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回想起和德妃的对话,不禁疑惑她先前的错愕。还有她为何急着转移话题,又是为了掩饰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呢,难道我回答错了?还是我根本会错了她的意思?身边的人,难道不是指尧泽,那还会是谁,难道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回想起以往种种,当初和我毫无瓜葛的德妃在我因紫书的事情被冤枉的时候,是她把我从皇后的凤仪宫救出,还去见了皇上为我求情,当时她说是受人所托。尧风曾说过,要我有事的话可以告诉德妃,德妃会帮我联系到他。
忽然脑海中一个晴天霹雳,一个大胆的念头,德妃和尧风!
不可能,我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呢,他们一个是皇上的妃子,一个是王爷,绝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绝不会是。
“娘娘,你怎么了?”轻浅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摇摇头,“没事。”努力安慰自己,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只是内心深处,空了一个黑洞,黑洞越来越深。
“到底怎么了?德妃娘娘跟您说什么了?手怎么这么凉,不行,福田,你赶紧去找太医。”轻浅一着急,便唤福田去找太医。
我摆摆手,“没事,不要大惊小怪,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轻浅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只再三看了看我,确认我真没什么事,便唤回福田,一行人向龙清宫走去。
尧泽离开了皇宫,也等于我依然失去了保障,这个时候,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回到龙源殿,将披风解开交给轻浅。
忽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唤我。
我抬头一看,惊喜万分。
只见一袭熟悉的绿色身影站在殿中,亭亭玉立,烛光的光辉映衬下,熟悉而清冷的容颜显得温婉俏丽,眼角微弯,笑意早已浮在脸上。
青衣。
欣喜若狂。
“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的?”我迫不及待的奔到她身边,握住她温热的手,才惊醒这不是梦。
“皇上没告诉你?”她反问。
“是皇上?”我摇摇头。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皇上让夜莺首领放我出来的。”
想起刚远走的尧泽,心里顿时一阵甜蜜。他真的将青衣还给我了。
“不管怎么样,你回来就好,以后可不许离开我了。”
青衣半蹲,恭敬的回道:“是,皇贵妃娘娘。”
我没好气的看着她,眼一横,嘴一嘟,撇开脸去。
身后几人大笑不止。
轻浅喃喃说:“好像又回到相府的时候了。”
半梦没听清,便问道:“轻浅姐,你刚说什么?”
轻浅回过神来,浅笑道:“没什么。”
轻浅声音虽轻,可离我最近,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相府的一切是我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那里有我最亲的亲人,和最要好的伙伴。虽然轻浅还是在我身边,可是她心里藏着很多事,她不愿说,我也不愿去问。
只怕一开口,我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
我不知道我们分开之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总而言之,都是我没保护好她,我总是忍不住想怎样才能让轻浅和以前一样轻快,可是总找不到好方法。
也许在她眼里,我也已经变了吧,刚刚她那句呢喃,我懂她的意思。因为刚刚的青衣和相府的轻浅重叠了。
我们都知道有了变化,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尧泽离开后,朝堂由尧风坐镇,他代替尧泽与各臣工处理朝堂日常事务。
今日心绪莫名烦乱,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老不踏实。
半梦来报:“风王求见。”
尧风,他来干什么,知道他就在旁边的龙章殿处理政务,但目前关系尴尬,且不想让人留有话柄,所以不曾碰面,如今他主动过来,必有要事。
“快请。”
到龙源殿中,尧风正长身而立在殿中。遥遥相望,仍能从他眼里看到不小的情绪波动。
我垂下眼,低头看路,随口问道:“多日不见,王……王妃可好。”
过了好一会儿,温润的嗓音回道:“她很好,劳娘娘惦记。”
如此陌生的对话,如此疏远的关系,不由得让我心里一酸,曾经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恋人,曾山盟海誓,不离不弃。
强忍住到眼的泪意,平缓心情,故作轻松地问道:“不知风王找本宫何事?”
尧风不答,对青衣等宫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青衣闻言看了看我,我点头示意,她带着宫女们依次退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我和尧风之间总得把话说清楚,以前一直犹豫不决,所以让几个人都痛苦。
尧风一把抓住我的手,很用力。看着他盛怒的眸子,我分不清这是我的错觉还是梦境,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这么陌生,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抓得我好疼,我忍不住挣脱,我越挣脱,他抓得越紧。以至于我经不住叫出了声。
他猛的放开手,手上的青筋蹦跳,喃喃说道:“对不起。”
不忍他自责,我装作无所谓的说:“我没事。”
他突然看着我:“你是不是投靠他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誓言?你……爱上他了?”
柔肠百转,内有千语,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见我不语,更是激动得抓紧我的双肩,颤声问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看了看他,终是无话可说。
“我……你可知道,我依仗的只是你的爱,连这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他眉头深皱,脸上布上了一层寒霜,眼神里透出绝望的光。
我支吾着开口:“你已有王妃,我亦嫁给了皇上,我们早就不可能了。”说完,对视着他的目光,这些事其实早该说清楚的。
他说:“如果他不是皇上,你会选择他吗?”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我们只能面对现实,我们终归……终归缘分太浅。”
“缘分太浅?哈哈……八岁时救你,自此相识相知相依相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年的感情,这还叫缘分浅,那么请问你,什么才是缘深?托词……全部是托词。”他激动的怒吼,狂笑着。我看着眼泪直扑簌,心如刀割。
“……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同的,却原来你也和其他女人一样,贪恋荣华富贵、贪恋权力。”他眼里蹭蹭的冒出来熊熊火焰,转瞬间便腾腾燃烧起来。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心房处忍不住疼痛起来。
“那你解释下,我和你青梅竹马,为什么你进宫不到两年时间就可以移情别恋爱上别人,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互相许诺呢?我们的爱呢?”他愤怒的看着我,指责道。
我从未看过这样的他,他一直温文尔雅,从来都是温柔从容的。
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我明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如果我当初能够坚定一点,早点断了他的念想,如果我不那么犹豫不决,也许他现在会好过些。
他说的对,是我移情别恋,是我抛弃了他多年的深爱,我是罪魁祸首。我该死,该下地狱。
“你解释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他咆哮起来,赤红着双眼。
我咬了咬唇,泪如雨下。“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们会弄成这样。”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的火一瞬间熄灭了。我看到他眼中盛满了伤。
他转过身去,不让自己看见我的泪,他曾说过,这辈子最舍不得的就是让我流泪。他说,我一哭,就像是拿到在割他的肉,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才会让自己女人受委屈。
言犹在耳,往事一幕幕。
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两个受伤的人,形同陌路。
只听他微弱而坚定的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话仿佛耗尽了他一身的力气,说完后,身体微微颤抖。
而听这话的我,却耗尽了我整个心房的心血,也耗尽了我对他所有的爱。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个羸弱的背影,背着光,高大而陌生。
似乎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距离,却在伸手之后发现,距离很远很远。
眼里已没了泪,张不开嘴,也回不了话,全身动弹不得。
想不到曾经最亲密的他,能伤我至此。
嘴里一股腥甜急涌上来,被我拼命压下。
“怎么不回答?你不回答,是代表你从没爱过我。”他说,声音穿透在偌大的宫殿,微凉清冷。
我早已失去任何力量,唯一拼命坚持的,就是让自己靠在一旁的檀木桌旁,不至于倒下。
他听到了声音,直觉得转过头来,却最终没转过来。也许他是终于伤心了吧。
我后来想,如果他那一刻转过头,他还会坚持以为我不爱他吗?如果那一刻他看了我,我们会走到后来那一步吗?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直直的穿过大厅,走至大门边,停了停,最终还是打开了大门,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