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溪到家时,见叔叔赵器早回来了,姑姑赵柳钱也在。赵器早些年从佛学院毕业后,分在云隐寺,法号“悟道”。
赵小溪惊喜地说:“叔叔在云隐寺那样的仙境住着,六根清净,闻惯了花草之味,听惯了溪水之声,猛然间回到凡间是不是有好些不习惯呢?”
赵柳钱说道:“你这孩子,你叔叔也就是在那谋一个吃饭的去处,哪里就真的六根清净了呢?现如今哪个不惦记着这花花世界的?”
赵器说:“姐姐,你这么一说,好像说‘秀才是孔子的罪人,和尚是佛的罪人’一样,你让我在佛门怎么立足?我们也没有什么惦记的,无非是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修行而已。”
赵柳钱说:“你们修行的事我们不懂,只是这几天我那公公因为陶瓷集团被左右平强行收购,满腹心思,仿佛祖坟被人挖了一样地暴躁,惹得我当儿媳的也不得安生。”
赵器若有所思道:“近些日子,我常在云隐寺看到你小姑子花媛,原来是为了他爸的事业去的。我还以为她有什么礼佛向善的情怀呢。”
赵柳钱愤愤地说:“她哪儿会有什么正经事要委托菩萨,她是哪边冷就往哪边跑。我家的事还能指望她吗?还是弟弟你帮我指条明路吧。虽然我那公公平日里凶神恶煞得很,又小气,又古怪,但到底是我的公公。他倒台了,我平日又从哪边找东西往家里拎?弟弟,你也念书了,也是得道的人,可有法子超度一下吗?”
赵器意味深长地说:“法子是有,无非是‘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而已,你把这句话说给你公公听。这还不是我讲的,是圣严法师讲的。”
赵柳钱问:“圣严法师是哪个呢?”
赵器道:“得道高僧。”
赵柳钱如获至宝道:“那太好了,我晚上回去就说给我公公听。弟弟,你多帮我,我也会尽力帮你。就说这一次吧,你听了我的话,买了高河陶瓷的股票。回头看来,这一次可是真的买到点子上了。左右天下集团二级市场收购高河陶瓷,虽然对我公公是个天大的不利,但对我的股票可是个天大的利好。今天股票开盘就涨停了,看那买盘封的量,怕是能涨到四十了。今年春节我烧的第一炷香,看来真的应验了。弟弟,你跟着我发了财,下一次我还愿时,少不得还要找你,你帮我把那门票钱再省了。”
赵器笑说:“姐,你跟我一说那高河陶瓷的代码,我就推算了一下,觉得那数字确实不错,没有犹豫,立即全仓买了。”
赵柳钱见赵发无精打采的,就说:“哥哥,你也说句话呀。你每次都不听我的,我大老远地跑回来叫你买,你一股也不买,让我白操心,现在又埋怨。”
赵发不屑地说:“你们自去买自己的,我有我的生财之道。我就不懂那股票值得买什么呢?啥也比不上我的房子。我有那钱还不如多盖几间房子,我跟你们掺和什么?”
赵器眼见已十一点了,就说:“我请假来的,马上还要回云隐寺。”一家人起来送行,唯独简爱红不动。赵柳钱见赵器开一辆宝马,便一直跟着,直到那宝马拐了弯、望不见了方才回来。
回到屋,赵母见赵发和简爱红脸挂挂的,就骂道:“你们小叔子一年也不回来几次,你们摆个脸给谁看?”
赵柳钱也说:“哥、嫂,你们也是的,二哥哥好歹也是开着宝马回来的,又不丢你们的人,你们何苦这样?”
简爱红鄙夷道:“我管他开宝马还是开宝驴,开着宝马回家不也就带了一本破经书回来?老太太年岁虽高,但每天也要吃喝的。大老远地送一本经书回来,也好意思?还要我送他,我不撵他就算阿弥陀佛了。”
赵柳钱想到自己也没得到应该得的,也有些怅然若失,只好说:“二弟是出家之人,这些事都置之度外了,你就不要见怪了。”
简爱红翻了一个白眼,说:“这些事置之度外了,我看他做和尚的,生财之道倒比他哥哥强十倍。他是呆进不呆出,知道什么可以置之度外,什么不可以置之度外。”
赵柳钱见简爱红劝不听,自己家里也不顺心,又扯了两句不着边际的闲谈便告辞了。
赵柳钱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见陶醉、花枝俏、陶花钱都苦着脸,只有花媛事不关己地早睡了。赵柳钱见陶醉不高兴,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试探着说:“爸爸,今天我特地找了我那弟弟,他在云隐寺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见您收购陶瓷集团的事被那左右平横插了一杠子,就想让他指点一下,不知您爱不爱听?”
陶醉听了略略欣慰,展眉道:“你今天倒是知道急了,做了一件明白事,你那弟弟怎么说?”
赵柳钱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陶醉怔了一下,又想了半晌,便说:“到底是得道之人,的确有让人豁然开朗的意思。‘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倒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当然要‘处理它’了。但是那句‘放下它’是个什么意思?这怎么能放得下呢?愁死了!这陶瓷集团要是被那左右平弄走了,我就是眼闭了也放不下的呀!”
花枝俏说:“我看你这几天通宵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大师的话也要听,真要有那一天,你不放下它又能怎么着?难道天天把这件事顶在头上吗?老头子,想开些吧。人家左右平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暂且和他斗斗看,斗不过也就算了,总不能把自己的身子骨赔进去。”
陶醉骂道:“你不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靠着他妈妈发的财吗?这里边鸡鸣狗盗的事也少不了!什么事我都能放下,只有那陶瓷集团我绝对不能放下,我那凤首青花扁壶绝对不能放下!现在区分胜负还没到时候。我知道,那能源集团的董事长刁仁是左右平的姨父,他硬是不把那国有股给我们,反倒给了左右平,我谅他不敢!”
花枝俏眼见陶醉青筋暴露的,赶紧塞一颗降压灵给他吃。陶醉又叹气说:“我并不是怕他左右平把我们陶瓷集团夺了去,我是急我们自己的事还欠火候,我们收购的资金还有缺口啊。”
赵柳钱还要说话,花枝俏皱眉说:“柳啊,算了吧,任凭什么大师,也只能点到为止,这钱的事只能自己解决。我们就这么坐到天亮,也坐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还是先睡觉去吧。”说完,老少夫妻均回自己房里歇息。
赵柳钱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对陶花钱说:“看你老爹这样,还真于心不忍呢。要不是我们买了高河陶瓷的股票,赚点钱花,这一次变故还不要赔大了?那左右平出手还真狠,把你爸打了个措手不及吧?”
陶花钱冷笑着说:“能源集团想把股权转让给左右平,还要过我们国资委这一关,我虽然说了不算,但在里边添乱的本事还有。他左右平别高兴得太早。”
赵柳钱说:“你现在知道心疼你爸了。看你爸这几天狗急跳墙的样子,也怪可怜的。我问你,前几天那个鼓上蚤是不是你偷的?你爸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吐血了。那个鼓上蚤呢?卖的钱在哪儿?”
陶花钱黑着脸说:“鼓上蚤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柳钱骂道:“难怪你们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有了你这样的儿子,专门吃里爬外的,还能有个好吗?索性一败涂地,也省得牵肠挂肚地烦!”
两个人话不投机,屁股相对,各自睡去。
次日早起,陶花钱把报纸从邮箱拿回屋,看见《高河经济思考报》正版标题写着:左右天下集团资本市场第一笔,陶瓷集团发展道路第二春,就递给花枝俏看。
花枝俏慌忙把陶花钱推到一边:“赶紧收起来,千万不要让你爸看见了,免得又刺激他的血压。”
谁知陶醉已在身后,陶醉冷笑道:“左右天下集团又胡吹什么呢?你们也不要慌,儿子,你把那《高河早报》翻出来看看,看写的是什么。”
陶花钱再看时,却见《高河早报》正版也是大幅标题:左右天下集团蛇吞巨象被疑市场操纵,陶瓷集团与狼共舞员工面临下岗。
陶花钱笑道:“老爸倒是和左右平想到了一起,都找那无冕之王出来为自己站队。”
陶醉说:“花钱,你那蒜头瓶送过去了吧?今天我就去找贾天下。”陶花钱担心陶醉细问,胡乱应着,正没个是处时,陶花媛恰好睡眼惺忪地拐出来,依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陶醉嘱咐说:“白天由着你在哪边逍遥,我不管你。晚上英俊过来吃饭,你一定回来陪客人。”
陶花媛说:“您陪您的客,我陪我的客,有何相干?”
陶醉气怔在那边,见花枝俏催着吃早餐,陶醉说:“我要是早看透了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孽债,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死累活也无趣,还不如就此放手。我这心操的又是为哪个啊?”说完一口气叹出,叹得凄凉。
陶花钱见状,把花媛拉到一边问:“妹妹,慕容英俊你是看不入眼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小时一起玩的车列,他可不像英俊那样蜷缩,他是虎背熊腰的,有些人样。”
陶花媛骂道:“难怪那姓车的这几天阴魂不散,缠着我,原来是你在里边作怪,你想干什么?我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花枝俏眼见花媛气得泪水汪汪的,上来骂道:“你个砍头的,她娘老子都不惹她,你招她什么?”说着就把花媛揽在怀里。见赵柳钱在那边冷笑,花钱早饭也顾不得吃,便气急败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