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君给张二爷打电话问计,张二爷转移问计渠道,问计司机问计张大力,问过一圈没问出计策。
张二爷却装成自信的样子,脱掉脏字鼓励卓雅君:“天塌不下来,娘照样嫁人。这种事外人无法阻挡,让他们自相火拼吧,只有拼出结果才能相安无事。以青年丙那些小混混们的实力,最终要成为沧州好汉的手下败将。你放心静等胜利捷报,准备为凯旋的沧州好汉接风洗尘。”
张二爷嘴上讲得轻松,心里也没多少底。他光听过卓雅君等人的转述,并没掌握双方实力对比。他的司机爱憎分明,十分蔑视以“官富二代”为骨干组成的小混混群体,认为在打仗斗殴方面,他们缺少真才实学,挨扁是早晚的事,也是正常的事。张大力态度轻松地说:“打打杀杀乃平常事,他们最好自行挤破脓包,免得公安警察浪费体力和精力,没有结果始终是隐患。”综合他们的说法,张二爷勉强想出安慰卓雅君的那些词。
平心而论,张二爷希望沧州好汉占得上风,打服作恶多端的小混混们,可为卓雅君去掉后顾之忧。但是乡土观念作祟,他又怕武林风赢得顺顺当当。毕竟武林风是沧州人,在新运地盘收拾新运人,好像欺负新运市道上没能人。
可但是但但是,无论如何认证,现实中联系密切的朋友,比那些没交往的虚拟老乡重要。他很快说服自己,以朋友弟兄的利益为重,欺男霸女的小混混该挨扁。
卓雅君开始为武林风担心,这种担心夹杂着阵阵的痛。
武林风因拯救卓雅君,出重手相助,得罪了小混混们。他的恩情,卓雅君绝对会择机报答。担心是本能的报恩,是最起码的报恩。
深层的担心在于,武林风救她后的求婚致词,经过几天的沉淀发酵,飘逸出浓淡相宜的香味。卓雅君闻香识情丝,今天早上出现局部反应,已经对着麻雀怀春了。
手捧99朵玫瑰,怀想武林风赴决战场的壮举,卓雅君全身心为他担心。武林风上升到“他”的地位,卓雅君的担心染有情感色彩。情感向前半步,或许就是爱情。
卓雅君心不在焉地应付客人,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来吃喝,她难得清静,谁的酒也不用陪。
刘小丫也替表姨担心武林风,她择机开个小玩笑,哄表姨增加开心指数,减少担心成分。小小伎俩没起多大作用,卓雅君的担心随着时间推移,从肚里往嗓子眼爬。
青年丙恐怕武林风有诈,与青年甲乙带领三十三个小混混,提前八分钟到达决战现场。先察看四周地形,没发现异常情况。他们伸胳膊踢腿,进行决战前最后的热身。离约定时间尚差一分钟,青年丙乙甲一字摆开突出于前,小混混们列队三行簇拥在后。他们面向东方大海的方向,幻想着冬去春来花也开。
三十六个小混混,自称三十六颗天罡星下凡,试与水泊梁山好汉比高低。他们仿效港台电影里古惑仔作派,统一服装和制式。里穿深灰色休闲服,外披黑色风衣,板寸头型下墨镜遮面,好一派古典又现代的黑社会形象。小混混们打仗的武器,与外表装束的酷派相比,显得特别土老帽。有人背插没开刃的大砍刀,有人肩扛军用羊镐把,有人手拿轿车方向盘锁。内行人一看就明白,这是群缺乏训练的虾兵蟹将。
四点的钟声从市区隐隐传来,踏着钟声的节奏,从高速口方向急驰而来三辆摩托车。他们抢赶时间加速不减速,越过半米深的无水土沟,向小混混方向冲了三五米,突然前轮腾空而起后轮原地不动,一声极为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三辆摩托停在十米开外。
来人正是武林风和他的两个师弟。仨人摘掉头盔挂在车把,脱去红色防寒服和高筒皮靴,露出青绿色的短打,手里变戏法般多出根三节棍,比传统的短,比电影演员李小龙专用的长。他仨动作整齐划一自然又潇洒,尽管随意亮相,也等于送给小混混们一个下马威。
武林风在前行走,两师弟尾随其后。仨人表情庄重威严,微张着嘴成品字摆开,和骑摩托车的队形特别神似,不愧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
对方只来了仨人,青年丙悬挂在树梢的猜测心,终于回归到体内固定位置,满可以打有把握之仗了。虽然对方亮相超酷,略胜小混混半筹,但青年丙深信流言,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如果单打独斗取胜受阻,弟兄们一拥而上,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他仨淹死。
他倚仗着人多势众,耍开狐假虎威的把戏,故意抱错拳晃着说:“沧州小子,算你有种,领着两个小弟敢他妈的来决战,是够傲的。今天你们自投罗网,弟兄们可要大开杀戒决不客气。”
江湖抱拳有行规。一般都是左手在前伸平或后屈,用力贴靠后边握紧的右拳,左右手的两根拇指平平躺着,以示问候和幸会。
青年丙却倒行逆施,将左手和右手对换位置,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并伸直两根拇指。他用拳示威:我不服气,你算什么东西,我要修理你,有能耐你我较量高低。这种方式抱拳,犯了江湖大忌。即使江湖人萍水相逢,见到这种抱拳方法,肯定也要结下仇怨,甚至大打出手。
武林风新仇旧恨往眼睛充血,但他没工夫计较新恨,依然按规矩正常抱拳。他用教训的口吻说话:“少跟我们流里流气地当江湖痞子,你说怎么决战赶紧划道,沧州哥儿仨没时间陪你耍虚的飘的。”
青年丙没有丝毫的危机感,摇头晃脑地说:“你仨从大老远的沧州赶来,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让三先。划道的事交给你们定夺,弟兄们奉陪到底,没当缩头乌龟的习惯。”
武林风懒得斗嘴,直截了当地回答:“既然如此,那我划道了。我五师弟六师弟分别摆擂,你们随便派人打擂。动拳脚还是动器械任你们挑选。你们轮换三人内,无论打败他俩其中的哪位,就算你们赢,沧州的仨弟兄任凭发落。如果你们全落败了,必须规规矩矩地磕头认输,沧州人也要讲些条件。”
青年丙觉得沧州小子有点托大,你师弟功夫再牛逼,我的小弟们也不光会吃素。若论街头打仗的实战技术,小弟们在新运属上游非中下游,虚拟练习对打时,更是注入经典的武术招数。一人摆擂允许三人轮流打擂,未必能经得起车轮战。退一百步讲,即使小弟们败下擂,群狼战术还待命等着施展呢。只要结果取得胜利,何必在乎过程。
考虑到这些元素,青年丙信心百倍地回应:“没问题,就这么决定了。”他转身冲着混混们进行战前动员,高声嚷嚷道:“沧州小子到咱新运示威,弟兄们可要争口气。为那天老子我受辱而战,为新运荣誉而战!”
武林风嘲笑道:“你哪来的那么多杂音,别尽练嘴把式,快按约定决战吧。”
俩师弟相隔十米稳住身等待开擂,武林风退后几步观阵。
小混混们打仗比的是谁下手黑,对付平民百姓绰绰有余。但遇到职业套路加散打高手,小混混们连沧州小子的边也贴不上,根本没还手之力。两边擂台的前两个小混混,无论动拳还是用器械,没走上五个回合,就被相继打趴下。
如果接着分派小喽啰们上前,等于白白送人数,青年丙示意青年甲乙上手。他站在队伍前边观战,为的是掌控全局,如果攻擂全败,就发令实施群狼战术。
那天在小酒馆交手,青年甲乙喝醉酒,虽会点小功夫,手脚却不配合。电影《醉拳》里的把式没学会,着实被武林风修理了几下。今天中午他俩滴酒未沾,憋足劲想找回些面子。武林风没亲自上场,他俩求之不得,忽然间又增添了几成取胜的信心。
青年甲师承民间没名分的武术爱好者,习练了三年据说叫八极拳的拳种,每每拍掌拧腰切胯振脚,自我感觉倍儿棒。参加小混混们集体行动时,他能够起表率作用冲杀在前边,并用猛拳击倒过十几位对峙者。小混混们佩服他功夫出众,经常送顶高帽子戴。青年甲有点迷失方向,以为自己真的武艺超群,总想找武林高手较量几番。
他直奔武林风的六师弟攻擂,出手就是八极拳的架式。前三招看起来很八极拳,着实将六师弟雷个够戗。六师弟听师父说过,新运有支正宗的八极拳门派。他恐怕对方师承门派与自己存在渊源,下手太快太重不留情面,会给师父找些门户间的麻烦。他便多了个心眼儿,成心以守为主,迫使对方多出招,以试探对方功力。
青年甲误判了形势,把对方谦让当成无能的表现,觉得沧州武术也就这两下子,外面却传得神乎其神。今天我要在灭沧州武术的同时,为自己扬名立威。
青年甲加快进攻节奏,刚猛暴烈的招式破绽百出,武林风的六师弟感到很困惑。对方的八极拳形似神差,严重缺乏正宗八极拳的精髓,可能被青年甲练歪了。青年甲以为胜券在握,连着打出两招无理拳。
六师弟气愤对方糟蹋八极拳,这时听到武林风旁边高声责怪他出手柔软。六师弟立马变防守为进攻。只较量五六个回合,六师弟动用标准的八极拳招式,砸在青年甲的臂膀上,给他上了堂刻骨铭心的拳术课。
倒在地上,青年甲如梦方醒,原来对方在戏耍自己。可是他又犯困惑,对方的招式与他雷同,怎么威力却大相径庭。没等他张口求答案,六师弟不屑地数落道:“真他妈的给八极拳丢人现眼,告诉你师父,赶紧去沧州认祖归宗。”
青年乙手持大砍刀,提出与五师弟练练器械。五师弟回答任你挑选,取出三节棍等待对方出招。青年乙信手就是一刀,看着缺乏章法,却也很实用。五师弟比预想要困难地躲过,暗忖这小子刀法又猛又狠又准,提醒自己莫要轻敌大意。
青年乙属于“富二代”,初中没毕业便弃学混社会。无论父亲如何规劝他复学,甚至实施暴力手段,他都以死相逼不从命。因为他是三代单传的独生子,爷爷奶奶极力宠着他,父亲拿儿子没办法,只好任他沦为古惑仔式的小混混。
他身体瘦弱却从小喜欢舞拳弄棒,练就一副快拳脚。尤其他的刀法精熟,敢于下黑招,很适合黑道上打打杀杀的需要。他入道没三年,便成为群里靠前的核心人物。
他的刀法本是模仿刀谱书,属于自学独练。偶尔的一次机会,父亲的司机兼保镖发现他练刀法,信手指导了两招,青年乙感觉很顺手很精妙,以后隔三差五地求招。父亲的司机见他练刀法心切,也当顺水人情喂他几招。两年过后,青年乙的拳脚技术停滞不前,刀法却突飞猛进,以狠著称名扬小混混圈。
去年混混乙砍人成轻伤害,保镖感到十分后怕。他家祖传刀法留有苛刻的传人标准,宁可失传,决不滥教。保镖庆幸只传过青年乙十几招。如果倾尽家传所学,把青年乙当徒弟教招,青年乙肯定要惹更大的祸。
接青年乙出看守所的时候,保镖把他拉到荒郊野外,两人持树枝当刀对练刀法。青年乙认为保镖试他的功力虚实,可能再传授些新刀法,格外卖力地出招,妄图换取保镖的信任与欢喜。
谁知比过六七招,保镖发现青年乙悟性超群,但出招凶狠,刀刀砍向要害处,严重背离他教刀法的初衷。保镖刀脚并用,把青年乙踢翻在地,怒斥道:“你浑蛋小子出招无德,心里充满仇恨,变着法子想伤人,已经化掉我刀法里的慈悲,迟早要出大事伤人命。我他妈的后悔支你招,真想就此废了你。”
青年乙从未见过保镖的凶面目,赶紧跪地求饶:“我一定痛改前非,恳请师父别抛弃我,继续教我绝招,我要在道上为师父扬威。”
青年乙说着说着变了味,保镖觉得他已无可救药,态度决绝地表示停止教招。但保镖自知吃青年乙父亲的饭,凡事别做太绝,缓了缓口气说:“你小子最好从此弃刀改拳,否则会惹杀身之祸。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特意提醒你。以后休要提让我教刀法的事,我与你从没有过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