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主任极力开脱自己的责任:“我可没说不给报销,你是局长吓死我也不敢,我是说应该换张能下账的发票。”
司马相关没理会霍主任的辩解,强硬地下命令:“我不管能报不能报,就是这张票,能报要报,不能报也要报。”
霍主任的斗志终于喷发:“报销手机是局长办公会的决定,我绝对无条件地执行,但司马局长如果不换票变通科目,拿这张票绝对报销不了。”
司马相关抖动着发票步步逼问:“这张票真的不能报销?”霍主任认真地回答:“按规定真的不行。”
司马相关冷笑道:“你是狗眼看人低,不就三千出头的破手机,本局长不报销啦。”话刚落地,发票也撕成碎片落地。他余怒仍在燃烧,凶悍地教训霍主任:“算你狠算你牛,今天的事至此结束,快快去查你的案件吧。”
霍主任窘态毕露地说:“司马局长中午喝多了酒,今天有失斯文,明天你醒过酒,我再详细解释。”
司马相关虽然没报成账,但出了口恶气,心里痛快许多。醉意继续上攻大脑,他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坦然自若地上床睡觉,睁眼时已下班二十分钟。他简单洗了把脸,坐车往卓君小酒馆赶,参加鱼玄木晚上请客的活动。
专车司机小马跟随他三年了,是从部队复员的志愿兵,善于揣摩领导的心思,司马相关用小马开车很顺手。司马相关虚让小马一道进去喝酒,小马懂事地说:“我进去多不方便,散场时我来接您吧。”
每次赶酒场,只要司马相关没专门交代,尤其喝些私场合酒,小马始终如一地只管接送,从未进屋上桌。
司马相关以前的那个专车司机,可没这么省心,司马相关成天防着司机,有些隐私系数低的事情,也杜绝司机知道。司机装傻充愣玩傻实在的游戏,如影随行地跟着司马相关,弄得司马相关根本无隐私可言。
司机的小毛病都是致命缺点,司马相关坐在车里,司机开着车也随便接打手机,而且如入无人之境,想怎么接打根本没顾及领导的感受。到下班时间,司马相关需要继续处理些工作,未能按点上车,司机就打电话催促。司马相关对此窝火恼头,却未当面点破并指责。那个司机只开了半年专车,司马相关就趁着局里调整新车之际,把司机甩给了别的副局长,总算换到懂领导心思的司机小马。
司马相关有次喝多酒,语重心长地开导小马:“领导没让司机进去吃饭,其实也是为司机考虑。司机和桌上人一般都很陌生,喝酒有违禁令,干坐在那里特尴尬,和呆子傻子没啥两样,甚至还得替服务员干些服务工作,这样比较吃亏,还不如找清静的地方随便吃点。”
小马表示理解局长的好意,趁机说道:“给领导开车是我的天职,除开车外的其他事太次要了。”
司马相关称赞小马机灵懂事,同时教导小马:“嘴要留一半是清醒,耳朵有时应故意失聪,眼睛该看的才能看。只要把车开到位,其他的事情都没问题,领导绝对能为司机着想。”
小马的服务越来越出色,司马相关对小马越来越信任,两人配合默契成一体。司马相关稳住司机这个前院,省却若干叔伯的担忧后怕。如果想了解外围更多的情况,他可以从小马那里收获信息,等于插上一对隐形的翅膀。
司马相关坐稳屁股,小马压低声音说:“我刚才隐约地看见,霍主任坐着被查企业财务总监的车走人。”司马相关问小马:“有没有看错?”小马自信地回答:“我与那个财务总监住邻居,认得他和他的私家车。”
司马相关虽然醉意未散尽,但是大脑已清醒,特意嘱咐小马:“多留心别乱讲,有啥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卫姐隔着老远迎了上来,用握手的动作捏司马相关的手,表达对司马相关的亲昵程度。司马相关觉得像是左手摸右手,没出现对等的反应,打过招呼进雅间入座。
鱼玄木醉眼惺忪,指责司马相关无组织无纪律,定好的事竟然迟到四十分钟。司马相关无奈地回应:“净是些挠头事,哪像王教授上完课就可随意潇洒。我从王教授开始,先敬圈迟到酒。”
王青昭中午没喝多少酒,晚上喝酒的积极性也不高。她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抿,阴阳怪气地数落司马相关:“你对鱼局长没能耐,却向我转移喝酒方向,欺负我管不了你吧?中午灌酒如灌水,结果反被灌,晚上甭说就傻了眼。”
司马相关这才注意桌上少了两人,张二爷和范水水没到场。他问王小吉:“给张二爷打没打电话?”王小吉也半是醉态地说:“你们单线联系多多,我哪有他俩的电话。”
张二爷特别讲信义,司马相关觉得他不会单方面毁了酒场约定,准是出现意外变故。他掏出张二爷送的新手机,拨通张二爷的电话,问晚上的酒场没忘掉吧?张二爷的语调带着醉意回应:“我正在津南往回赶的路上,再有四十公里下高速北口。”
司马相关疑惑地问:“喝那么多酒去津南干吗?”张二爷开车画龙走曲线,后边车辆发出强烈的喇叭声表示抗议。他含混不清地作答:“开车打电话影响眼界,我赶到饭店后再细说这些丢人的事。”
屋里人漫无边际地喝酒聊天,由于喝酒的积极性普遍低落,找不到主题和主题人物,场面缺乏热闹气氛。
张二爷终于一溜歪斜地进屋,没用先到场的人让座,自己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口气生硬地命令服务员倒啤酒,他要解解渴冲冲中午的残酒。
卫姐亲自出马服务,她清楚这群人的活动能量,与他们搞好关系,既有利于小酒馆的经营,也有利于自己求他们办点事。她温情似水地抱怨张二爷:“酒后在市区开车已够危险,竟敢跑到津南兜圈子,也就您有这个魄力。”
张二爷听着舒服又增豪情,没直接端酒杯,而是抓起多半瓶啤酒吹喇叭,一气吹成。他抹去嘴边的啤酒花嚷道:“真他娘的痛快,老中医教的以酒克醉的绝招真灵验。”
司马相关对着张二爷眨眨眼问:“酒后去津南干啥子?”张二爷这才交代大家的关切:“我醉酒驾车本是想回家交公粮,却跑反了方向奔津南。这回丢人丢到津南,以后酒场百态中多出新醉态。”
原来中午买完手机,张二爷开车送范水水回租房处,范水水缠着张二爷跟她上楼进家,肢体语言已经特别露骨,肯定想与张二爷云雨一番灌灌水。
往日张二爷有邀必到,无邀还经常光顾这个家外小家,也就是那点事儿。今天表现却有点异常,无论范水水如何施展水性,张二爷定力充沛拒绝进小家,满心思记着回郊区的豪宅,向结发妻子贡献粮食。
范水水拗不过张二爷,含着汪汪春水向上走,独自空守双人床。张二爷的豪宅离高速南口近,而范水水的小家去高速北口比较顺。张二爷轻车熟路奔向高速北口,领到缴费牌后全速飞奔,比平时快出二三十迈,开到一百五十迈仍然嫌慢。
前面出现收费口,张二爷缴费领牌以为到了南口,也没顾得上看四周标志,沿着宽敞高速路继续奔驰。他只顾尽情飙车,从不抬头看路,醉酒程度到了无意识阶段。
又过半小时,张二爷开车又到收费口。他忘记刚才已过了收费口,以为这回该出南口,却发现周围环境十分陌生。
他抬头看站牌,上面醒目的几个大字是“津南站”。张二爷气急败坏地想:收费站太他妈的不严肃了,站名也说换就换,这是在玩关公战秦琼的游戏,成心坑骗过往车辆。我今天非与收费站较较真论论理,教育他们要学学好,别拿老百姓涮着玩。
张二爷车减速驶到收费口,收费员隔窗客气地索要缴费牌。张二爷顺从地交牌,收费员报出收费标准并伸手接钱。
张二爷醉性大发:“我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有脸和我要钱,丫的想找抽啊!这个站明明是新运市高速南口,却被你们改成津南站,真他妈的太逗了。快叫你们当官的出面,给我赔礼道歉,把牌子换过来。”
收费女职工见遇到醉鬼,赶紧向值班警察报告,然后继续和张二爷纠缠高速费。
张二爷醉后没事爱找点事,小姑娘竟然不听招呼,非要收拦路钱,他气冲冲地走下车直奔收费窗。小姑娘迅速关闭窗口,高声尖叫着求援。张二爷对准窗口就是两拳,第三拳刚要出发,被闻讯而来的几个警察和保安按在地面。
保安顺手送给张二爷两重拳,后边赶上的人企图出脚踹张二爷,被带班警察喝令制止。他操着一口地道的津南话开腔:“妈逼醉成嘛样子,什么也不知道了,哥儿几个就别与他一般见识啦。先把人架到警务室醒醒酒,等醒酒后再处理。”
张二爷身不由己,嘴里却不服软:“妈逼的敢打老子,有种的放开我,非叫小弟们把收费站砸平。我盟兄弟是北河高管局长,看我怎么扒下你们的这身皮。”
醉后的张二爷失去理智,光说些离谱的大话吹牛逼。带班警察拿张二爷没脾气,无奈地开起玩笑:“这是妈逼的津南市,你那乡下的嘛局长也不行,高速警察各管一段。”
张二爷被架到警务室醒酒,坚持不躺警务室的床,振振有词地说:“你们的床太脏,我车里有软床。如果不送我回车床睡觉,我就当场撞死给你们看。”
带班警察犟,张二爷更犟,带班警察怕犟出突发事故,命令众人松开手,亲自扶着张二爷走向车床。
打开车门放张二爷进去,带班警察收回车钥匙亲自掌握。这钥匙绝对要远离张二爷,一旦他得手继续醉驾,谁能预料会发生什么恶果。带班警察心地善良工作负责,站在车门外观看车内动静。张二爷大概折腾累了没力气,变得老实又规矩。
接着出现最搞笑的一幕:张二爷脱掉外衣内衣,折叠整齐后放到前座,穿着三角裤衩横躺在后座,调整舒服姿势,很快鼾声如雷。带班警察哭笑不得,把此幕当成段子传播。几个好事的闲人,专门近距离窥视张二爷的造型。
睡到晚上六点来钟,张二爷自然而然地苏醒。他的第一意识回忆自己这是在哪里。由于失忆严重,当前的情景无法还原。印象中是中午和人拼酒,然后开车回豪宅,怎么睡到车里成了谜。他穿衣下车找参照物,发现原来睡在津南高速出口,真成了白日做梦。
这时带班警察和两个助手走上前,先向张二爷敬礼,接着郑重其事地请张二爷去警务室问话。张二爷心想不妙,可能醉后驾车闯了祸,但祸深祸浅心里没个谱。从警察的态度判断,应该属于可以通融的小祸。
警察们按程序问讯,张二爷只承认中午喝了酒,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他也纳闷,自己回豪宅没成,车怎么开到了津南。
收费站当事人当场叙述事发经过,警察又提供了部分实况录像。张二爷终于明白所犯错误,主动作检查并向当事人认错,表示接受津南警察的任何处罚。
因为没有出现恶果,张二爷的认错态度端正诚恳,带班警察决定放张二爷一马。带班警察训诫张二爷:“醉后开车会害死人,要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更要对他人负责。”
张二爷开着宝马车很像大款,警察加大罚款力度,数额比规定的上限高出若干。张二爷有的是钱并未计较罚多少,连收据都没要,却再次感谢津南警察善待他没为难他。张二爷深知里边的利害,假如严格按规程办理,自己至少要被关几天。只要人身没失去自由,罚几个钱当然毛毛雨啦。
交完罚款等于平安无事了,张二爷虽然并未彻底清醒,但是开车回新运市自以为有把握。
带班警察干脆好人做到底,派手下替张二爷开车,直送到津南市与北河省的交界收费处。张二爷千恩万谢,自驾车往回赶。司马相关的电话提醒及时,他是宁失江山不失承诺的主,带着醉意赶到酒场。
众人听过张二爷的传奇经历,终于找到今晚喝酒的兴奋剂。司马相关的醉意已浅,浅浅的醉意,随着兴奋劲头沉淀到下水道。他摇酒呐喊:“咱们重新开张,今天的主题词是南辕北辙喝大酒。为张二爷的荣归干杯,过几天弟兄们专程到津南,会会哥儿们式的好警察。”
今晚要大喝,不知谁要被灌醉。醉在进行时挺美,醒来后只剩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