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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王驾崩——新王万岁

在这同一天将近黎明的时候,汤姆·康第从一阵梦魇缠绕的睡眠中惊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想要分析分析他那些混乱的念头和印象,希望从那里面找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来,然后他忽然用狂喜而又压低了的声音喊道:

“我全明白了,我全明白了!谢天谢地,我终归醒过来了,的确不错!过来吧,快乐!走开吧,烦恼!嗬,南恩!白特!快把你们的稻草甩开,上我这边来吧,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离奇的梦,这个梦真是荒唐透顶,黑夜的妖魔编出来的怪梦,还从来没有叫人心里这么吃惊的,你们听了也不会相信!……嗬,南恩!哎呀,白特!……”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身边出现了,有一个声音说:

“皇上您有什么圣旨要吩咐?”

“圣旨?……啊,我真倒霉呀,我知道你的声音!快说吧,你说——我是谁?”

“您是谁?千真万确,昨天您是太子,今天您是我最仁慈的天子,大英国王爱德华。”

汤姆把头埋在枕头当中,悲伤地低声抱怨道:

“哎呀,原来还不是个梦!去休息吧,好心的人儿哟——别打搅我了,我的烦恼让我自己承担吧。”

汤姆又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做了这么一个愉快的梦。他觉得那是夏天,他独自在一片名叫好人场的美好的草场上玩耍,忽然来了一个只有一英尺高的驼背小矮子,脸上长着很长的红胡子,到他跟前对他说:“你在那个树墩子旁边挖吧。”他就照办了:结果挖出了十二个亮晃晃的新便士——惊人的财宝!但是这还不算最好的事情,因为那小矮子说:

“我认识你,你是个好孩子,应该得到奖赏;你的苦难就要完结了,因为你得好报的日子已经到了。你每隔七天上这儿来挖一回,每回都可以挖到这么多钱财,十二个亮晃晃的新便士。不要跟人家说吧——要保守秘密才行。”

于是那小矮子不见了,汤姆就拿着他这份意外之财,飞跑到垃圾大院去,心里一面想:“我每天晚上给我父亲一个便士,他会以为那是我讨来的,心里也就会高兴,我也就再不会挨打了。教我的那位好心的神父,我每个礼拜要给他一个便士;剩下的四个就给妈妈、南恩和白特。现在我们再也不会挨饿,再也不会穿破衣服了,再也不用害怕,不用发愁,不用活受罪了。”

他在梦中跑得气都喘不过来,终于跑到了他那肮脏的家里,可是他眼睛里闪烁着兴高采烈的狂喜;他把四个便士扔到他母亲怀里,大声喊道:

“这是给您的!全是,每个都是!——给您和南恩还有白特的——这是规规矩矩得来的钱,既不是讨来的,也不是偷来的!”

快乐而又吃惊的母亲把他使劲搂在怀里,喊道:

“时候不早了——陛下您可否起床?”

啊,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回答,好梦一下子被打散了——他又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总御寝大臣穿着华贵的衣服跪在他的床边。那个骗人的梦给他带来的快乐随即消失了——这可怜的孩子看出了他自己仍旧是一个俘虏和国王。卧室里站满了披着紫色斗篷的大臣——这是穿的丧服——另外还有许多伺候国王的仆人。汤姆在床上坐起来,从那阴暗的丝绸帐子里面定睛注视着外面那一群讲究人物。

穿衣这一项重大工作开始了,这项工作正在进行的时候,那些大臣一个又一个地到小国王跟前来跪拜,并且对他丧失父王的不幸表示吊唁。开始由大侍从官拿起一件衬衣,递给总内侍官,他又把它递给次御寝大臣,他又把它递给温莎御狩林总管,他又把它递给三级近侍官,他又把它递给兰开斯特公爵领地王室大臣,他又把它递给御服大臣,他又把它递给纹章局长,他又把它递给伦敦塔典狱官,他又把它递给皇家总管大臣,他又把它递给世袭大司巾,他又把它递给英国海军长官,他又把它递给坎特伯利大主教,他又把它递给总御寝大臣,这位大臣才把这件经过七传八递居然还是送到了他手里的衬衫接过来,给汤姆穿上。可怜的、看得头昏眼花的小伙子啊,这使他联想到救火的时候递水桶的情景。

每件衣服都要依次经过这么一番迟缓而庄严的手续,结果汤姆对这种礼节就厌烦起来了;他感到非常厌倦,所以后来他终于看见他那条绸子的长裤顺着那一排大臣递过来,知道这件事情将近完毕了,就觉得心头几乎有一阵谢天谢地的快感涌出来。但是他欢喜得太早了。总御寝大臣把那条裤子接过来,正待往汤姆的腿上穿,可是忽然有一阵红潮冲到他脸上,他连忙把那条裤子推到坎特伯利大主教手里,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嘴里小声地说:“你瞧,阁下。”同时还指着一个与这条裤子相连的什么东西。大主教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把这条裤子递给海军长官,也悄悄地说了一声:“你瞧,阁下!”海军长官又把这条裤子递给世袭大司巾,他几乎吓得透不过气来,连一声“你瞧,阁下”都说不清楚了。这条裤子顺着那一排大臣往回递过去,递到皇家总管大臣手里,递到伦敦塔典狱官手里,递到纹章局长手里,递到御服大臣手里,递到兰开斯特公爵领地王室大臣手里,递到三级近侍官手里,递到温莎御狩林总管手里,递到次御寝大臣手里,再递到总内侍官手里——照例都伴着一声诚惶诚恐的惊喊:“你瞧!你瞧!”——直到最后递到大侍从官手里,才算完事。这位大臣吓得脸色惨白,瞪着眼睛把那惹出这场惊慌的毛病望了一会儿,然后粗声低语道:“真是该死,裤脚的花边上掉了一个穗子!——快把御裤保管大臣送到塔里去关起来!”他说完这句话,就靠在总内侍官肩膀上,借此恢复他那吓跑了的气力,等着别人另外拿一条没有弄坏穗子的裤子来。

一切的事情都有结束的时候,后来汤姆·康第终于穿好了衣服,可以起床了。于是专管倒水的官把水倒好,专管洗脸的官给他洗了脸,专管拿面巾的官拿着面巾站在他身边,后来汤姆终于按照规矩完成了盥洗的步骤,准备着让御理发师给他打扮。最后他经过这位美容能手的打扮,身上披着紫色缎子的斗篷,穿着紫色缎子的大脚短裤,头上戴着紫色翎毛顶子的帽子,就成了一个仪表优雅的角色,简直像个姑娘那么漂亮。现在他冠冕堂皇地从那些毕恭毕敬的大臣当中穿过,向着早餐的餐室走去;他走过的时候,这些人就向后退,给他让开路来,并且还跪在地下。

他吃过早餐之后,就由他的大官们和五十个拿着金色战斧的侍从卫士服侍着,按照帝王的仪式,把他引到坐朝的殿里,那就是他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他的“舅父”赫德福伯爵在宝座旁边站着,准备提出贤明的意见,以助皇上思考。

已故的国王指定执行遗嘱的那些煊赫人物来到汤姆面前,请求他钦准他们的几项决议——这只是一种形式,但又并不完全是一种形式,因为这时候还没有摄政。坎特伯利大主教报告了遗嘱执行委员会关于已故国王陛下治丧事宜的命令,最后宣读了各位执行委员的签名,那就是:坎特伯利大主教、英国大法官、威廉·圣约翰勋爵、约翰·罗素勋爵、爱德华·赫德福伯爵、约翰·李斯尔子爵、德拉谟主教柯斯柏……

汤姆并没有听着——这个文件前面有一句话使他莫名其妙。这时候他转过脸去低声向赫德福伯爵说:

“他说丧礼决定在哪一天举行?”

“下月十六日,皇上。”

“这真是个荒唐古怪的主意,他经得住这么久吗?”

可怜的小伙子,他对于皇家的习惯还很生疏哩;他看惯了垃圾大院那些可怜的死人很快地被人打扫出去,和这种办法大不相同。但是赫德福伯爵说了一两句话就使他放心了。

一位国务大臣呈上委员会的一道命令,指定第二天十一点钟接见各国大使,希望国王批准。

汤姆用探询的眼光望着赫德福,赫德福低声说:

“陛下应该表示同意,他们是为了陛下和英国遭了那重大的不幸,特地来替他们本国的皇上表示哀悼的。”

汤姆就依照他的吩咐做了。另一位大臣宣读一份关于已故国王的王室开支报告的绪言,说明前六个月里的开支共达两万八千镑——这个数字大得惊人,把汤姆·康第吓得透不过气来,后来他听说这笔开支里还有两万镑没有支付,是赊欠着的,于是他又吓了一大跳;后来他又听说国王的财库几乎是空了,他那一千二百名仆役因为皇室拖欠他们的工资,非常困窘,于是他又大吃一惊。汤姆非常焦虑地说:

“我们分明是快要倾家荡产了。我们应该搬到一所小点的房子里去住,把仆人解雇了才对,而且必须这么办,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用处,徒然耽误事情。他们给人家帮那些忙,简直是叫人精神上受折磨,心里感到羞耻,这些事对谁也不相宜;除非被服侍的是个木头人,根本没有脑筋,也没有手,自己什么事也不会干,那还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所小房子,在河那边,靠近鱼市,在毕林斯门附近……”

汤姆胳臂上让人使劲按了一下,叫他停止这种傻话,使他脸红了一阵;可是别人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神色,表示他们注意了这些奇怪的话,或是对此感到关心。

又一位大臣报告,已故国王曾在遗嘱中决定授予赫德福伯爵以公爵衔,并将他的兄弟汤玛斯·赛莫尔爵士晋级为侯爵,赫德福的儿子晋级为伯爵,另外还对国王的其他大臣赐予类似的升级,因此委员会决议在二月十六日开会,宣布这些恩典,并予以确认;同时还宣布,由于已故国王遗嘱中并未赐予受封人以相当的采邑,使他们足以维持新授爵位的开支。委员会深知他对此事的意旨,因此认为应赐予赛莫尔“地租五百镑的土地”,赐予赫德福之子“地租八百镑的土地,并在再有主教领地充公时,再拨地租三百镑的土地给他”——还说新登位的国王陛下同意这种办法。

汤姆正想信口说几句话,表示不应当先把已故国王的钱都随便花光,而不清偿债务;但是头脑清楚的赫德福赶紧推了推他的胳臂,才使他没有说出这种欠考虑的话;于是他就颁布谕旨,表示同意,嘴里虽然没有加以批评,内心可是深感不安。这时候他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了他现在干出那些非凡的、光辉灿烂的奇迹,多么轻而易举,于是他心里就突然起了一个愉快的念头:为什么不封他的母亲为垃圾大院的女公爵,给她一份领地呢?可是有一个伤心的念头立刻就把这种想法扫除了:他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国王,那些严肃而老练的长辈和大贵族才是他的主宰;在这班人心目中,他的母亲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小疯子幻想中的人物;他们听到他的提议,根本就不会相信,随后又要请医生来给他看病了。

枯燥的事情继续进行着,非常讨厌。大臣们念了一些请愿书、宣言和特许状等等,以及各式各样的冗长、重复和令人厌倦的关于公务的文件。后来汤姆终于怪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仁慈的上帝居然叫我离开了田野,离开了自由的空气和阳光,把我抓到这里来;叫我当个国王,受这种活罪呢?”然后他那可怜的昏昏沉沉的脑袋打了一会儿盹,随即就倒在肩膀上了;于是帝国的大事就因为缺少了这个庄严的工具执行批准的权力,暂时停顿下来了。寂静随即就笼罩在这熟睡的孩子周围,国家的贤人们也就不再施展他们的深谋远虑了。

经过两位监护人赫德福和圣约翰的许可,汤姆在上午跟伊丽莎白公主和小洁恩·格雷公主在一起痛痛快快地过了一个钟头;不过这两位公主的心灵都因为皇室遭了那重大的不幸,多少还有些悲恸;在她们拜见终了的时候,汤姆的“姐姐”——就是后来历史上的“血腥的玛丽”——对他作了一次严肃的谒见,使他大为扫兴;在他心目中,这次谒见的唯一好处就是占的时间很短。他独自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有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瘦削的男孩子被引到他面前来,这孩子的衣服除了雪白的绉领和手腕那儿的花边以外,全是黑的——紧身衣和裤子等等,都是一样。他除了肩膀上戴着一个紫色缎带子打的孝结以外,就没有其他服丧的标志。他低着光头,畏畏缩缩地走到汤姆跟前,把一条腿跪在地下。汤姆坐着不动,认真地把他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他说:

“起来吧,孩子。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那孩子站起来,文雅而自在地站着,可是脸上露出一种焦急的神色。他说:

“您一定还记得我吧,皇上。我是您的代鞭童。”

“我的‘代鞭童’?”

“正是,陛下。我叫作汉弗莱——汉弗莱·马洛。”

汤姆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有些突如其来,他的监护人应该事先给他说明一下才对。现在的情况可真是令人为难。他怎么办呢?——假装认识这个孩子,然后一开口又露出马脚,叫人家看出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吗?不,那是不行的。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妙计,这使他感到快慰。他心里想,像这样的意外事件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因为赫德福和圣约翰既然是遗嘱执行委员会的委员,就难免有紧急的公事随时把他们从他身边请到别处去;所以他也许还是要自己想出个主意来,应付临时的变故才好。对,那倒是个聪明的办法——他可以哄一哄这个孩子,看看能收到怎样的效果。于是他就装出为难的神气,摸一摸脑门子,跟着就说:

“我现在好像是想起你一点儿来了——可是我因为遭了痛苦,脑子简直不灵了,有些模模糊糊——”

“哎呀,可怜的主人!”代鞭童激动地喊道。随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他们果然说得不错——他的确是疯了——哎呀,可怜的人!可是我真糟糕,怎么就忘了!他们说过,谁也不许表示他看出了国王有什么毛病哩。”

“近来真有些奇怪,不知怎么的,我的记性简直是跟我开玩笑,”汤姆说,“可是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好——只要稍微给我提出一点线索,就能帮我把忘记了的事情和人名都想起来(并且还不止这些,就连我从来没听到过的,我也能想得起来——这孩子回头就明白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是不关重要的事情,皇上,不过陛下要是愿意听,我就说一说吧。最近这两天,陛下学希腊文弄错了三回——都是早上上课的时候——您还记得吗?”

“对啦——我想我还记得(这并不算撒谎——只要我这两天学过希腊文来着,那我就不止弄错三回,而是弄错几十回了)。是呀,我现在真的想起来了——你再往下说吧。”

“太傅因为陛下学得不好,说那是什么‘心猿意马’,他就大发脾气,说是要狠狠地揍我一顿鞭子才行——他还要……”

“揍你呀!”汤姆大吃一惊,简直沉不住气了。

“他怎么为了我的过错要揍你一顿呢?”

“啊,陛下您又忘了。您要是功课学得不好,他每回都是打我呀。”

“对了,对了——我忘了。你秘密地教我——结果我要是学得不好,他就认为你教得不得法,所以就……”

“啊,皇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您的最下等的仆人,怎么敢教您呢?”

“那么你还有什么过错?这到底是个什么闷葫芦?难道我真的疯了吗?还是你疯了呢?你给说明一下吧——老老实实地说。”

“可是,陛下圣明,这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谁也不能对太子的御体施行体罚;所以太子要是有什么过错,就由我来受罚,这个办法是很对的,因为那是我的职务,也是我的生活。”

汤姆瞪着眼睛望着那沉静的孩子,同时自己心里想着:“瞧,这可真是个稀奇事儿——挺特别、挺古怪的行业;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怎么不雇一个孩子来替我让人家梳头和打扮?要是那样,我可真是谢天谢地!——他们要是肯那么办,我情愿亲自挨鞭子,并且还多谢上帝给我这么对调。”于是他大声说:

“太傅已经照他说的话打过你了吗,可怜的朋友?”

“还没有哪,陛下,本来是指定在今天处罚我,可是恐怕会取消这个命令,因为这跟我们所遭的丧事不相称;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我就大胆地到这儿来,把陛下答应替我说人情的事给您提醒一下——”

“跟太傅说吗?让你不挨这顿鞭子吧?”

“啊,您果然还记得!”

“我的记性好起来了,你看得出。放心吧——你的背决不会挨揍——我一定想法子帮忙。”

“啊,多谢,好心的皇上!”那孩子又请了一个安,欢呼道,“我向陛下提出这个请求,也许已经够胆大了;但是……”

汤姆看见汉弗莱有些迟疑,就鼓励他继续往下说,他说他心情正好,愿意多多开恩。

“那么我就大胆说出来吧,因为这是对我关系重大的事情。现在您已经当了国王,不是太子了,您可以随意颁布命令,谁也不敢反对;所以您现在要是再学那些枯燥无味的功课,弄得心烦,那实在没有什么道理,您会把书烧掉,找些轻松的事情开开心。那么一来,我可就完蛋了,我那些无依无靠的姐妹也跟着我一齐倒霉了!”

“完蛋了?请问你,那是怎么回事?”

“仁慈的皇上啊,我是靠我的背吃饭的,我的背要是闲着,我就要挨饿了。您要是不读书了,我就要失业,因为您不需要代鞭童了。请您不要开除我吧!”

汤姆被这可怜的苦恼事情所感动了。他大发帝王的恻隐之心,慷慨地说:

“你不必再担心了,孩子。我决定让你终身担任这个职务,并且还让你子子孙孙永远世袭下去。”于是他举起剑来,在这孩子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一面大声说,“起来,汉弗莱·马洛,大英王室的世袭代鞭童!忘记忧愁吧——我一定再读起书来,并且还要读得很坏,使你的职务大大地繁重起来,那么他们为了公平合理,就不得不给你加两倍工钱了。”

感恩不尽的汉弗莱热烈地回答道:

“多谢多谢,啊,高贵的主人,您这样皇恩浩荡,实在是大出我那些胡思乱想的美梦之外。从此以后,我一生一世都快乐了,马洛家的子子孙孙也都快乐了。”

汤姆是很存心智的,他看出了这个孩子对他很有用处。

他鼓励汉弗莱说话,这孩子也很愿意说。他相信他能帮忙“治好汤姆的病”,心里很高兴;因为他每回把这位小国王在皇家书房里和皇宫里其他地方所经历的各种新鲜事情的细节向他那神经失常的脑子提醒一下,马上就看出汤姆能够把那些情况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谈了一个钟头之后,汤姆就觉得他对于朝廷里的人物和事情获得了许多很有价值的知识;因此他就决定每天利用这个来源,探听消息;为了这个目的,他就要下一道命令,规定汉弗莱每次进宫的时候,只要皇上没有接见别人,就让他到国王的私室里来。

汤姆刚把汉弗莱打发出去,赫德福伯爵就来了,他给汤姆带来了新的麻烦;他说遗嘱执行委员会的大臣们唯恐有什么关于国王精神失常的过甚其词的谣言泄漏出去,到处传开了,所以他们认为再过一两天之后,皇上应该开始当众用餐。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谣言已经传出去了的话,只要国王神色正常,精神饱满,再加上特别注意,使态度显得泰然自若,举动自然而斯文,那就一定能安定人心,比其他任何办法都更加有效。

然后伯爵就非常审慎地开始指导汤姆;他很勉强地借口要“提醒”他一些“早已知道的事情”,把他在这个隆重的场合上所要遵守的礼节告诉他;但是汤姆在这方面并不大需要帮忙,这使伯爵大大地喜出望外——关于这件事情,汤姆运用了汉弗莱告诉他的消息,因为汉弗莱从那迅速传播的宫中闲谈听到了风声,曾经向汤姆提到过他在几天之内就要当众用餐。但是汤姆保守了秘密,没有把这些事实说出来。

伯爵一看皇上的记忆力大大好转了,就用表面上显得随随便便的态度,大胆地提到几件事情来测验他,试试他的记忆力究竟好转到了什么程度。结果是东一处西一处很有些地方令人满意——凡是汉弗莱提供了线索的地方,汤姆都答得很好——整个说起来,伯爵是大为高兴的,而且也增强了信心。结果他因为信心太高,居然大胆提出了一个问题,用很有希望的语气说:

“现在我相信陛下脑子里如果再稍微思索一下,一定能把御玺的谜解开——遗失御玺,昨天还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不过今天就不算什么了,因为它的有效期限已经随着前王的生命而终止了。陛下可否记一记试试?”

汤姆茫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御玺这东西,他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他迟疑了一会儿,就傻头傻脑地抬起头来望着,问道:

“伯爵,御玺像个什么样儿?”

伯爵吃了一惊,但是几乎看不出来,他低声自言自语地说:“哎呀,他的脑筋又出毛病了!——要是再叫他继续想事情,那是很不聪明的。”然后他巧妙地把话题转开,希望把那不幸的御玺从汤姆脑子里扫除出去,他这个目的很容易就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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