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府风雅阁的琴台上搁着一把桃木古琴,谁也说不清它的年岁和来历,只知道这是牧府里比麦朵朵还要晚来一步的“新客”。
“你去试试那琴。”牧子繁轻轻扬手,示意麦朵朵去弹琴,自己则在距琴台几米之外的茶台前坐下。
麦朵朵对古琴仍是陌生的,记忆中第一次接触还是在不知名巷中偶遇了那个失明的老人。随后她以自成一派的琴音曲调而闻名于建康,却又在混乱中与琴越行越远,多日不曾弹奏抚弄。
没想到这粗鄙公子哥也有高雅爱好,麦朵朵本不大情愿,可看在牧子繁对她有求必应的份上,便挪了步子,向那琴走去。
比及新琴,古琴免不得显出岁月之色,可是麦朵朵伸手轻抚,那琴弦间即刻传出清脆干净之响,宛如源自风中,让人顿生置身于山间林里的错觉。
“真不错。”麦朵朵虽不懂古琴,却被这声音打动,一时净化了心神,不觉喜爱起来。
她自顾自地赞赏一句,继而坐于正面,想全心投入此琴。
原先在沁梨坊弹的曲子已经不敢再搬出来用,生怕墙外有心之人的耳朵听了去。她想起素月那音容笑貌,于是便将这份思念和牵挂抚于弦上。
琴声悠扬欢快,旋律却略显紧促,不似琴曲,更似多情女子在倾诉衷肠。
牧子繁听得眉飞色舞,可一名家丁却急急跑来,俯身在牧子繁耳旁悄然说了什么。
麦朵朵疑惑,思路中断,琴声亦戛然而止。
牧子繁看出她的愁色,一边起身,一边缓缓道,“你也同去吧。”
麦朵朵尾随牧子繁进入了一间看似无异的屋子,可那屋子里却另有玄机。
只见牧子繁走到屋中一角,轻轻搬动一个立座花瓶,侧厅的四块方形地砖便向四角移开,一条灯火通明的阶梯出现在麦朵朵眼前,她不免感到一丝惊异。
“小娘子,手给我,我牵着你下去。”牧子繁嬉皮笑脸地转过身,向麦朵朵摊开手掌。
曾几何时,她一直都盼望着能有一个人像牧子繁这样,向她伸出帮助的、安全的、呵护的手掌,然而,现在这一刻,她不愿将自己的掌心叠上去。
“你带路就是了,我自己能走。”
牧子繁讪笑,“不让扶就算了呗,阶梯有些青苔,滑倒了摔到我身上,那我更高兴。”
说完,便迈步走下那阶梯。
阶梯两侧十分窄,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麦朵朵见牧子繁下去好几阶了,这才敢迈步跟上。
走下阶梯,一个宽敞的石厅展露无疑。牧子繁笑盈盈地看着她,确认她安全了,这才继续向前行。
走过石厅后的屏风,便是牧家的地下监牢。这里大大小小有数十间牢房,而最里边那间则关押着当日那名老道。
“老东西,我早就提醒过你,如果不敢杀死我,就不要怕有今天,怎么样,本少爷没有食言吧?”
牧子繁站在牢房的栅栏外,用家丁递来的长棍狠狠戳了戳被悬吊在里面的老道的肚子,那半昏半醒的老道已经瞎了,他微微抬起头,却又无力地再次垂下。
牧子繁又戳了戳那老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敢用假的雷火弹来骗本少爷,行骗的时候想过没,你那小命还要不要了?!”
“我说了……那东西是被贼人偷了去,你爱……信不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残剩一口气的老道至死不肯服软,强打着力气跟牧子繁争辩。
雷火弹?麦朵朵回忆起那日珞遥在牢房救回她时,用的正是这种类似烟花一样的东西,如今看来,当时可能是珞遥偷了这老道的雷火弹用以防身,却不知道他是做好来卖给牧子繁的。却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牧子繁收回长棍,递给家丁,麦朵朵却一把夺过,“借我用用。”
牧子繁看着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粲然一笑,“别急啊,小娘子,让元宁他们把矛头装上,一会儿更好玩。”
这下让麦朵朵更惊讶了——这看着不过是一个市井小**,可没想到他竟也如此心狠手辣,对待敌人毫不留情。
麦朵朵凭他们把长棍拿去,直勾勾盯着老道发问,“说,是谁派你来抓我的。”
老道忽地吐了口唾沫,“要是……早知……你有如此妖术,打死我……也不领这个破命令。”
果真是受人指使。
“你若是乖乖回答了,本少爷便留你全尸,若你打算带着这个秘密入土,本少爷也不拦你。”牧子繁接过装上锋利矛头的长棍,冷冷朝牢中人扫一眼。
老道摇摇晃晃地噙着最后一口力气,“姑娘……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死后,自会有……更多人来找你……”
“说!”牧子繁厉声呵斥。
“哼……你别以为……你有……这么个……破牢房……就能……守着她……一辈子……”
麦朵朵忽地夺过长矛,眼法极准,直直戳向那老道的喉咙,“说!”
老道仰天大笑,“除了陈家寨子,这世间难道还有人更想要你的命吗!”
不等麦朵朵继续发问,老道的脖子猛然往前一伸,尖利长矛瞬间扎穿他的喉咙,汨汨鲜血染红了银色的矛头。
麦朵朵受惊松手,长矛棍柄随之下落,敲击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闷声。
“死了便烧了,别留着这里发烂发臭。”牧子繁吩咐完了事情,接着极其自然地揽过麦朵朵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此时,麦朵朵心事重重,并没有留意牧子繁的手。
陈家寨子,陈家寨子,从她穿越之初便派人追杀她,可是看样子,他们似乎是要将她活捉。
白阳族,青阴族,两派截然不同的巫术,却又都让她碰上了。
断断续续的线索,渐渐明朗起来。
麦朵朵灵光一闪,忽然想转脸去跟牧子繁说些什么,正巧牧子繁凑过头来想**她一下,就在快速而不经意的瞬间,牧子繁的唇蹭过麦朵朵的唇,众人的脚步都随即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