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仿佛看到那深埋在脑海之中的图景:初见时,他满脸是血,倒在他旁边的是一只吊睛虎,王性十足的,藐视万物。她亲眼看着不懂一点功夫的他满眼冷静地十指插入虎眼之中,倾尽浑身力量硬生生地将虎眼扣出,而虎齿堪堪停在他面前……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狠,甚至可以这么忘己地发狠,他似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
年少气狂的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站在他面前说:“野小子,不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无论生死,你只能是我的人!”
她宣告自己所有权,成心想激起他的反抗,之后她似乎还说了不少话,但他不为所动,冷静地盯着她说:“你能养得起我娘的话,我就跟你。”他那一句话太过冷静,冷静到不像一个人。而清风就这样莫名答应了。
于是不久之后,穷桑天又多了一位侍妾,而穷桑清又多了一个哥哥。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段想永远抹杀的过往吧,可隔着那么遥远的时空,在几番错失记忆的时候,清风还是能够清楚地记起来。
这个哥哥,是她亲自招惹来的,只因为一时的不忿,只因为狂妄地想要征服。当所有人都传说:穷桑家三丫头赤手空拳搏倒吊睛大虎,睿智英勇不输男儿,这个时候他选择沉默,他是真的不在乎,因为他想要的不是名声。她所看重的名声,从来不是他的目标,所以他们才能这样合作愉快。
她是一个卑贱的戏子的孩子,同样是卑贱无用的,她不是男儿,是一个只会拖累家人的祸水。这样的她需要一场华丽的证明来宣告自己的存在,让人不能忽视。
从头到尾,她的初衷都不是为了他。
原本来到头来,她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是吗,二哥?
这一天,清风抱着穷桑烈的尸体很久,久到夜色吞噬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凭手指来感受他身上些许残留的温度。
当晚,有人来到她身边,跟她说:“既然狠不下心,你又是为何要站在我身边?”
她一脸陌生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墨染的夜色里,她的声音也染上了凄清的感觉:“谁知道呢?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怎么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所以,你不要问我哦。”
所以,耶若,别问我,让我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我什么都不会回答的。
那一刻清风觉得很安静,心中从来没有的平和,狂肆的火焰仿佛还未兴起就被穷桑烈扑灭,她不想说话,此刻只想守着穷桑烈。
若不是她带他来穷桑家,若不是她执意要让他呆在自己身边,若不是她一直着意倚重他,现在的他或许也不会是这样了。他恨她是有道理的,他应该恨她。
因为……是她毁了他!
耶若陪着她在夜色中坐了很久,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同样很安静。直到有脚步声响起,惊破了他们三个人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