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辗转反侧睡不着,牢里只有一张石床,所以钟淮植睡在上面,盖着厚被褥;而其他三人都只能用干燥的稻草堆成临时床,如兮的左手边睡着明镜大师,他们的对面就是万俟侯;万俟侯一直闭着眼打坐,好像一尊佛像看护着他们。
“簌簌…”就在如兮百无聊赖地望着小窗外面发呆的时候,突然安静的牢房里响起了动静,她屏住呼吸,没有爬起来,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变化。
石床上面的人一直都呼吸均匀没有什么异常,可是现在却变得急促,在他的方向有一种引人好奇的轻微声响;如兮半眯着眼悄悄地挪动身子,在朦胧中,她看到床上应该昏迷的钟先生这时候爬起来站在石床旁边。
如兮猛地一怔,头皮发麻,她咬着唇忍住好奇;因为睡着,所以看到的有限,只能看到钟淮植的双脚。
那双脚开始向前移动,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有种撕心裂肺的挣扎;如兮不知不觉中跟着脚步向前倾,直到霎那间,她眼睁睁看着双脚离地,再抬头时,却看到钟淮植整个人像一缕轻烟从小窗飞了出去…
“啊…”如兮倏地爬起,与此同时,因为她而惊醒的万俟侯和明镜大师也都纷纷站起来。
“如兮?”万俟侯奔过去拉住如兮的双臂,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先生,先生飞走了。”如兮慌张地颤抖着,她不确定看到的景象是梦境还是真实。
明镜大师瞥了一眼石床,而后走到如兮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阿弥陀佛。”
“大师,我真的…”如兮指着石床,扭头说道:“刚才…”
如兮看到石床上躺着安然无恙的钟淮植,顿时吓得噤声;万俟侯皱着眉头走到如兮身边,拉着她说:“是不是太累了?”
“侯爷,我真的看到先生飞走了。”如兮坚持地说:“从小窗飞走的。”
万俟侯看了看明镜大师,大师抿着嘴说道:“如兮,这么小的窗口莫说是钟先生,就算是个三五岁的孩童也不可能穿过去。”
“如兮,我看你是太累了。”万俟侯安抚如兮坐在草垛上,他一边摩擦如兮冰冷的双手一边说:“这样吧,我陪你说会话,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如兮抽回手,沮丧地说:“你都不相信我的话,还聊什么?”
万俟侯怔住了,明镜大师走到床边观察钟淮植的情况,突然她感到莫名的恐慌,于是伸手又给钟淮植把脉;良久后,明镜大师愕然惊呼:“糟了…”
如兮和万俟侯转过身看着大师,只听大师沉声喃喃:“糟了,糟了…”
“大师,出什么事了吗?”万俟侯站起来走去明镜大师身边。
明镜大师颤颤巍巍地呢哝:“为什么他的脉象突然这么混乱?”
万俟侯紧张地也去抚摸钟淮植的脉搏,虽然他不是很懂医术,不过还是能感受先生体内一股气流压迫他的脉象,使得脉象越来越不寻常。
“先生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不,是太后…”明镜大师突然对着万俟侯说道:“是太后有危险。”
***
陈太医抓住梁仁奕的手,犹犹豫豫地劝道:“此事没有经过东太后首肯,你还是别冒险了。”
梁仁奕推开陈太医,咬牙切齿地道:“东太后最大心愿是什么?哼,就是希望西太后死,这个西太后一直留着一口气就是死不了,害得我们跟着提心吊胆…”
“可是…”陈太医摇着头说道:“你如果害死了西太后,一样会没命的。”
“与其这样等下去,倒不如豁出去一搏。”梁仁奕狠狠地说:“我如今的地位和富贵都是东太后一手栽培的…如果让皇上得逞,东太后势必会被打压,到那个时候死得肯定更加惨烈…而现在我只求保住我那妻儿就好…至于我这条命?哼,皇上喜欢拿去就好,我已然无所畏惧。”
陈太医焦虑地叹息:“老臣也明白,踏上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好,我还是跟着你走,你如何打算,我便如何做。”
“拉上你赔我去死,梁某有些过意不去。”
“梁大人,话也不必说得悲观,你也说了,这是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被我们赢得了富贵。”陈太医苦笑说道:“我们都是东太后一手提拔的人,是时候为她老人家做点事情了。”
梁仁奕从自己锦囊里面掏出一点红色的香粉,陈太医吃惊地问:“这…情花毒怎么还在你身上?”
“原以为西太后奄奄一息,只需要一点情花毒就可取其性命,哪知道她求生欲望太强,一点毒药根本就不能让她死。”梁仁奕冷笑说道:“既然一点点毒药她死不了,那我就加大剂量,看她还能活多久。”
“哼,那就一次用完,让她死得也痛快。”陈太医阴冷地切齿。
***
“西太后…西太后…”
“谁?”
“西太后…”
“何人在此喧哗?”
“太后,草民钟淮植叩见太后。”钟淮植半跪着说道:“太后,草民不是有意前来打扰,而是情况紧急,不得不再次惊动太后。”
声音很飘忽,像是在梦境中,可是能看清楚跪在地上的钟淮植虔诚的样子;西太后气色逐渐好转,她走到钟淮植身边扶起他,说道:“钟先生不必多礼,哀家明白,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哀家好。”
“西太后,现在外面还有一帮人等着你醒来之后相救的。”钟淮植惆怅地说:“并且草民感知有人要加害太后。”
“哼,哀家虽然一直昏迷不醒,可是也能猜到是什么人要害本宫。”西太后盛怒地道:“不过,你怎么会进来哀家的梦境中?”
“难道太后忘了吗?草民在给太后做开颅之术的时候因为大出血而不得不将草民所有的内力传给您…”钟淮植淡笑说道:“草民体内有天生的真气,向来只会在危机时刻救人,而这一次将真气传送给西太后也是为了能保住太后。”
“钟先生,哀家对你的感激真的是难以言喻。”西太后哽咽地说:“哀家不希望你出事,如果你出了事而哀家活了下来,这辈子哀家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太后放心,草民昏迷的时候也是在调养真气,只要这段日子不会被人陷害,过些时日草民会恢复的。”
“那你…”
“因为将真气传给了您,所以太后的生死,草民也能感受到。”钟淮植顿了顿,继而又道:“也算是心有灵犀吧。”
西太后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像个小女孩那般羞涩地笑了笑,两人沉默片刻,西太后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那你感应到什么人又要害我了?”
“没错,我嗅到情花毒的味道了,在寝宫给你治病的时候就嗅到这种味道,是从梁仁奕身上散发出来的。”钟淮植冷峻地说:“他万万想不到,我钟淮植天生有一副超乎常人的嗅觉,可以嗅到任何地方散发出来的毒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