麦朵朵独自走在青石板路上,比起昔日还在龙头节嬉笑耍闹的她自己来看,现在这个少女似乎拥有了更加成熟的心智。
边走边认路的麦朵朵太过专注,陶晋泽在桥头处唤她第一声时,她竟然没有听到。
直到陶晋泽大步上前,跑到与她平齐的位置,她才略微受惊地腼腆一笑。
陶晋泽未能见到她上扬的嘴角,却可辨识出她弯弯的笑眼,见她心情这样好,也跟着漾出笑意,“姑娘今日怎的一人出行?”
麦朵朵的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公子猜猜?”
陶晋泽光洁的面庞上泛出一阵不易察觉的迷人光芒,“难不成——姑娘正是要找在下?”
对方这样聪明,倒也省了麦朵朵的大半口舌,“公子眼力过人,云央就不绕弯了。云央想问公子打听些东西?”
“姑娘请说。”
“没药、依兰这些东西,公子知道要上哪才能找得到吗?”
麦朵朵话音未落,陶晋泽面上的得意之色已然溢出好些,他施施然摊手,“姑娘既喜欢这些,那不妨去府上一坐?”
抉择之际,桥上走过三两路人,见陶家公子这样客气一位窈窕的年轻女子,都禁不住多注目几回。
这让麦朵朵瞬间记起陶晋泽休妻时给她带来过的负面影响,心中已经果断拒绝了他这片好意——因为如今的沁梨坊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的折腾了,她纵然不能加入郁苏月她们拯救这破败乐坊的队伍,但也不愿在背地里给她们增加负担。
“云央还有些事情要办,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好在陶晋泽也不勉强,只侧头浅笑,“随姑娘之意。”
可他这样说了,麦朵朵却不知如何再提及那些东西,硬着头皮想了想,又强撑着脸皮说了出来,“云央想找的东西有些多,公子既是做买卖的人,那我们就按买卖的规矩来办吧,我找人一一写下,然后交给公子。公子尽快找齐了,云央再按价付清。”
她这番话说完,陶晋泽自然是莞尔一笑,他抬眼张望,既然先迈一步,引麦朵朵一同去了近处的一间茶楼。
小厮向老板讨要了纸笔,继而递呈到麦朵朵面前。麦朵朵原先并未拿过毛笔,即便能歪歪扭扭地写出那些内容,却也只能是简体字,这让陶晋泽这个古人怎么看?……
可是纸笔在前,她又一时嘴笨不知如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提笔。
结果笔落于纸上,一手隽秀的字体却呈现在她眼前,麦朵朵一惊讶,笔尖便停了。而停顿的瞬间,她分明见到陶晋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麦朵朵最怕异性这样专注地看她,于是缓了口气,又继续于心间默念着那些香料的名字,终于如数写完。
陶晋泽接过细看,继而温声道,“百里香和依兰不易得,府中暂且没有,你何时需要?”
麦朵朵回想一下,那巫术上并没有说醒神汤要什么时候喝,不过考虑到阵法这种东西指不定也有时效性,还是越快制成越好,于是便显出为难之色。
“云央这是急用……”
她抬头时,陶晋泽已然沉稳地将那纸张叠好,并吩咐小厮去找一个信封来。
“我命人快马加鞭赶送去临安,让家母替你寻到这此二物。不过最快也得等到后日中午了。”
说完,陶晋泽略有歉意地看向麦朵朵。
“云央多谢公子了!若不是有公子出手帮忙,真不知该找谁才好!”
感激的话说再多也不够,麦朵朵将陶晋泽这份善意铭记在心,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报答。
正当二人端起茶杯时,旁边的深巷中跑出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一边哭,一边踉踉跄跄朝外跑,见到茶馆众人时,忽然愣在原地几秒。
麦朵朵看她这样不像被打劫,更像是遭人猥--亵,然而还没等她确定自己的想法,那女子猛然盯中了茶馆外大柱子下的大理石石墩,在众人还在低声议论时,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上前去!
人命关天之际,麦朵朵忽然如获神力,三步跨上前拦在那女子面前,可是免不了被她的重力撞击,自己的胸口被顶到了石墩的硬角上,疼得半天没说话出来。
陶晋泽见状慌忙上前扶住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的麦朵朵,揽着她的肩扶她回桌边坐下。
而小厮也赶紧去拉住那名寻死的女子。
“这是作甚哩!”
“青天白日地当街寻死,白白叫爹娘伤心!”
“什么事说出来,哥几个给你做主!”
茶馆里众人似乎也被麦朵朵这见义勇为的行为感染,纷纷抡袖子、拍桌子,都显露出要给那女子主持公道的模样。
瘫坐在地、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子死活不肯抬头见人,也不答任何话。
突然,坐在茶馆外边的两桌人静了下来,紧接着,馆内其他茶客也觉察不对,纷纷顺着那两桌人目光往巷子深处看去。
那些看了的茶客,各自显露出不同的神色。
好不容易熬过那阵痛的麦朵朵也不免好奇,待她见到另外那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时,不由得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