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倪布然他们，梅雪从葫芦茶馆返回她的住处。雯雯接过来以后，她租了一个农家院落里的一个套间，前厅后室，外带一个卫生间，足够她母女俩容身的了。梅雪进了门，雯雯在写作业。她和孩子打声招呼，就斜躺在沙发上。雯雯问道：“妈妈喝酒了？”
“喝了几杯。”梅雪望着雯雯，笑眯眯地说，“怎么不叫‘大妹子’了？”
雯雯笑了笑，玩笑道：“大妹子也是随便叫得呀！”
“好了，不贫了，”梅雪轻声道，“妈妈稍歇一会儿，再给你做饭。”
“不用了妈妈，我吃过了。”
“哦，你怎么吃的。”
“方便面呀！”
“这可不行，那东西妈妈凑合一顿两顿的，解解燃眉之急还行。小孩子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随便凑合呢？”
“妈妈，女儿没有那么金贵，你就别在意了。倒是你，这么忙，还经常应酬。以后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梅雪点点头。女儿的话使她倍感欣慰，一股热浪涌上心头，眼窝一热，热泪模糊了她的两眼。她背过雯雯擦了一把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闭了眼，本想假寐一会儿，不料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雯雯见她睡着了，就拿了一块毯子，走过去，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转身向外走去。
她朦朦胧胧地到了一个地方，这里云遮雾罩的，虚无飘渺，神秘莫测。她游荡在一片树林中，飘渺中，她隐隐看见一条小河，水面上也浓雾蒙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一股雾气浸入心脾，有种如醉如痴的感觉。恍恍惚惚中，有一个人飘然而至，飘飘渺渺地向她走来。她心头一惊，定睛一看，此人音容笑貌颇似倪布然，她的心为之一震，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不觉间，那人走近了她，向着她微笑着，当她确定这就是倪布然时，她迎上前，展开双臂向他扑了过去。倪布然顺势把她搂在怀里，热切地吻着她，一股热流流进她的心间，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自觉地向后倒去。倪布然轻轻地抱起她，抱到一间小屋里，两人就翻云覆雨起来。她觉得浑身像通了电似的，下身也湿津津的，顿时觉得畅美无比，张开喉咙，呻吟着，呻吟着，浑身扭动着，颤抖着。突然间就醒了过来。原来却是“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她转身看一眼房间，雯雯已经不在屋里，大概做完作业出去玩了。她想想梦中的情境，下身也冰凉冰凉的，而且可能还叫出了声，不觉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心想，多亏雯雯不在，要不，还不把人羞死！
她起身进了卫生间洗了洗，之后到卧室里换了内裤。她本想到工地上去，想想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就撒了个懒，到客厅里，打开电脑，看了看自己的邮箱、QQ和博客什么的，没有什么信息。她向后一扬，把头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她曾听见男人们说过做爱不如做梦的话，不想自己真的做了这样的梦，她才深切体会到，此话不虚。这梦让她畅快淋漓的同时，也让她心身疲惫。她意识到，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异性了，难道真的如饥似渴到以梦充饥的份上了吗？梦中的他怎么偏偏又是这个倪布然呢？这么想着，一股淡淡的情思滑过心头，对这个男人的爱意愈加浓烈。
她就这样慵懒呆板地坐了一会儿，打开自己的博客，写下了一段抒情文字，把这种情感流向指尖，敲进电脑里，也敲进自己的灵魂深处。她点下这段文字的句号，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是妹妹梅雨的。
“什么事？”她懒懒地问。
“你到市医院来一下！”那头声音急切，有点哽咽。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梅雪噌地站起身，高声问道。
“梅能出事了，在市医院急救中心，你快来吧！”那头边哭边说。
梅雪一怔，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那儿，心发怵，舌头发麻，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头在催，她猛然回过神来，急忙说了一声：“我马上过去。”就开着车匆匆赶往医院。
进了急救中心大楼，梅雨、杨红叶、郜子达、倪布然和小柳、小汪焦急地等候在大厅里，梅雨见了梅雪，急忙走过来，拉着她走到急救室前。梅雪透过门上玻璃，看见梅能赤身躺在抢救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几个医务人员忙来忙去地忙碌着，各种仪器仪表发出各种声响，其荧光屏上显示着各种数据、曲线和符号，看着都让人心惊。
不一会儿，走出两个医生，其中一个老一点的问她俩：“你们谁是家属？”
梅雪过来把失魂落魄的杨红叶拉过来，回答道：“这是病人的妻子。”
“你跟我来。”那个医生简单地对杨红叶说。杨红叶拿眼睛看着梅雪，梅雪就挽着她，和梅雨、郜子达一起，跟两个医生进入医生办公室。年轻医生坐下来，翻开一个文件夹，埋头写了起来。老一点的让他们坐下来，眼睛盯着杨红叶说，“初步诊断，是脑溢血，需要及时手术，不能耽搁。”
杨红叶望着梅雪，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于是，梅雪问道：“是要在脑袋上动刀，是吧？”
“对，开颅。”医生简单而毫不含糊地说。
“没有其他选择？”她小心地问。
“最好选择手术。”医生简单地给她讲了讲为什么要手术的理由。
他们面面相觑，商量以后，梅雪说：“那就做吧！”
年轻医生把刚刚写完的文件递给杨红叶，说：“这是手术协议书，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签字吧。”
杨红叶看都没看，就递给梅雪，梅雪接过来，粗粗地看了一遍，就把手术可能产生的后果简单地给杨红叶讲了讲。当她听到手术有可能造成死亡、脑瘫、偏瘫、丧失生活能力以及改变性格等后果，杨红叶哇地一声哭了，接着跑出医生办公室。梅雪和梅雨交换了一个眼神，梅雪说：“我是病人的姐姐，我来签字吧。”说着，她从年轻医生手中接过笔，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梅能被推进了手术室，家属和倪布然以及行政事务局的人静候在休息室和外面的走廊里。梅雪把梅雨拉到一个墙角里，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梅能被杨红叶关到卧室以后，一头扑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晚上杨红叶从歌舞厅回来，怕挨他的打，就在恬恬的卧室里和恬恬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带着恬恬去少年艺术学校学绘画。
梅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慢慢醒了过来。他去开门，门从外面锁着。踢了两脚，没有动静。这时他看到衣柜旁边放着半瓶酒，他大喜过望，拿起酒瓶对着嘴就喝了起来，一会儿就把那半瓶酒喝了个精光。过了一会儿，他听有人进了客厅，知道杨红叶回来了。喊了两声，没有应答，于是，他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疯狂地踢门。杨红叶怕门被踢坏，又怕放他出来自己遭到他的暴力侵害，于是，悄悄地把锁子打开，轻轻地出了家门，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到外面去了。
梅能“获释”后，骂骂咧咧地甩门而出。来到大街上，眯缝着那对红红的眼睛，喷着酒气，东摇西摆地走着，连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躲避着他。这样走了一段路，见旁边有家酒吧，他便踅了进去，在大厅的一个桌子上坐下来，向吧台喊道：“上酒！”
服务小姐应着声，给他上了一瓶啤酒。
“上白酒！”他喊道。
“我们这儿没有白酒。”小姐见他酒气冲天，忙陪着笑脸说。
梅能望着小姐，无耻地笑笑，说：“我就要喝白酒。”
小姐说：“真没白酒。”
“叫你们老板来！”他高声叫道。
那小姐战战兢兢地退回去，不一会儿，老板出来了。老板陪着笑脸说，本店不供应白酒。于是他就耍起了酒疯，大吵大闹，揪住老板就要打人，把酒吧里喝酒的客人都吓跑了。他越闹越凶，酒吧里的几个青年人上来挡架，纠缠在一起，不可开交。在你推我搡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梅能摔到在地，脑袋瓜子磕在大厅正中的楼梯上。当时就瘫软过去，扶都扶不起来，老板打了120急救电话，赶救护车来，他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当时在场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呢！”梅雪忧心忡忡地说。
“有什么办法，”梅雨说，“大人怎么都好办，可怜这恬恬了。”
“恬恬好办，万一她妈忙不过来，大不了我养她。最让我担心的是……”说到这儿，梅雪看看妹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最担心的是什么呢？。”梅雨听她姐姐话中有话，问道。
“没什么，”梅雪说，“看手术的情况再说吧。”
姐妹俩说着话，杨红叶踅摸着过来了。她坐在梅雪的身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梅雨嗔怪道：“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当时你不出门，他也不至于出去闯这么大的祸。”
杨红叶不客气地说：“你也是站着说话腰不痛，当时我不出去，躺在医院里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接着她狠狠地说，“也怪我，当时不出去，就让他打，打死我，谁也干净了。”
梅雪见她俩斗嘴，劝道：“别斗了，都什么时候了！”
杨红叶抹一把泪，哀哀怨怨地说：“话说回来，像他那性子，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天天喝得醉醺醺的，见谁都想骂。一不顺心动手就打。即使我什么都不要干，专门看着他，又能看到哪里去！”
“好了，不说这些了。”梅雪说，“这就看他的造化，如果手术做好了，我们谁也操点心，该劝的时候劝一劝，该管的时候管一管。人说吃一堑长一智，鬼门关上转一圈的人了，看能不能转变过来。”
“俗话说，天河难移，秉性难改。我看难哪！”杨红叶叹息道。
“唉，”梅雨也叹道，“你说，这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不像我俩呢！”
“说这些有什么用，”梅雪想起什么似的，她对杨红叶说，“不怕你多心，这手术万一没做成，你也该有个准备。”
“谁还想到这些。”杨红叶说。
梅雪见杨红叶也不是太多心，就从包里拿出一叠钱，交到梅雨的手上，对她说：“你去准备一下老衣，以防万一。”
梅雨接过钱，出去准备后事去了。倪布然、郜子达，都陆续走过来，和梅雪说着话。梅雪想起先前做的那个梦，看一眼倪布然，心猛然揪了一下，脸上也泛起些微的红晕。她镇定了一下情绪，对倪布然说：“真是对不起，你上任第一天，他就给你下不了台，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人能救过来，比什么都好。”倪布然说。他们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门咣啷一下开了，大家立马走过去，两名医务人员推着躺在手术车上的梅能出来了。梅雪、郜子达，还有小柳和小汪接过手术车，推进电梯，离开手术室，推进特护病房，七手八脚地抬到病床上。医生和护士就忙着插气管，扎吊针，上氧气，上各种检测仪器仪表，进行手术后的治疗。梅能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梅雪看着他，心想他还能不能再次睁开眼睛呢！这样想着，自己的眼睛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