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君独自徘徊的这天晚上，本来司马相关要到卓君小酒馆吃饭。下班前一刻钟，却被张二爷临时叫走陪重要客人，地点定在渤海大酒店。超高标准的酒宴，一顿足够在卓君小酒馆吃喝半个月。
那位重要客人是市政协段副主席，原任郊区区委书记，张二爷的区政协委员身份，便是段副主席一手操办的。
正科级的司马相关陪副地级干部喝酒，外人听起来属于笨蛋级的笑话。全因张二爷缺少官面的朋友，只有两三个司马相关级别的铁哥们儿。如果挖掘点深层次的充足理由，司马相关在郊区当税务所长时，段副主席正任分管财税的常务副区长。他们时常聚在一块喝场酒，后来司马相关调市局工作，与段副主席交往疏远了，甚至半年也没次喝酒的机会。
张二爷打着请重要客人的旗号，把老领导老部下老弟兄们凑在一起，见酒后自然分外眼红，大批量的感情注入酒里。
段副主席酒风不减当年，表率带头作用发挥到极点，同时拉动司马相关往死里陪。司马相关没把老领导陪到位，自己却喝成醉仙。酒局结束后，张二爷请客人们洗桑拿浴，顺便泡泡脚并进行温柔按摩。如果谁有意追加享受项目，可以到五楼特色服务区活动，最后他来结账埋单。段副主席在场唱主角，大家都装成正人君子立马拒绝，纷纷找理由回家，显得特别规矩本分。
段副主席看穿大家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在我面前表现没用，有本事表现给市委领导们看。我规避参加下面的节目，是因老伴每天晚十点用土法给我按摩，你们年轻人没耐心享受，媳妇也不懂土法理疗。”他抬手看看手表，自言自语地说：“没觉出怎么喝都快十点了，我要赶紧回家接受理疗。”
众人跟着干笑了几声，依然故我地各奔东西，仅剩下司马相关和张二爷。打发走客人们，司马相关在张二爷的规劝下，决定到星光夜总会泡小姐，顺便散散酒气。
走出渤海大酒店一楼电梯，司马相关醉眼朦胧四处转悠，看见有道熟悉的背影走进上行电梯。他没往深处细想，就随张二爷去了星光夜总会。
张二爷在夜总会寄存着一个河南女孩，号称是怀揣学历的大专生。女孩姓范叫水水，用张二爷的话概括，他与范水水干那活儿时，有种水漫金山的感觉，所以最终选择了范水水当外宅。
张二爷与范水水认识在市郊某中档饭店，这个饭店的主流客人是些土财主，吃喝嫖赌什么坏事都敢试验。范水水在饭店当服务员很招牌，张二爷经人介绍去过后，每次都点名范水水为他服务，渐渐地俩人厮混熟悉。
范水水人长得甜嘴更甜，喜欢看人下菜碟，客人想听啥她说啥。张二爷发现范水水属于物质女孩，如果给她物质到位，肯定能收获她身上的物质。
饭店老板酱狗肉酱得特别地道，是从老爷爷辈祖传下来的，肉香可口开胃，也符合土财主们吃狗肉壮阳的心态。再就是店老板思想解放敢为人先，按照土财主们的需要，允许服务员与客人喝成一片，并根据客人的吃喝消费水平，给服务员提成好处费。至于小费，饭店没作硬性规定，一般坚持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女服务员陪着喝场酒，请客的人至少付五十元小费，给多给少，饭店老板分文不提。
女服务员们私下叫老板“仁义大哥”，但凡能喝点酒的，都愿在“仁义大哥”手下当服务员。这是典型的靠政策靠情义留人。
张二爷采用欲擒故纵的战术，明知饭店允许服务员陪客人喝酒，偏偏钓范水水的胃口，只让她听使唤当旁观者。范水水的心机也很深，你不请我陪酒，我只提供普通服务，是猫总得要吃腥。
他俩暗中较着劲，张二爷突然产生危机感，如果水到渠成的时候再拒绝试水，可能会被别人抢了先。他特意带着几个老玩闹式的土款爷，选在晚上去饭店喝酒。
范水水表面心如止水，内里已翻开大浪。自己就是干陪酒职业的，充哪门子清纯，和客人较劲的后果就是白白浪费了十来个的小费。下次张二爷再来，自己应该主动申请，放过这条大鱼实在可惜。
张二爷等着摆下四道菜，场上人总动员喝过开门红，笑眯眯大嗓门地对范水水说：“小妹妹都为我服务十来次了，今晚陪老哥儿几个喝点酒吧。”
范水水故意忸怩作态，说出河南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俺不是那种人。”张二爷以为自己判断有误，或许小姑娘真不是那种人。正在考虑如何说下句，旁边的王老板开了口：“小姑娘，快挨着张二爷坐下，陪酒不白陪，二爷给报酬的。”
范水水仅仅犹豫三秒钟，就身不由己地直奔张二爷，边挪座位边自我表白：“俺真不是那种人。”张二爷这才跟上话：“你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
范水水双眼水汪汪地问张二爷：“俺陪酒你给多少钱？”张二爷说：“给你一百元。”范水水喜出望外地回答：“那俺就是你的人了，你让俺怎么喝，俺就怎么喝。”
张二爷底气足，喝酒猛，他带领老哥儿几个欢天喜地喝大酒，把范水水喝成春风杨柳万千条，张二爷也弄得浑身是胆雄赳赳。
借着酒精的刺激当帮手，张二爷轻而易举地拉走范水水。出手大方爱露富的张二爷，付出十个五百元的代价。各得其所，各得其美。
按照张二爷的逻辑，没有试水前，范水水属于谁，他一概不追问。但被他试过水的女人，就是编内女人，范水水从此要全心全意当他的唯一，若敢与第二个男人试水，张二爷扬言剥了她的皮。当然张二爷也很善待范水水，每月付她五千元零花钱，并租了三室一厅的新房，也方便自己三天两头去开展试水行动。每次行动后另付些钱物，与试水行动无关。
范水水辞掉饭店的差事，闲在家里闷得慌，几次请求张二爷给她找份工作。张二爷担心她闲在家里闲出事，况且这种女人容易闲不住，真给他闲回个野男人，张二爷的脸往哪放。
张二爷曾听范水水酒后说醉话，她大学期间在夜总会从事过半年服务，便打定主意送她到星光夜总会上班。
张二爷的老相好在星光夜总会当领班，交由老相好看管小相好，以免被别人重复试水。
老相好虽然摆脱张二爷的承包已经结婚，但也不定期地与张二爷厮混，属于张二爷招之即来的主。他俩的关系变得松散疲软，所以彼此没啥约束。即使当面发现对方的出轨行为，都睁只眼闭只眼，还能适时得体地为对方打掩护。
张二爷有几个臭钱，喜欢拈花惹草，却具备盗亦有道的品质，严防死守家庭这条底线，外来的女人难以逾越界限。他并未被范水水的水灌晕，骨子里只想和她玩玩，也没长期作战的思想，等到新鲜感过后变成麻木不仁，自会当甩手大掌柜。但在保鲜期内，他的势力范围只能他做主。
范水水绝非纯净水，很快察觉出张二爷和领班在作局，便表现出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乖相，同时严格要求自己的言行，从没触过红线，更不敢越雷池一步。
张二爷满意范水水的表现，给她的试水经费也是水涨船高。他的老相好因看管小相好有功，大开口的低胸部位，经常光顾若干张最大面额的币子。
张二爷养着“二奶”，这对款爷们算是小菜一碟，司马相关也没往心上去，特意叮嘱张二爷以家庭为重。
领班和范水水提前安排好包房，她俩看着张二爷的脸色，变着法子讨好司马相关，先后叫来两队花枝招展的小姐，任由司马相关挑选。但司马相关不为色动，礼貌地退掉了小姐们。
司马相关坦诚地对领班说：“我不适应与陌生的女人作伴，她们三陪我，可能会讨没趣，而张二爷花钱买陪没买到更冤枉。你俩陪你俩的二爷，我唱我的小曲。如果有兴趣喝杯啤酒，倒是可以陪我喝几杯。”
领班还想做深入细致的转化工作，企图改变司马相关的老夫子作风，拉他下水。张二爷站出来替司马相关解围：“我说老相好的，别劝司马局长了，他不摸小姐已经很多年。真劝急了眼，他会独自离去，到时大家脸上都难堪。老宝贝，快过来喝酒，让司马局长自点自唱消消酒气。”
领班和范水水伺候张二爷喝啤酒，看上去仨人动作暧昧亲昵，却能和平相处，谁也没吃谁的醋。
司马相关偶尔斜几眼骚情场面，依然故我地独唱小曲。唱过五六首流行歌曲，酒气只减弱一点点，总觉胸腔里有根草在撩拨，心神难宁打算尽早回家。
张二爷戏弄说：“非要回家随你便，必须让俩嫂子敬杯酒。”两个女人哪敢怠慢，举瓶碰瓶碰出音，仨人比赛般争先恐后地干掉。
司马相关醉意飘忽，胃里翻作浪。回到家里差几分午夜十二点，他边脱衣边往洗手间跑，就这样也没捂住嘴，呕吐物顺着手指间隙喷到马桶外。他如同找到救星般，抱着马桶一顿狂呕，直到吐得胃里空空冒酸水，才终于停止清胃运动。
胃里打扫干净了，大脑又开始作乱。他躺到卧室里犯嘀咕，渤海大酒店看到的女人身影在泛滥，总觉得那么熟悉，莫非自己看花了眼？酒精撩拨司马相关的情绪，他想也没想摁出手机号码，打通后等到出现盲音无人接，这才把手机撤离耳朵。接着摁第二遍，继续无人接听。
司马相关仅存的意识清醒地告诉自己，卓雅君真的去了渤海大酒店。这么晚了，她去那里作啥？难道找到了新男友谈心，或者仅为开房间约会？
司马相关越猜测越闹心，机械地摁下第三遍，接通的信号响过三四声，电话那头传来卓雅君有气无力的声音：“您现在才想起我，早些时候干啥去了？如果早打半个小时，我也不至于又被人欺负。”
司马相关下意识地抬高嗓门：“谁敢欺负你，是不是东方月那浑蛋？”卓雅君以沉默代替承认，手持电话掉下屈辱的泪。司马相关的嗓门抬高分贝：“快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东方月？”
卓雅君压抑的心结对着司马相关爆发：“是谁重要吗？那属于我的自由，和您没多少关系。司马大哥，我曾求着您欺负，您都懒得欺负，别人欺负我，您充什么好人？我愿意让东方月欺负，明天我主动去渤海大酒店开房间。”
司马相关醉在酒中不知深浅，忘记已是深夜并且是在家里，与酒后分居的老婆只一墙之隔。听到卓雅君说还要送人上门，他如入无人之境地号叫：“你敢给我去！你要再犯贱，我敲断你的腿。”
卓雅君虽然被骂，但是觉得特别温暖，因为听口气司马相关很是在乎自己。只要意中人在乎，哪怕缺乏温存没有许诺，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她求证出答案，情绪渐渐平静，拿出很小女人的口吻回话：“司马大哥别发火，全怪我没主意，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您也快休息吧，晚安！”
司马相关往下的话没等出口，旁听的老婆推门亮相，语气不善地问：“司马相关，你这是和谁叫板？怎么听着像和女人发火，而且关系非同寻常啊！”
司马相关的醉酒意识醒过大半，心想要坏事，肯定被老婆全程监听了。幸亏卓雅君挂掉手机，否则捉奸在线更难辩解。此时一定要死扛硬顶坚决否认，先从气势上压住老婆，然后拿不是当理说。他理直气壮吹胡子瞪眼睛地对老婆说：“我看你心理失衡有毛病，打个电话怎么啦，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老婆也不甘示弱，口气生硬地说：“那要看和谁通电话，半夜三更给女人打电话，准有怕见人的秘密，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司马相关酒劲上涌出骂语：“别他妈的没事找事，刚才单位刘科长汇报查案遇阻的情况，他准备向说情的人妥协，这不是发贱是什么？若在白天当面汇报，我非抽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