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三点半,司马心捧了张纸就往陶醉办公室赶。司马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左右天下集团来了一份传真!”陶醉心里一惊,以为是同意支付两个亿的信函,担心落入司马心之手,于是忙抢了过来。细看时却是左右天下集团的一份公函:“截至本日收市,我公司已通过二级市场购入贵公司股票一千一百万股,占贵公司总股本百分之五点零零五。”
陶醉惊得半天没有说话。司马心说:“二级市场举牌,这还了得,对方强攻了。”
陶醉脸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顿时急得汗流浃背,呵斥司马心说:“还愣着做什么?通知领导班子紧急开会啊!”
瞬时陶、孔、尚、师、宫、司齐聚在会议室。陶醉骂道:“真他妈的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左右天下集团也想来吃我们,真是笑话。”
司马心忧虑地说:“这资本市场蛇吞象的事太多了,他左右平可是来者不善。”
尚巧英问:“他们买我们股票,与我们何干,急个什么劲?我们的股票不是天天挂在那边让人买、让人卖的吗?我那边还有一批瓶子要上窑架,我得去看看。”
司马心说:“我的尚总,你也不必去看了,过几天左右平还不知道派谁来看呢,你又自作多情做什么?”
陶醉骂道:“他凭什么呀,董事长可还是我陶醉。你不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还能买多少?只要我们把国有股弄过来,还怕他不成?我们今天全体加班,向市里写紧急报告。人家都赤膊上阵了,你我还犹豫什么?”
一时间,陶瓷集团会议室里弥漫着恐惧、胆怯和不知所措。陶醉看到副职们如此狼狈不堪,不是个可以问计的人,便觉得开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索性不要浪费时间。散会前,陶醉气急败坏地说:“我晚上去找贾副市长理论,你们也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要被左右平吓破了胆子!”
回到办公室,陶醉打电话给左右天下集团的总机,让秘书转到董事长办公室。陶醉说:“左右平,你来这一手,可别玩火自焚。你把我的两个亿先还给我。你还了我的两个亿,再买我们的股票才算英雄。”
左右平哈哈大笑说:“陶董事长,你们陶瓷集团在你的管理下才能这样出类拔萃,我投资陶瓷集团也是投资你,你可不要误会。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陶醉说:“要谈可以,你来陶瓷集团。”
左右平又笑说:“现在我是老板,你是管理层,当然是你来左右天下集团汇报工作。”
陶醉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吓唬我,你还早得很!”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左右平也不跟陶醉生气,得意地把成本找来:“公司已买了陶瓷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你赶紧找个财务顾问过来。前面的工作都是委托操盘手秘密进行的,后面就要转为公开的操作,你就可以参与进来了。”
成本这才明白这几日的资金调度如同打仗,自以为是打新股之用,原来是为了收购陶瓷集团。再听左右平将收购高河陶瓷的战略意义描绘得有声有色时,成本却是半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回到办公桌前,成本看那高河陶瓷的股价,已涨了三成有余,想到自己买的绿田股份早跌到了地板上,便更加伤悲了。
下班时,左右平泰然自若地把柳静薇接出来,庆祝结婚纪念日。两个人包租一条游船,摆上酒水、茶盏,在灯光桨影的柳林河荡漾。
东边一轮圆月悬挂半空,冷色的月光洒下来,大地一片沉静。夜风吹到之处,沁人肺腑。左右平望月兴叹说:“想当年我们俩深陷牢狱之灾,今天总算把这乌烟瘴气一扫而空。人生在世,就应当激流勇进,立在飞舟。”
柳静薇依在左右平身边,喃喃说:“依我的性情,断不主张你做这样招摇的手笔,只是那凤首青花扁壶我真的太爱了,所以此次并不愿拦你。况且你收购上市公司,是正经的资本运作,别人也说不上什么,因此,希望你毕其功于一役,以免夜长梦多。等到你当了陶瓷集团董事长的那一天,把那扁壶带回家,让我好好把玩几天。”
两个人在初夏的月光下缱绻缠绵,直到夜色深沉。回到家时,却见家中灯火通明。尚忆秋、尚忆春、刁仁、谭花、尚可还在厅堂等候他们。
见了左右平夫妇,尚忆春说:“你们今天结婚纪念,出去共度良宵,所以我们没有打扰。只是我们今天知道了左右天下集团收购陶瓷集团的事,如同晴空里听了响雷,非要等你们回来。右平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也没透露?难道妈妈和你姨妈这边就没有一句话值得你听?”
左右平说:“我知道,要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没有一个会同意。姨妈最近身体又不好,我更不能让她担心,因此就干脆自作主张了。妈妈,之前您也为左右天下集团做了许多,这一次我要独立运作,证明给你们看。”
尚忆春说:“赚钱的机会太多了。陶瓷集团是个百年名企、上市公司,关注的人太多了。我现在还是人民的市长,你涉足进去,到底人家还是会说闲话。你姨父是转让方的董事长,你让我们持什么立场?又如何立足?”
左右平说:“妈妈,我收购陶瓷集团那是百年不遇的机会。陶瓷集团有多好,你们可有一点概念?暂且不论静薇看中的那个凤首青花扁壶是个国宝,再看看,高河是个瓷都,政府哪一年没有几十个亿投入到瓷器的宣传?那是宣传什么?从大的来讲是宣传瓷都,从小的来讲是给陶瓷集团做广告。还有陶瓷集团下面那个陶瓷商场,地铁一、二、三、四号线全从下面中转,这里边的人流那有多少?这些政府的投入,你们只看到形象工程了,但你们哪里知道,你们间接地给陶瓷集团投了多少资金?刁仁姨父,也只有你们国有企业愿意把这样的公司拱手转让,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得了这样的陶瓷集团,那是梦里边都能笑醒的美事。反之,我得不到陶瓷集团,那也是连觉也睡不稳的。”
尚忆春惊问:“什么凤首青花扁壶?”柳静薇就把那凤首青花扁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尚忆秋在旁边捧着肩说:“真要是有那样的国宝也就罢了,否则,岂不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膻味吗?但你收购上市公司我就反对,你这样的动作,不是自己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吗?还有更好的办法没有?”
左右平说:“既然你们要把陶瓷集团转让,凭什么我不能参与?妈妈,我考虑到了你们的感受,所以我从二级市场举牌。全国人民都能从那二级市场买股票,我左右平为什么不能?我又不买你的国有股,我买上市公司的股票,你们又担心什么呢?”
刁仁问:“你从二级市场买,买到哪一天?我们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马上要转让给锦绣陶瓷,一个上市公司,两个人都想要,你和柴胡到底谁说了算呢?”
尚忆春说:“岂止是锦绣陶瓷,我听贾副市长说,陶醉他们还要管理层收购呢,有热闹看的了!”
左右平说:“这就是你们可以而且必须帮我的地方了,你们如果把国有股卖给我,一定有人说闲话;但你们找个理由,说国有股不转让了,还能有人说什么吗?我专心在二级市场收购,你们把国有股捂住别动,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搞,不怕陶瓷集团最后不是我的。”
谭花说:“我就觉得哥哥这一出手就是不凡,可以成为高河大学的MBA案例了。哥哥,我支持你。只是你想做这事,还得有媒体配合,明天我就把我们总编请到左右天下集团,让他为你亲自操刀一篇专访,给你烘托一下。妈妈和姨妈,你们也不要担心,你们无非是担心舆论,但舆论也脱离不了万有引力,舆论可以用引力去引导。”
左右平问:“什么万有引力?”
谭花说:“这你还问我?万有引力无非就是钱。我们主编亲自出马,那今年的广告费你得在后面加个零。”
左右平说:“那是小事。就这么定了。”
忆春说:“可儿,你明天打个电话给你小姨。这么大的事,要让忆美心里有数,省里边的态度可是至关重要的。还有,右平,你收购陶瓷集团,无论以后你怎么样搞下岗分流,收购前期你切不可轻举妄动。那些国有企业的员工你只能当祖宗似的对待。至于收购完成后,陶瓷集团是你的了,你用机关枪扫人也没有人能管,这一点你要紧记。”
一家人讨论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凌晨,这才各自回屋休息。
睡觉时,柳静薇依偎在左右平怀里说:“我听可儿说,公司接待银行行长,把张桃红、姚柳青也带着,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们的工作可是和融资没有一点儿关系呀。”
左右平脸一红,说:“这两位不是长得标致吗?又能喝酒,又能闹气氛,还不是为了省我的事。这么多天,每天晚上的饭局我都要跑几个场子,我也累,你也不愿意。不如我点个卯,后面就交给她们了。”
柳静薇说:“虽是这么说,但你也要管管,玩得也不能太过火了。现在的世道各种观念都有,正理只有一条,邪理千万条,错的对的都分不清了。那些姑娘家涉世不深,如何把握得住?况且,这些事和我们集团的作风格格不入,传出去终归影响不好,归根到底还不是影响你的口碑吗?”
左右平解释说:“你多想了。现在是并购陶瓷集团的关键时期,哪一个部门不要搞好关系?一个也得罪不起。公关的任务很重,要公关的对象,其爱好也是多样化的,存在许多不确定性,但那些人基本都有共同的爱好。你说我怎么办呢?公开招聘美丽动人的姑娘?招聘的条件也不好直写啊,只能在内部物色稍微合适的人选,打擦边球了。”
柳静薇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提醒一下,不算干政吧?不过,你要是把陶瓷集团并购了,我倒是有兴趣参与陶瓷集团的运作。我对公司什么房地产、什么商业业态都不感兴趣,对于什么墓园、功德园更是心生厌恶,倒是陶瓷的事让我心动。”
左右平说:“我买它难道不是有这个意思在里边?我们左右天下集团以后兵分三支:房地产、商业和文化。那墓园你也不要看不起,那可是房地产未来的重要市场。至于文化,有陶瓷、有影视、书画投资,都是你的强项,由你来运作。你一个大学教授终于被我拉下海了。”
柳静薇说:“谭花今晚那一句‘万有引力’,说得轻巧、自然,真的让我受教。这个词用在当今社会怎么那么贴切、到位?‘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有谁能够摆脱呢?不要说什么大学教授了,这世上又有谁能想得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