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陶瓷股东会以后,高河陶瓷召开了新一届董事会的第一次会议。左右平当选为董事长,理论投资公司的董事长李书平为独立董事,陶醉与孔清退出董事会,其他人员不变。
经营层的调整当中,司马心为首席总经理,师沙露为执行总经理,其他人员不变。董事会的任命让司马心和师沙露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董事会结束时,左右平故作从容地说:“有一件事一直悬在我心。上一次公司发生火灾,差点酿成大祸,主要原因还是那个青花瓷瓶。公司现在正处在转轨动乱期,人心还不稳定,那个青花瓷瓶放在那边终究是个不稳定因素。”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左右平意欲何为。
“不如这样,公司将那个瓷瓶评估作价,由左右天下集团按照公平的价格买过来,也好为高河陶瓷解决一笔现金。至于评估单位,我倒有一个好单位推荐给你们,具体事宜由成本与你们联络。”
成本并不是高河陶瓷的董事,但能列席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因为成本是大股东的人,地位比中小股东高些也是天经地义。
成本听了左右平的指示,心中存有被沙场点兵的激动。司马心和师沙露不知所以然,也不知道应该是首席总经理表态还是执行总经理表态,犹豫半天只好点头称是。
散会后,左右平将成本找去交代了一番。成本又找来白菜说:“你们白手起家会计师事务所在业界是有名的能力强,我对你们一直关注,今天有一笔重要的业务要交给你们。外面的事务所都打破了头,要抢这个项目,我因为念旧情,只通知了你。”
白菜小心纠错地说:“成总,我们不是白手起家事务所,是白纸黑字事务所。”
成本就说:“哦,记错了。反正都一样,都是你们白家开的。我的要求比较严,时间又比较紧,你们没有问题吧。”
白菜说:“有没有问题要看资料全不全。”
成本说:“资料都是全的,东西不大,就是一个青花瓶。青花瓶是个冷门专业,你们会计师不一定弄得清楚。我们自己有一个评估价,你们直接引用,我们也不会找你主张知识产权。一会儿带你去看看货色,你在我们的底稿上盖个章就行了。”
白菜为难地说:“成总,该走的程序我们还是要走一下的。为了我们好,也是为了你们好。”
成本就说:“你想走就走,只要不走迷了路就行。我希望你们明天就将报告交给我们。”
白菜感觉为难,但仍然乐滋滋地应允了。晚上,白菜感觉时间太紧了,便打电话给成本:“成总,你说你们有评估的底稿,你还是发一份电子文档给我们参考一下吧。”
成本在电话里说:“早要不就好了,省得我操心,马上发给你。”
次日,白菜来找成本,欲言又止。成本说:“有了我们的底稿,我相信你们今天一定能够交差了。”
白菜为难地说:“元代青花瓷是无价之宝,你们的底稿才评了三百万,让我们如何引用?”
成本笑说:“无价之宝当然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的含义也很丰富,可以高得无价,也可以低得无价,还可以有价无市。我们的底稿给了合适的价格,都是专家评议出来的,你们尽管引用。”
白菜说:“有专家的评议也好,你将那专家的评议复制一份给我们,将来也可以作为材料的支撑。”
成本推脱说:“专家也只是口头评议,他们也不拿钱的,书面的评议还不是要你们出。”
白菜为难地说:“这就不好出了。”
成本说:“障碍在哪儿呢?”
白菜说:“坦白说吧,这尊青花瓷质地很好,不但是真品,而且是精品,真要是评估市场价格,恐怕不低于两个亿。你们出三百万,胃口大了点。老实说,我们就是不做这单业务,也不能出这个报告。你们左右天下集团把牛牵走了,却让我来拔桩。成总,你就是这样念旧情的吗?再说了,这个报告我们出不了,我敢说高河市没有第二家能出。你自己再掂量掂量吧。”
成本无奈,怕向左右平汇报时被骂,只得带独立身份的白菜一起见左右平。左右平指桑骂槐地骂白菜,骂得狗血淋头。
左右平说:“什么真品中的极品,极品中的真品?那只是一只瓶子,凭什么值两个亿,放在仓库里还要占我的保管费。”成本被骂得不吭一声,白菜也是坐立不安。
左右平骂完,见白菜有大不了不伺候的无所谓样子,便知道强攻不行,只有智取了。
左右平转而和颜悦色地问:“白注册会计师,你是业内专家,这种难题你一定可以帮我们想个万全的办法。左右天下集团像这种难题并不多,你们做了这一单业务,后面的业务就简单明了,可以连锁复制了。自从我收购高河陶瓷以后,才知道那是个大窟窿,管理也乱,那个瓶子卖给左右天下集团,还能卖三百万,要是再被盗了、摔碎了,更是一文不值了。”
白菜见左右平此时表现出了对会计师应有的尊敬,也心有触动,又想到左右天下集团大老板承诺有更多业务,便献计说:“要说这事,难也难死人,不难也不难,要看谁做这事。我出一个主意。请贵公司安排人员将那青花瓷瓶上面点一颗朱砂,我们事务所按此拍一张照片作为评估的依据。这样,我们就可以按照古玩的残品作为评估的基础。点一颗朱砂也不损害文件的价值,以后再将那粒朱砂抹掉就行了,这样处理就能将评估底稿做得滴水不漏。左董事长,您看如何呢?”
左总听了,豁然开朗,但仍然凝眉思考。白菜再要询问时,左右平说:“这个不好。我们左右天下集团做交易,从来都坚守公正、公平的原则,弄虚作假的事不能做,哪怕是善意的谎言。这样吧,你们专业上的事我也不懂,具体事宜你和成本沟通。”
出来后,白菜一筹莫展地说:“你们左总既不同意提高评估价,又不同意作些变通,这要我们如何做呢?我们这报告是出不了了。”
成本却说:“谁说出不了?就按照你刚才的锦囊妙计,我保证你出得了。”
白菜说:“你们左总没有点头,我可不敢。就是左总不怪我而怪你,我这心里也不好意思。”
成本说:“这个你不要担心,你回家将左总刚才的话再细想一次,你就明白了。”
白菜疑惑地说:“难道左总默认了?真是的,你们这些客户干起坏事来,城府那么深,却让我一个独立人士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成本不吭气,白菜只好接着说:“那个朱砂怎么点上去?要不要跟高河陶瓷的人商量?”
成本摆手说:“那就不必了,现在是数码年代,这一切还需要动手吗?在电脑上直接合成一个不就行了?现在去和高河陶瓷的人说这件事,毕竟不好开口。”白菜没办法,只得依了。
司马心收到董事会材料时,也吃了一惊,便找到师沙露说:“没想到估得这么低,这左董事长做事,说得和做得差得远了,这让我们如何交代?”
师沙露说:“我们需要向谁交代呢?反正都是他左家的产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不过,左右平答应给我们每人两百万,到现在也没看到真货。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瓶子弄走吧。”
司马心说:“那总不能找他要吧?他不提,我们如何开口呢?”
师沙露说:“他装傻,我们就联手跟他谈,你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出面也帮你谈吧。两个人的动静毕竟大些。”
司马心嘘道:“你要搞清楚,这笔钱可不是从他左右平口袋里掏出来的,是高河陶瓷出的钱。这个事要上瞒父母、下瞒妻儿,你还天天挂在嘴上说,被工人们知道了,还不把我们撕了。”
师沙露说:“谁出的钱,还不是左右平同意了才能到我们口袋。那陶醉也是董事长,虽然他没那个心想到我们,就是有心想到我们,他作为国有企业的董事长,也是一分钱也不敢多给我们。你说这国家的法律怪不怪,那搁在以前都不行的事,现在都可以办了。”
司马心说:“那是。当年我的工资就比你们低半级,几年了也解决不了。既然师总比我想得还透彻,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要说呢,这样的价格把那青花瓷瓶子卖了,对国有大股东是有些亏欠,对中小股东也一点儿说不过去。现在,国有股东连个董事都不派了,我们连个退路都没有,何苦我们这些人出头。那两百万还在那天边牵挂着,年底还要看左右平的脸色拿年终奖。先看独立董事怎么说吧。”
果然,独立董事李书平接到会议材料,看到青花瓷的评估报告,就在自己办公室破口大骂道:“这白纸黑字会计师事务所是个什么中介机构,怎么这样没有原则,把我们神圣的评估准则放到哪儿去了?这样的报告如何体现独立之精神,专业之视角呢?他们这样干,不是把我们独立董事推到风口浪尖吗?”
李书平正拟发表独立董事之独立意见,突然想到自己是左右天下集团提名的独立董事,觉得再怎么独立的独立董事,总得考虑一下老东家的感受,想到正好有事要到左右天下集团去办,李书平便拎了包,去找左右平。
李书平来到左右天下集团,迎面遇到张桃红。李书平看到张桃红那线条,起码找到了三处经济学的需求或者供给曲线。经济学家对张桃红迷了眼,张桃红也正好守株待兔,等到了李书平。
在电梯口与VIP室之间短短的走道中,需求与供给完美地结合了起来。李书平郑重地把自己印有手机号码的名片递给了张桃红,并说:“有些日子没有你的消息了。我估计是你经常打我办公室电话,我老不在的原因。我经常在外面讲课,在办公室的时间毕竟有限。我这个电话号码,是请云隐大师开过光的,你尽管打。你缺什么时就打我这个开过光的号码,保证什么事都会解决,缺钱什么的更不在话下。别的事还有可能烦的,就是这找钱的事,再简单不过。”张桃红笑眯眯地收了。
李书平进了VIP室,又紧急跑回来跟张桃红低声说:“忘了告诉你了,这个号码晚上不要打。云隐大师说晚上不要打,那就不要打。”张桃红回眸一笑,李书平如同酥了一般,方才折返回去。
左右平也因为董事会召开在即,以不变应万变,静候各位董事的反应。看见李书平进来,左右平心里早明白了七八分。左右平正思虑如何应对李书平这样的书生意气,却不料李书平说:“左总,你收购高河陶瓷,自然对陶瓷收藏兴趣甚浓。我这儿有一个好东西,特地带给你看看。”
左右平看见李书平从包里拿出一尊人物造型的陶瓷。左右平问:“这是什么来历?”
李书平敝帚自珍地说:“这是鼓上蚤时迁,是色釉加彩的,真货。”左右平也赞叹不已,李书平见势说:“左总要是喜欢,你就收藏起来。我两百万现金拿来的,原价让给你。”
左右平没想到李书平会让,更加勉强说:“这东西精致,好是好,只是人物有些上不了台面。鼓上蚤,一个梁上君子,放哪儿也不合适呀。”
李书平说:“哎呀,左总,就放在你们会议室。”
左右平赶紧摆手说:“这怎么行?怎么能放一个小偷?我们是永续经营、国际化集团公司。”
李书平说:“左总啊,常言说得好,‘天下文章一大抄’,类比一下,这‘天下财富一大偷’也是个真理。现如今冠冕堂皇的企业,偷的多,没偷的少。从国有资产偷,从上市公司偷,从内幕交易中偷。所以,你们做老板的,就是要把这鼓上蚤时迁摆在第一位尊重。左总,你是儒雅的人,比那些高河市的其他富豪都要有风度。他们都是敞开来偷,你呢,却是又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这反倒捆住了你的手脚。反正都是偷,你索性就把这时迁买回去,供起来,明目张胆地偷。你这样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也好配合。比如这一次董事会要讨论的青花瓷,你要是将这时迁收了,我就断定你左总不但有偷的行为,而且有偷的勇气,我就投你的赞成票,我就喜欢敢干也敢说的人。你要是不收这时迁,我就认定你骨子里边不想偷,你要断偷的念头,我就投反对票,成全你的美名。”
左右平被李书平搞得目瞪口呆,几次想插话,李书平就是不给机会。左右平心中窝着火,想到李书平在董事会的一票至关重要,而他也坦白地开了对价。虽然李书平心贪,但想到他能帮助自己拥有青花瓷,左右平便故作爽朗地说:“李老师客气,那左某就沾光了,两百万我们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