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经过窗台,看到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似乎魂魄已失,剩下的却是一具躯壳。
“吱噫——”门开启的声音打破了冷清的寂寥。如兮迈进一步,望去与床沿边的人对视,看到是如兮,宁妃的脸上稍微有了起色。
宁妃的嘴唇微微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而本能地反应还是因为内心掩不住的激动之情。如兮奔过去紧握宁妃的手,宁妃冰冷的双手引起如兮的同情,她轻轻地摩擦,好让双手传递自己的炙热,温暖宁妃的心境。
“外面那些人是不会让你进来的。”宁妃和如兮围坐在床边,房间里唯一能御寒的地方只有床上,盖着被褥尚且能缓解身体的寒意。
如兮抚摸破旧的被子,垂首说道:“是华公公带我进来的,他知道还有一个地方能进入楚德宫,只是我不能逗留太久。”
“华公公之前命人送来一些御寒的东西。”宁妃幽幽地说:“那些东西还能让我们撑下去。”
如兮突然坐直身体,睇着眼前的宁妃,严谨地问:“宁妃娘娘,我马上要出宫了,我是灵镜寺的衍慧大师,如若明镜大师要走,我也必须离开。”
宁妃避开如兮的目光,恍恍惚惚地说:“离开皇宫?对于我来说是奢望。我们这些遗妃大多都是老死冷宫,有些运气好点儿的姐妹或许能赦免出宫,可惜我们遇上的对手是没有同情之心。”
如兮握住宁妃的手,安抚地说:“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莫非你今天带给我一个好消息,不过我想皇上是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的。”宁妃苦笑地说。
“宁妃倒是很清楚这些利害关系。”如兮笑了笑。
宁妃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如兮顿了顿,正色说道:“宁妃娘娘,今天来除了看看你的情况,再还有就是想找你打听点事情。”
“哦?是什么事情?”宁妃好奇地说:“我已经很久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了,你找我能问到什么呢?”
如兮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主角是你,还有西太后,哦,不对,当时西太后应该是淑妃娘娘,是皇宫另一位贵妃娘娘…”
宁妃惊愕地问道:“大师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如兮淡淡一笑,认真地说:“宁妃,说到底,我只想帮你,帮你离开这个地狱,免得冻死在这个鬼地方。”
***
“明镜大师。”西太后喊了一声,则急急忙忙地走过去拦下正要跨入沉香斋的明镜大师。
“阿弥陀佛,西太后叫住贫尼所为何事?”明镜大师镇定地问。
西太后气喘呼呼地吁了一口气,冷静地问:“听皇上说,大师请求出宫返回灵镜寺?”
“西太后病情已然稳定,贫尼留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早些返回寺院,也好安心。”明镜大师生硬地话语不容西太后反驳回去。
可是西太后心里系着钟淮植,自然不满意与其分离,她转身凝神说道:“大师,其实你可以留下来陪着哀家,哀家封你做国师可好?”
明镜大师不为所动地说:“阿弥陀佛,贫尼多谢西太后的厚恩,只是贫尼自知自己难以胜任如此重任,还望太后另寻他人。”
“大师,你执意要走?”西太后蹙眉反问。
“是。”
“那为何偏偏要带走钟先生?”西太后脱口而出。
明镜大师面色一动,冷冷地道:“先生至今还在昏迷,贫尼就是想带去灵镜寺再好生治疗,或许还能有的救。”
西太后紧张地问:“皇宫里还不如你的灵镜寺吗?”
“太后此言差矣。”明镜大师说道:“皇宫自然有上等药材,也有救人良药,可是灵镜寺身处环境不同,山林之中聚集了大自然中的灵气,如若是伤了元气之人,灵镜寺才是最佳休养场所,而皇宫只会令人心乱气躁,难以凝聚人的七魂六魄。”
西太后丧气地叹道:“这么说来,灵镜寺的确比较适合休养生息,只是…”
“太后放心,贫尼会竭尽全力照顾先生,不会放弃先生的。”
“大师慈悲为怀,哀家当然相信大师,可是…”西太后仍然有些犹豫。
明镜大师皱眉劝道:“西太后,难道你还有顾虑?究竟有何顾虑不如说给贫尼,也好让贫尼心中明白。”
“这…”西太后为难地别过脸,尴尬笑道:“哀家没有什么顾虑了…那就麻烦大师全力营救,因为先生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哀家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阿弥陀佛。”明镜大师闭上眼双手合十地念道,只是大师心里却暗自忖度,恨不得大骂西太后那不堪入目的****思想,当然她没有资格,也不能这么做,她唯有将自己的弟弟带离这个女人的魔爪,她不能让这世上最肮脏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家族。
***
“大师,你走吧。”宁妃猝然站起来将烛火的灯挑得稍微亮堂一些;如兮错愕地注视宁妃,支吾地问:“宁妃,我…你…难道不想离开吗?”
“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宁妃哀伤地呢哝:“这个地方就是我最后的宿命,我死也要死在这里,因为,我是皇上的女人。”
如兮站起来冲到宁妃身边,激动地说:“没有人觉得是活够了,只有人拼命地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是苟且偷生还是昂首挺胸,那都是自己一念之差。”
宁妃扭头看着如兮,厉声味道:“你以为你知道一个淑妃就知道了很多?不,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你更加不知道其实冷宫和皇宫根本就没有区别…说冷宫是地狱,那皇宫就是地狱的边缘,因为皇宫里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来到这个地狱。”
如兮别过脸,咬着唇说道:“也许你说得对,这里和皇宫没有区别,你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而你的想法就是你这一生血泪的历史;可是,我跟你不一样,不希望让别人看到的历史永远都是悲剧,因为我们可以改变历史的,只是那份心够不够坚定。宁妃娘娘,这样的人生悲剧是不会让人同情的,只会觉得可笑。”
“那你就笑话我吧,事已至此,没有人改变什么,也不会有人愿意改变什么。”宁妃哽咽起来,抽噎道:“这是一场局,一场关系人生的棋局,在局中的战场上只有成王败寇,不会有别的可能,哪怕是笑话,也只能愿赌服输。”
…
“大师,哀家不是说过了吗?棋局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即便是毁了棋盘,只要心中有局,就该知道下一步如何走。”
…
如兮倒抽一气,闭上眼耳边荡起东太后那奸佞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