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到摸纸团的机会,胖和尚的右手正得意地掉包,却被王小吉底下的左手锁住手腕,同时王小吉的右手迅速出击,扳住胖和尚的中指和食指,高叫一声:“胖和尚哪里跑!青昭快进来,我抓住了现行。”
外边的人马已经集合整齐,只等帐篷里的信号。王小吉话音未落,张二爷带头冲进来,嚷嚷道:“现行在哪呢,怎么回事?”
胖和尚得意有点早,岂知人外有人天边有天,高手碰到更高手,没弄清怎么回事,便当了王小吉的俘虏。
胖和尚明白自己玩漏了,但他堪称行骗的老江湖,脸不红心不慌,镇定自若地说:“请好汉高抬贵手,本僧认栽认输了,全凭好汉发落。”
张二爷骂道:“秃驴,你真是老鼠枕到猫蛋上,无法无天,敢在武术魔术之乡玩花活,以为他妈的本地没人啦。”
当着众人的面,王小吉掀开胖和尚的手,只见他的左手里摆放着两个纸团。王青昭分别打开后,一张写着王小吉的名字,一张空白无字,但纸的规格相同。
胖和尚指使求卦的人把纸揉成团状,容易混淆视线,便于他混水摸鱼掉纸包。如果叠成方条,求卦人的手法各不相同,他备用的掉包方条没准儿出现异样,会引起求卦人的怀疑。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呢,非江湖行走的人,往往缺乏这方面的破解水平。
王小吉霸气十足地问胖和尚:“想公了还是私了?公了最好办,把你交公安,弄你个身败名裂并为佛教正名。”胖和尚赶紧央求道:“咱私了吧,只要别让我出太大的丑,我答应所有的条件。从此以后,本僧一定痛改前非,面壁三年。”
张二爷骂道:“你他妈的还讲条件,依我看把你个秃驴脱光身子游街。”胖和尚不敢怒也不敢言,两眼失神地望着王小吉,恳请他从轻发落。
王小吉说:“这和尚是真是假难辨识,看在他态度端正的分儿上,咱别再为难他羞辱他啦,只要他退回五百元钱,把其余的赃钱捐给小泰山娘娘庙,然后扯下帐篷门口的黄旗踩三脚,咱就放过他。和谐社会求和谐,让他沾次和谐光。”
胖和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的菩萨心肠肯定会有好报。”张二爷反而被气笑,斥责说:“算便宜了你个秃驴,按照王好汉的指示,快快行动。”
胖和尚先掏出五百元钱,双手谦恭地递给卓雅君,很客气地说:“请女施主莫怪罪。”
卓雅君心情复杂地接过钱,后悔之上又后悔,要知如此结局,何必怀疑测字有出入。
胖和尚接着掏出一叠钱递给王小吉,低沉着噪子说:“本僧无脸去娘娘庙捐功德,请施主代捐,你功德无量,会有绝佳前程。”
胖和尚扮相可怜,王小吉正要安慰几句,以免和尚心小寻短见。胖和尚欲言又止却没止,好奇地说:“敢问施主的神手和谁练就的?我自以为手法够快的,却没在施主手下走过一招。”
王小吉对“神手”称呼很感兴趣,等于和尚拍到他的腰眼儿,用力适中特别舒服。
“既然你如此谦虚,我就骄傲一把告诉你。我的老家在沧州市吴桥县,杂技大世界的首席艺人百变鬼手,是我当家的爷爷。我从小跟他学招,虽然没成为关门弟子,但若不是考上大学离开农村,很可能也随着演练‘三仙归洞’魔术节目。”王小吉完全没必要交底,却多此一举地交了底,其中的显摆成分固然重要,也告诉胖和尚败在名家手下并不冤。
胖和尚习惯性地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败给名家之徒,也算本僧开了眼界。”
在场的人哄笑起来,张二爷骂开街:“你他妈的真逗,到底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拔掉旗子快滚,老子没闲心哄你玩。”
胖和尚说:“本僧已经丑态十足,随便好汉们编排,我这就自毁招牌走人。”胖和尚拔下黄旗扔在地上,踏在上面踩过三脚,头也不回地离去。
王小吉从侧面观察,胖和尚眼里含着分泌物。他独自感慨:多义肯定真好汉,有情未必假和尚。
张二爷认为王小吉女人心肠,煞有介事地说:“胖和尚走出度假村的大门,没准儿又去哪个景点坑人。相信这种人,是对社会的不负责。”
王小吉辩护道:“二哥的话很有道理,但你没混过江湖,也没受过江湖知识的训练,对江湖行规缺乏全面了解。江湖有句潜规则,得饶人处且饶人。骗人者固然可恶可憎,他用的是技术手法,被骗上当者也有责任。只有没有江湖没有信江湖的人,世界上才能没有骗术。”
张二爷听着在理,没再反驳王小吉,却考虑怎么铲除骗窝。
公安警务室接到报告,小黄旗帐篷前聚集了一群人,可能在围攻胖和尚。两位警察带着几个协勤出现场,见到张二爷拳脚对着帐篷发威,急忙上前制止,说话难免有点冷漠生硬。张二爷大场面见得多了,眼里根本没放下小警察,继续他的义举,三脚五拳便把帐篷捣平。
张二爷牛皮哄哄,警察们脸上却挂火。两个协勤上前拽张二爷,指着鼻子质问:“干吗这么霸道?跟我们走一趟,到警务室说清楚。”张二爷乐呵呵地说:“小警务室有啥了不起,去市局也没问题。”
领队警察觉得遇到了刺儿头,心里憋气又怕事态扩大,强压着冲动,尽量平和地说:“有话好好地讲,来度假村的都是客,用不着针尖对麦芒。”
公关部长肖飞燕挺身而出,领队警察认识她,知道动用肖部长出面陪同,绝对很有来头,至少是总经理的客人。他教导协勤注意方式方法,把肖飞燕叫到一旁问究竟。肖飞燕讲完大概过程,领队警察拍了下大腿直叫好:“终于为景点铲除一害,我应该带头感谢这些贵客。”
领队警察以为张二爷是破解骗术的高手,面露微笑地上前握手致意:“谢谢领导们帮我大忙,您踢得正确,砸得伟大。早有游客举报胖和尚骗钱,由于我们破题乏术,眼看着游客们的钱被骗,却束手无策。我们也有心和您一样作为,但身份和职责不允许,怕戴上阻碍旅游经济发展的帽子。县里大力推广旅游经济,谁敢破坏度假村的祥和气氛?领导们身手不凡,替我们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肖部长待会儿替我敬领导杯酒,谢谢啦,全体敬礼!”
两个正式警察加协勤集体立正敬礼,场面正规庄严隆重而神圣。
张二爷成为核心人物,赶紧抱拳作揖回应:“警察同志们辛苦啦,你们的礼节太重,兄弟消受不起。刚才是场误会,其实我在替天行道。胖和尚打着行善的旗号骗钱,真他妈的可恶,我恨不能剥光他的画皮。”
领头警察常规性地应付:“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革命不分先后,我们再次谢谢您的壮举,希望各位领导经常到度假村视察。”
双方说些该说的废话,便友好地分手,各奔南北找饭门。
因为处置胖和尚耽误了些时间,高层从县里开会回来直接赶到饭店,仍然未见张二爷他们的身影。他给肖飞燕打电话问进度,肖飞燕回答马上赶到野猪林宾馆,并附加精彩的故事汇报。
肖飞燕在前领路,张二爷等人随后,五分钟赶到宾馆二楼豪华间,代号度假村一号。张二爷方面三男四女共七人,高层叫来两个副总和四个中层部长陪酒,他们四男三女也是七人,美其名曰对等接待“双七”最美,十四人台正好坐满。
开席前大家闲聊,高层问张二爷:“上午玩得是否尽兴?下午准备怎么安排?”
司马相关担心张二爷的乌鸦嘴煞风景,抢在前边回应:“比预想的还好,野猪林里野趣多多,小泰山庙里香火旺旺,购物街上民俗厚厚,只是胖和尚脸面光光。上午游玩已尽兴,下午行程免了吧,等待下次再来握手。”
高层听音听出大概,前三句表扬加期待,最后一句似懂非懂。他没追着司马相关问答案,而是让肖飞燕解释胖和尚的事。
肖飞燕尽她所知,详尽地介绍了智斗胖和尚的情况。高层兴奋里夹杂些许遗憾,官腔官调地说:“景点建设和发展的初期,难免鱼龙混杂,清则无鱼少乐趣,浑则出龙搅局面。但像这种打着宗教旗号玩把戏的行为,应该见到一个清除一个。真的感谢王行长出手救场,如果胖和尚无限期地骗下去,恐怕要惹大事。”
王小吉说:“哪里哪里,我的雕虫小技属于歪打正着,没有太多的政治意义。”
高层问在场亲自服务的大堂经理:“菜准备得如何?”领班说:“只等酱狗肉。因为今天接待高总的贵客,我特意派人到老店买新出锅的,最多再等五分钟。”
肖飞燕觉得该补下场,担心冷了场影响大家情绪,便适时递上话:“高总,咱们这样好吗?趁着大家等菜的几分钟,请王行长现场露两手,让大家开开眼,正式目睹王行长的风采。”
王小吉展示真人不露相的表情,回应道:“我是个魔术爱好者,多少年没有操练‘三仙归洞’,手法生疏僵硬,玩漏了怪丢人现眼的。”他越这么谦虚,大家以为他怀才不露,正是民间高手的作派,纷纷鼓掌欢迎。
踏着节奏分明的掌声,王小吉感觉盛情难却,再推辞未免有些不尽人情,清了清嗓子说:“既然大家这么信任和期待,那我就练几小招,成功了是师父保佑的结果,搞砸锅怨我技术不到家,请服务员帮忙准备道具。”
切口讲得特别江湖,自然激起掌声雷动。服务员按照要求拿来两个小瓷碗,王小吉掂了掂认为可以,但是代表“三仙”的海绵小球没着落。王小吉灵机一动说:“就让啤酒瓶盖替代吧,由于道具不达标,只能表演两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