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大酒店王副总与东方月关系密切,卓雅君提防他掌握自己的秘密,懒得与之打交道,全权委托卫姐出面,商议分流熏牛羊的问题。
王副总坚持直接与卓雅君签约,无非想套些近乎。因为东方月曾在他面前显摆过,卓雅君床上活儿多好,他对卓雅君存在几丝奢望。但卓雅君虽阅人有数,但也能听出话外音,拿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没给王副总任何靠近的机会。
王副总以酒店大局为重,果断地放弃一相情愿的幻想,自我安慰道:“能买到招牌熏牛羊才是硬道理。”他转移签约渠道,直接找卫姐对话。
经过两轮的交涉达成协议,原来约定的供应协议减半,即熏羊脖改供三个,熏牛头改供两个,渤海大酒店每天定时派人到小酒馆取货。虽然小酒馆搭进牛头羊脖各一个,但符合司马相关主张的饥饿经营法,更能钓足顾客的胃口。招牌菜越是紧缺,顾客的胃口越大,最后全面形成寅订卯菜的局面。
王副总虎口拔牙分得一杯羹,与既定目标差半,在如此紧缺的形势下没落空,也为渤海大酒店争得荣耀。因为敢到渤海大酒店吃喝的人,花多少钱是次要的,他们吃的不是熏牛羊而是招牌,能顺当地吃上招牌,也是身份的象征。
签约成功后双方皆大欢喜,王副总特意给卓雅君致电,诚恳地表达谢意。由于他的嘴没往歪处歪,卓雅君自然给了他点阳光。然而王副总也属于给阳光就灿烂的主,忽然贼心复发,又打起卓雅君的主意。他邀请卓雅君到渤海大酒店指导工作,顺便喝场酒并潇洒跳一回。卓雅君见状马上收回阳光,冷冰冰地说:“王总若没招牌菜方面的问题,就此打住吧,我要处理小酒馆的事务。”
卓雅君觉得欠司马三叔的情欠大发了,未能找到报答的最佳途径,只有在司马相关身上找平衡,动用浓情厚意,无私地贡献出些关爱。她向司马相关提议,司马三叔追加熏牛头羊脖后,转卖给渤海大酒店产生的附加值,交给司马长江掌管,算是对兄弟被戏耍一场的回报。
司马相关起初没同意,推说该谁赚的钱就谁赚。
卓雅君坚持己见,以内疚的口吻说:“我要知道司马三叔那么难说话,要知道你如此为难,打死我也不添麻烦。既然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赚的钱理应交给钱主人。如果此钱不交给司马长江,我心难安情难却,求您成全我的片片冰心。”
司马相关想当玉壶,把冰心装进来,关键是临场发挥,读出卓雅君明事理弃小利的境界,与这种女人处多深,绝难陷在壶里。
感动中涌出一小段知心话:“卓君妹子,与你这种大气明理的女人打交道,男人们会十足地放心。谁能得到你,绝对是上世修来的福分。我替长江兄弟当回家做回主,收下明明白白你的心。这笔钱来路特殊,肯定要防着三叔,先让长江积攒着,等到攒够了数,他掏钱我请你去海南旅游,就咱俩享受纯正的二人世界。”
卓雅君反复咀嚼旅游两字,分明是司马相关发出的暧昧信号。记得酒桌上张二爷说过,男人喜欢远嫖近赌,莫非这就是俗语中的远嫖。想到此环节,她羞涩地笑出声来,电话里暧昧地回应:“全凭司马大哥吩咐。那天下午我说过的话,只要您脑内存里没删除,对您永远算数。”
司马相关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明白你的浓情厚意,咱俩走一步算一步,走多远只能看天意。”他放下电话,琢磨着卓雅君的心态。如此娇柔温情的可人充满诱惑,但他依然犹豫不决,出轨与背叛对他来讲充满变数,有道心理障碍总是难以逾越。
司马相关原打算联系几个朋友,中午去卓君小酒馆,局办公室临时通知下午召开党组会,他便取消会见卓雅君的念头,一心二用地阅看会议的相关文件。
省税务局批转的举报信督办件基本落实到位,调查处理报告也整理清楚,只等提交分局党组会审定,然后通过市局向省局报告。
办公室霍主任超职能负责落实督办件,他的调查结论很明确,被举报的某重型机械企业不存在偷税问题,只是财务账目有待于明细规范,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下处罚单。建议分局派员帮助企业整改账目消除隐患,同时报告省局:举报信基本与事实不符。
党组成员需要分别表态,因为韩悟帝是局长兼党组书记,多数时候只要他首先表态认可,党组成员们的表态便流于形式。他们会以不同的口吻,表示同意或说没问题。
今天的党组会韩悟帝首先表态认可,然而司马相关没按惯例走形式,逆流而上放了一炮:“这个报告涉嫌玩文字游戏,没抓住问题的实质,有敷衍塞责的倾向。如此上报省局,恐怕很难过关。我服从韩局长的意见和党组会的决定,但是我不完全同意报告的结论。”接下来黄副局长也逆流表态:“我保留意见。”
按正理讲,处理这类问题,应是局长办公会的职权。韩悟帝恐怕局长办公会形成二比二的僵局,听从了霍主任的献策,改为党组会审定。党组会比局长办公会多出仨人,而且多的人都没实权,凡事得过且过不爱计较细节,这样韩悟帝可以占得绝对优势。
果然出现韩悟帝预料的局面,幸亏他故意表态在先,最后才让与他意见相左的人发言。否则的话,司马相关带头唱反调,把问题讲得特别严重,黄副局长追随造势,虚职的党组成员再出现墙头草,党组会有可能乱了套,后果将难以收拾。调查报告没通过属于次要的,韩悟帝的权威会大打折扣。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作怪,韩悟帝收了当事企业的钱,手短嘴也短,必须替人家消灾。
侥幸也好,庆幸也罢,侥幸庆幸的后边是担心。
散会后,韩悟帝叫司马相关去他的办公室,声称商量点事。他没就会上的事说事,而是绕着弯说事:“司马局长,你对霍主任成见太深了,竟然影响到提交省局的调查报告。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小气人,难道就因手机发票没报销?”
司马相关双眼逼视着韩悟帝,心里暗忖:你上来把原则问题说成个人恩怨,也亏你琢磨得出来。他半阴半阳地回应:“韩局长若不提醒,我都快忘掉了。既然你重新提起,那我也多讲几句。手机发票的事,霍主任见人下菜碟,听说你的手机发票,就是霍主任变通后报销的。当然你是老大,我和你攀比有点托大。但没你发话,霍主任也做不了主。我的办事风格老大也清楚,一尺是一尺,一寸是一寸,任何时候都主张就事论事别跑调。”
韩悟帝本想占得先机,以掌握谈话的主动权,结果被司马相关打回原形。
他重整旗鼓,发起第二轮进攻:“手机发票的事,没啥子大事,不要再与小霍计较了。你派司机把票拿来,我马上签字报销。为票的事,我专门批评过小霍,当办公室主任应学会平衡领导间关系,要给领导帮正忙,别净添些低级的乱子。”
司马相关反而弄不懂韩悟帝的意图,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另有企图?正职是单位的绝对权威,犯不着讨好副职。司马相关口头谢过韩局长的关心,肠子里尽量往复杂处联系,却理成千头万绪,只好酝酿防守反击战术。
韩悟帝若有所思地说:“关于提交省局的报告,你在会上讲得比较在理。咱们都是老税务,有些事一点就透一看就明。现在的企业都在与咱们捉迷藏,偷税成为他们的必修课,能偷一点是一点。企业行内有句话,不会偷税的企业只成功了一半。咱们查处企业也有难处,既有人情因素的干扰,也有政府方面的压力。那家被举报的重型机械企业,是市里纳税大户,市领导出面过问此事,要求保护纳税大户,无论采取什么措施,必须保证企业平安无事,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我顶不住市领导的施压,实在无能为力,只有走应付之路。当初要把查处工作交给你,或许没有现在这么两难。”
司马相关听出韩悟帝的话外音,分明在告诉自己别多管闲事,他这样做是市领导打压的结果。把市领导抬出来当挡箭牌,韩悟帝也是万不得已。
司马相关并未完全相信韩悟帝的话,一来那家企业根本算不上纳税大户,充其量排在中游附近,与地方政府挂牌保护的企业不沾边;二来市领导隔着市税务局领导这层,怎么会直接找他分局长授意,假如真授意了,他出来随便乱说等于出卖了领导。
韩悟帝越洗白自己,司马相关越觉得其中猫腻多多。如果弄巧成拙,恐怕韩悟帝在小河沟子里也翻船。
想到这些题外事,司马相关由衷地佩服自己刚才的表态。党组会的内容是要记录在案的,他的表态说明,自己已与韩悟帝彻底切割清楚,出啥问题也没他的事。毕竟一个班子搭伙,该提醒的要提醒几句,到时别怪他袖手旁观。
司马相关委婉地说:“手机发票虽然被我撕了,但报销的事依你的指示办。霍主任下次如果再找麻烦,我也有的是麻烦找他。至于回应省督办件的报告,我的意思是加点实质性问题,最好少用些以文字对付文字的把戏,都是税务专家公文高手,报告写得简单朴实些,更能对上面领导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