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根同志为了保护青花瓷瓶受了伤,此时已出了院在家调养,司马心和师沙露代表高河陶瓷的组织来到赵根家中看望。
司马心抚着赵根的手说:“赵根同志,你为了保护社会及国家财产,光荣负伤,我代表公司党委和总经理室特地来慰问你,希望你好好在家休养。等身体好了,再来公司上班,为国家和人民再作贡献!”
赵根激动地说:“司总、师总,你们两个这新任的职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闻所未闻,也不懂这个首席总经理和执行总经理是厅级的还是局级的,我们也分不清你俩哪个大哪个小,我们就统称为领导吧。领导为了我这样一个工人,还兴师动众的,我实在受之有愧啊!我受党教育那么多年了,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小事情,公司的财产是大事情。我那天一看到那个毛贼,我就知道是轮到我立功的时候了。我守仓库守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咋能放过?我直接就冲上去,没有任何顾虑,生怕钢三抢了头功。虽然钢三倒在了前面,但那是因为站的位置好,我没跑过他。我想保护好公司的财产,哪怕牺牲自己的心思,和钢三是一样一样的。幸好没有让那贼得逞!我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身体康复以后,还去守护那瓶子。我对那瓶子有阶级感情。我有决心有信心,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业绩来,请组织放心,请领导放心。——那青花瓷还好吧?”
司马心和师沙露见赵根慷慨激昂,又讲得通俗易懂、朴实无华,忙叫工会的干事将赵根的英雄形象录下来,回去好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材料。最后听到赵根问到青花瓷,把司马心和师沙露倒给问住了。
董事会开完,青花瓷瓶就被左右天下集团的人捧走了。司马心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挺好的,挺好的。你好好养身体,我们回去了。”一行人不敢久留,急急忙忙地走了。
司马心他们在赵根同志家时,车列正好在赵发家与赵发谈事。车列看到窗外人声喧哗的,便问何事。赵发说:“你别问了,问了我就生气。我家那个傻子堂兄弟,为了高河陶瓷的青花瓷,竟然和偷瓶的飞贼玩命,结果被人家捅了两刀。看他家以后日子怎么过。”
车列那天没有把青花瓷弄到手,已被尚须骂得脸差点烧出火来。车列放的那把火,更可以叫做自焚了,不但外财没有搞到手,手中股票的市值也因此缩水了一半。车列正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香没有烧好,听赵发一说,才知道坏了他好事的原来是这么一个人。
车列倒对赵根的现状有些兴趣,说:“你们堂兄弟一场,他遇到这样的倒霉事,你也该去看看他。我陪你走一趟。”
赵发虽然嫌车列多事,但见车列言辞坚决,只得一起去了。
两个人到了赵根家。赵发对赵根说:“这是我哥们儿,也是位英雄,他非要来看看你。”
那天偷青花瓷时,车列本是蒙面的,而且灯光又暗,赵根自然认不出。见赵发如此说,赵根就说:“英雄也是除飞贼的?你除的是哪一路贼,说来我听听咧。我也把我的壮举说给你们听听,可有意思了。”
车列冷冷地说:“我们都是英雄,只是落草的地方不一样。高河还有一位英雄,他叫左右平,更是落草得早,比你我的手段都高明。赵根,你当作祖坟一样拼命护着的那个青花瓷如今在他手中呢!”
赵根诧异地说:“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高河陶瓷的重要财产。我拼了命看的仓库,不可能有闪失的。”
车列冷笑着说:“你就别说高河陶瓷了。高河陶瓷现在是左右平的小老婆,那高河陶瓷生下来的东西不都是姓左的吗?”
赵根自语道:“这么说,我回去就没有瓶子可保护了?”
赵发也骂说:“一根筋的东西,你不要想瓶子了,想想你以后的日子吧。”
赵根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命运啊!司马心当年也是为了保卫仓库,被评了先进工作者,从此才平步青云地当上了领导。同样是立功,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没有这些事了呢?我刚才还纳闷着呢,按理说我这一次也是赌得大了些,差点没把命搭上呢,总该有一锦旗的,还应该有英雄事迹的报告会,现在却都没有。”
见赵根怔怔的,车列走时便丢下两万块钱,说:“好好养伤吧,英雄。”
赵发在回来的路上埋怨车列说:“我说赵根傻,你比赵根还傻。他和你非亲非故的,你给他钱做什么?他为高河陶瓷受的伤,自然会有高河陶瓷的人来管,要你白操心?那两万块还不如我们兄弟喝酒呢。”
车列落寞地说:“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的钱,我是为了还我的债。”
赵发更不明白了,还要问,车列便说:“别问了,我先走了,你考虑一下注册公司的事,跟你姐姐商量一下。”
车列离开赵发家以后,惦记着来找陶花媛。陶花媛这几天守着父亲陶醉,心中的落差与庐山瀑布有得一比。从富贵到荒凉的转折之路是短的,有时只发生在一夜之间;从富贵到荒凉的转折之路又是长的,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能走完。
陶醉出院了,却已是半边瘫痪之人。花枝俏在高河陶瓷也待不安生,干脆提前办了内退,服侍老伴儿。陶花媛陪护父亲的日子里,慕容若水每天都来看望。
那天若水又来看望时,花枝俏说:“丫头,你也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了,真是难得。你爸爸失去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有儿女争气,我们还图什么呢?若水也是天天都来,只是英俊没有怎么来过,估计也是忙得很。正好今天天气晴朗,你们年轻人出去散散心吧。花媛,你爸爸反正就这样了,你们也不要老想不开,你们还有你们的生活。”
花媛听了就跟若水出去了。她们俩一起来到柳林河边的长堤坝上,脚底青草葱葱,脚边花枝飞摇。陶花媛和若水躺在草地上,看远处湖中波光粼粼、轻舟荡漾。陶花媛再抬头看那蓝天,只见云头耸立、风云变幻。
若水问花媛道:“前天姐妹一起聚会,你咋又不去呢?”
陶花媛说:“什么姐妹呢?那个张桃红、姚柳青,我看着别扭,不想参加她们的活动,还是我们在一起好。”若水闷闷地听着,不吱声。
这时花媛勾住若水说:“你看天上!”若水便看向天空。
花媛问:“你在左右天下集团做事有趣吗?”
若水说道:“有什么趣呢?为了生活呀。”
花媛说:“你知道我理想中的职业是什么吗?是犁云!”
若水问:“什么离云?”
花媛自言自语地说:“是耕耘云彩。人家说‘桃花源里可耕田’,我不要去那桃花源里耕田,我要犁云。你看,像这样的天气,就是应该我上班的时候了。我扶一把犁,赶一头牛,在那天边,将这高低不平的云朵犁成一垄垄的,再在云中种上雨雪树。春夏的时候,树上的露珠掉下来,化成雨;秋冬的时候,树上的叶子落下来,便化成雪。这样的工作你说美不美?最好的啊,是我们俩一起犁云。从此以后,你叫我‘犁云公子’,我叫你‘犁云妃子’,可好?”
若水羞红了脸,说:“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又有多么好的呢?哪里又有那么多云让你来犁呢?花媛,你这些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你整天这么痴呆地过日子可不好。你爸爸现如今病成这样,你也要正经地找一个工作,你也要忙起来,才能不闲散,才能不胡思乱想。”
她们正私语着,这时车列突然在身后说:“花媛,你要犁云,若水不去,我陪你去可好?”两个人回头看时,才知车列早在身后。
若水惊喜地说:“车列,你来了。”
陶花媛冷冷地说:“他来了有什么稀奇。”
车列说:“我现在是越来稀奇了。我说花媛,你爸爸退下来,对我可是件好事。你爸爸退下来,找你的人就少了许多。别的不说,这慕容英俊有些日子没来烦你了吧。”
若水脸红着说:“我哥哥是出国了,也不是不愿意来。”
车列说:“不是在什么契丹基金当基金经理吗,怎么又出国了?”
若水说:“我也不清楚,反正办的投资移民。”
车列说:“这一次高河陶瓷其他人都是全军覆没,只有英俊赚到钱了。这个时候出国最好,搞个投资移民,人移民出去了,钱也出去洗白了,还可以再回来爱家乡,爱高河,当爱国华侨。只是他回来时,只能爱社会主义,爱花媛他是没有机会了。花媛,是不是?”
陶花媛说:“英俊没有机会。你天天在这儿守株待兔,未必就有你的机会。若水都望穿秋水了,你也不看她一眼。”
车列说:“若水,你哥哥都移民了,你也该出国。把花媛交给我,我保证让她幸福美满。”
若水眼睛里像起了一层水雾,有些湿润了。若水目光迷离地望着车列说:“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
车列说:“你不走,这盘棋走不活呀。你天天守着花媛,让我无从下手。”
花媛说:“我的心里话是,为什么不是你车列走呢?若水的心里话一定是,为什么不是你花媛走呢?我们偏都不走,就让这盘棋死在这儿。我只犁我的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若水又红了脸,说:“我没有那样想过,花媛!”
车列说:“我倒有一个万全之策。”两个女人一齐期待着他的解决方案。车列却说:“解局的只有我,我把你们姐妹俩都娶回家,我也幸福,你们俩也相安无事。”
花媛骂道:“若水,就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也不要嫁给他。我早知道他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今天全露尾巴了吧。”
车列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讪讪地说:“开个玩笑,花媛你别恼。若水不嫁给我,你嫁给我不就得了。”
若水见车列被骂得脸上挂不住,倒心痛起来,说:“车列,你追求女孩子倒是温柔一些呀,你的热暴力把人都吓跑了,哪个敢跟你谈情说爱呢。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帮花媛找一份工作,你的狐朋狗友那么多,个个都是开公司的,花媛又长得那么漂亮,让她给哪个公司当形象代言,或者拍广告什么的。”
花媛正要说:“我才不上班呢,我就是要犁云!”突然手机响了。
原来花媛替若水母亲买的墓地,一直在银行按揭,这个月还款的日子到了,花媛因最近事情太多全忘了,手机那边正在催款。陶花媛打小从没被人催要过钱,这一催把她催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见车列望着自己,花媛就说:“什么广告呢?痔疮灵之类的广告我可不要接的。”
车列说:“哪个让你接那些广告?你做广告,最适宜做冰柜,因为你自己就是一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