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关虚惊一场,他从后往前追查自己的行踪,显然和黄副局长相同,是对自己酒后作为不放心。尤其失忆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一直在他心里纠结。
弄清“吐血”真相后,他情绪爽歪歪,欲给老婆送爽,却遭到小二哥罢工示弱。他怀疑小二哥当晚干过坏事。当然指证人只有张二爷和卓雅君,再缩小范围,唯卓雅君最知情。既然卓雅君没坦白交底,司马相关自然不会主动认账,但永远持怀疑态度。
他带着疑问苦苦思索,总想思索出答案。记忆从大脑里失去,几乎荡然无存,卓雅君回避那段过程,他到哪里去找答案?此时思索等于自寻烦恼,司马相关陷进自设的阴影难以自拔。第三天早晨见到卓雅君,他心里有鬼捣乱,表情显得发灰。
按照张二爷的计划方案,他们一行六人分乘两辆越野吉普郊游。王小吉开一辆路虎,拉着鱼玄木和王青昭,司马相关偕同卓雅君,坐张二爷的奔驰。
张二爷的家在野猪林度假村附近,为了方便接送人,他前一天晚上住在范水水家里。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包围着张二爷,他看哪里都顺眼。本来第一方案没打范水水的牌,他却乘喜轻诺,答应范水水的恳请。范水水高兴极了,搂住张二爷的脖子做引体向上,结果两人吃了个嘴啃床。
东关是沧州的大镇,新运市到沧州东关五十多华里,国宝级文物“沧州铁狮子”坐落在那里,也是林冲发配的野猪林所在地,传说中穆桂英曾在此大战洪州。沧州东关的名气独霸一方。
近些年来,地方政府重视开发文化旅游项目,有位县领导并非心血来潮,做起东关的文章。他提议以小块野猪林为核心,扩种成上千亩的大林地,同时融入几片独立的景点,建起野猪林度假村,吸引周边县市以及京津的客人游玩。既能当沧州的名片,又可增加当地税收,还能为文化旅游产业起示范带头作用。
领导的意图就是指示,虽然客气地讲叫提议,但下面必须把提议当指示加以落实。经相关部门和专家的调研策划论证,由县乡政府出资控股六成,剩下的资金向社会公开吸纳,组建野猪林度假村开发公司。
憋足了劲的当地政府用心经营,经过两年半的运作和建设,东关野猪林度假村一期项目竣工。张二爷的发小同学叫高层,从县政府办副主任的位置升半格,当上野猪林度假村的总经理。为了便于协调工作,他继续兼任县政府办副主任。由于四成社会资金没吸纳到位,度假村目前属于政府独资,高层替政府掌管国资,村里的事他一人说了算。
张二爷的奔驰在前开路,王小吉的路虎紧跟其后,两辆豪华车威风凛凛地杀向野猪林。散心游玩是此行的重头戏,灌醉度假村的高层们,也是他们临行前拟定的附加任务。
高层提前等在高速路口,他携带公关部女经理肖飞燕接客,乘坐的是辆黑色现代,另带一辆警车候命。张二爷调侃高层小集赶大了,规格太高受用不起,其实心里很受用。
高层在卖弄中解释:“东关高速口是东关的镇界,到界边迎接贵客,是度假村的最高礼仪。我也只能做到这些,请老同学张总一行海涵。”
张二爷嘴上并不领情:“别扯蛋了,虚的飘的没啥用,主要看你真实的接待水平和标准。你头前带路,咱快上车走人。”
警车闪着警报在前开道,反正沿途多是县乡公路,度假村警务室的警车敢于耍威风,耍的也正是时候。张二爷的奔驰尾随其后,王小吉借来的路虎排第三。高层的现代相形见绌,委屈地排在最后。要说也没委屈他,按照待客的正常排序,他也应该殿后。
沿途的车辆行人纷纷让路,认识越野吉普的车主们鸣笛骂街:“全他妈的清一色洋货,外国鬼子又进村扫荡啦。”
车停在度假村广场前,远远看见大门洞开,两排穿职业套装的男女对面列队。高层得意非凡地说:“老同学怎么样,度假村全体工作人员夹道欢迎,可见我们的心有多诚。一方面欢迎你和朋友们赏光,愿你们玩好吃好情绪好,同时希望你能拿出点零花钱,给家乡文化胜地投资捧场。”
张二爷得寸进尺敲打高层:“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全看你们的现场表演。把我的朋友们伺候美了,要多少钱有多少钱。”张二爷以为都是做表面文章开玩笑,根本没必要当真,所以说话很放肆很随便。
穿过二十几人夹道欢迎的列队,张二爷他们为表示对主人的尊重,虽不情愿但必须违心跟随高层到办公区转悠了几圈,特意参观野猪林度假村的三期规划图。听讲解看立体效果,张二爷他们倍受鼓舞和振奋。
“如果能落实成示意图的样子,度假村绝对堪称一绝,怕就怕有始无终半途而废。”张二爷对发小同学说话很直接,表达出多余的担心。
高层拍着胸脯表态:“度假村开业半年多,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明显高于预期。二期工程准备明年三月份开工,谁早投资谁早受益。现在投资的话,我还能做主,待到款爷们都相中度假村,恐怕找县长也不见得能入资。”
张二爷装成正经的模样祝福道:“我真心盼着度假村生意兴隆,越开越好,至少我居住在附近能受益。退一百步讲,投资不投资算次要的,赏我块地方盖栋别墅,也可以为度假村增些光彩。”高层说话必讲投资:“只要老同学肯来投资,我会以此为借口,给你无偿划拨土地,投资越多得地越多。”
张二爷用大局意识调侃道:“高总想钱心切,已经见钱眼开,却忽视了今天的主题。跟你交实底吧,我的几位朋友都是资本家,不是财神奶奶就是银行大亨,抖抖手够你花几天,别啰唆,赶紧安排正事。”
高层露出尴尬的神色,歉意地说:“今天实在不凑巧,县长九点半召开度假村二期项目调度会,我必须参加,而且汇报文件,所以上午失陪了,让肖飞燕部长亲自为你们讲解。村内的项目随便游,特色产品任意拿,记我的账就成。中午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赶回来陪大家喝个痛快。”
肖飞燕跟着表决心:“请高总放心去开会,诸位领导贵客交给我了,保证让领导贵客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惦记着第二次握手。我有个小小提议,想和大家重新握次手,以便增进沟通和了解。”
张二爷回答没问题,大家很配合肖飞燕的提议。
高速口握过一遍手,属于走程序,有的只是粗略地摸了摸手。这回老虎开会去,肖飞燕成了度假村的大王,因而握得格外精细,印证客人们的身份和职务,防止出现张冠李戴现象。
肖飞燕介绍了三条游玩的线路,景点没异样,区别在于先转哪后转哪。无论走哪条线,如果全程转下来,都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她哪敢自作主张走哪条线路,于是征求大家意见。
卓雅君拜小泰山娘娘庙心切,考虑到中午喝酒必有场大战,喝得醉乎乎傻呆呆的样子游村,成何体统,便率先发言:“我的意见这次只游半天。一来中午要吃酱狗肉喝白酒,啥时结束喝成啥样没啥准儿,把下午的活动免掉,省得丢人现眼;二来留点念想常牵挂,盼着有机会再回首,好与肖部长第二次握手。如果大家有其他想法,我听大家的意见。”
鱼玄木听后神采飞扬,夸奖道:“卓君当老板当出了名堂,竟然学会拿官腔。我以为讲得很在理,卓君说行我看行。”剩下的几人随声附和,这次先游玩半天,以后有的是机会。
司马相关估计卓雅君内存私念,成全她的同时提示道:“卓老板光讲游半天,干脆连线路也一并设计到位。”
卓雅君正愁没人抬轿,司马相关甘当轿夫,她抓住时机快言快语:“我觉得可以这样安排,先顺路游玩野猪林,再去小泰山娘娘庙烧香拜神求支签,最后沿购物一条街返回。全程下来,估计快到了午饭时间。”
大家一致同意卓雅君的设计,肖飞燕开始进入她的向导角色。她声音甜美用词得当动作自然,绝非普通导游所能比拟。
经常外出旅游的人都明白,导游的解说就是那么回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便顺嘴胡编乱造,也没人替景点考证,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大脑存量很有限,如果把部分信息带回家,喝几天稀粥便淡忘。可怜有的导游太实在太教条,忘记了解说词便强行搜索,不知临场变通,表现得磕磕巴巴,未免太把游客当成真上帝。
野猪林只是个传说,到底有没有,缺乏权威的记载。因为它的载体《水浒传》是部小说,可以艺术地再现历史生活。也不知从哪个朝代起,好事的人指定了块小林子叫野猪林,景点便这么延续下来。如今的当地政府做事更叫绝,以那块林子为核心,向四面延伸成千亩小森林,成为当代的野猪林。
肖飞燕的讲解,有鼻子有眼,依据的原材料非她杜撰,是地方史专家的开发成果。真相在哪里?问导游说不清,问专家们最多能自圆其说。旅游是在自己玩腻的地方到别人玩腻的环境寻开心,所以一切较不得真,姑且讲之姑且听之。
改造后的野猪林以杨树槐树柳树为主,管理者特意种些灌木荆棘,放任杂草丛生,为的是营造原生态景色,便于野猪野鸡野兔等动物生存。四周架设两米半高的铁丝网,阻止内外两个世界交流。
进野猪林的小路分东西中三条,肖飞燕领进西边那条,主要方便落实卓雅君的线路,小泰山娘娘庙和购物一条街都偏西。
小路曲径通幽,散发出些许恐怖气氛。肖飞燕没话找话闲不住,从她嘴里出来的野猪林遍地是宝,非景也有景。
王小吉野性大发,突然模仿野狼叫唤,逼真程度绝对像只北方的狼,吓得几位女士下意识地跟着尖叫。虽没狼嗥的凄凉,却如正版的鬼哭。男士们幸灾乐祸地大笑,野趣比家趣更爽。
穿林小路眼见走到尽头,左右和前方挂着铁丝网,却在即将绝路处逢路,有条地下通道连接向前。
肖飞燕解释道:“观光小路每过几十米,都要转换空间。我们穿过这个地下通道,接着要走林上天桥,过桥后又转地面通道。通过上上下下转换空间,转换游客的观光心情,也避免一条小路直到底,生硬地割断野猪林的大空间。”
走上天桥观光,大家的心情豁然开朗,指点脚下林内野猪拱地的贪吃相,都说天下猪类是一家。
王小吉兽性大发,又干号几嗓子狼叫,这回在场的女士没反应,却惊动林内的几只野鸡。它们展翅乱飞,目标很明确,换棵树接着隐藏。
张二爷感慨万端,失望地说:“多么漂亮动人的野鸡,要有支猎枪就好了,非打两只花尾巴的野母鸡炖炖吃。”
肖飞燕讥笑张二爷无知,急忙纠正说:“花尾巴特别长的野鸡,不是母鸡是公鸡,张总打错了鸡。”众人跟着一齐大笑,司马相关贬损道:“连公母都分不清,竟然有脸说打野鸡,给你多好的枪也没用。”又是一阵大笑,几位女士笑弯了腰。
笑声平息后,肖飞燕告诉大家:“本来野猪林没野猪也没野鸡。镇政府某领导心血来潮,认为野猪林里无野猪,有负野猪林的光荣称号。他亲自带队去东北买来野猪,放养在野猪林里活跃气氛,多数野猪属于放养的杂交型。
“但是野鸡的获得属于天意。据正规考察得出的结论,野鸡是纯正的野山鸡,来自陕西、山西一带的大山里。它们不远千里,乘坐神黄铁路运煤火车前来落户。度假村建成以前,野鸡们已在这一带活动,开工后把野鸡们圈起来,断绝了它们坐火车乱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