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来了。”崔行帮段明月开门护着他进来。
乔红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了那碗面什么都明白了。伸手端过一碗面,哽咽着声音递给乔渠,“饿了吧,也不知道他这手艺怎么样?”
乔渠只一眼泪留下来了。她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无奈这几****像换了性子不能自已的多愁伤感,婆娑着通红的眼睛说,“你为何要来?为何现在才来?太迟了,段明月太迟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没有要回去。”虽然乔红旗并没有告诉他乔渠的催眠内容,可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赤裸裸的不喜,大抵那边也是欠了她,欠债还债,他连着那个他一起还。
“要强求个未来?”乔渠抖着肩盯着那碗面,白汤,两个蛋黄,两根未断的葱。他怎么可以知道?他怎么能如此突兀的断了自己绷了多年的弦?
“也不是。”段明月又想起了那天花园里的乔渠,他隐约又想起一个细节,在他进园子的时候,她抬头的一瞬间似乎笑了,浅浅的,却压过了满园正红的玫瑰。“乔渠,你说你爱了段明月十八年,我怎么会比你少呢。”
“结局告诉我们,那些都是错误。”乔渠伸手胡乱的摸了把泪,“你走吧。”
“你甘心吗?”段明月竟拉着椅子坐了下来,面上露出了些许的笑,跟乔渠记忆中的影子相叠,隔着时光温柔的看着她。
不近不远,那便是她跟段明月的距离,谁也走不到彼此的面前。
“我不甘心,若是一样的结局,我们为何纠缠了这么多久?你的十八年,你的二十八年,我的二十二年,我的三十二年,一百年一个世纪,我不信得不到一个圆满。”
“可我认命了。”乔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百年不得一个善终,我不想争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他曾听过一句话,悲伤逆流成河,他想他的悲伤已经成了不摧的海,“吃面吧,冷了对胃不好。”
乔渠的心忍不住又一抽,怎么就那么像了呢?道士说的花花公子去了哪里?那个欠抽的臭嘴巴又去了哪里?
乔红旗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将葱挑到一边递个她,“吃吧。”
“不管你想怎样,饭总要吃的。”崔行不明白乔渠为何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他想也许她真的爱上了孟观澜以至于不愿再给段明月一个机会。
瞄了眼色暗转的段明月,他想的怕是跟自己一样吧?幸亏孟观澜已经结婚,幸亏他们没有交集。
崔行眨着眼睛脸色慢慢泛白,他怎么忘了呢,他们见过的。有一次孟观澜撞了乔渠的车,当时她接他去郊外的孤儿院,他就在副驾上。
当时他还在想,这人应该是乔渠那一个世界的人,浑身透着儒雅。
他还记得后来有一天她说起“孟医生倒是个不错的人”,他怎么会忘了呢?
“崔行,你送明月回去吧。”乔红旗觉得今天的谈话不适合继续,圆满这件事还得徐徐图之,半份都急不得,“明月回去吧,以后的事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我在市里还有套房子,以后她就住那里。你明天把乔渠的证件都办一办吧。”
段明月在乔红旗的示意下屈服,反正来日方长。
崔行心里有事,急火火的赶在段明月前面往门口走,走就两步觉得不妥又折回身子打招呼,“我忽然想起太我有个病人还等着我定方案,我先过去了。”
段明月没心思注意崔行的异常,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清醒的想好下一步。
“你不认明月,那么白露呢?”乔红旗不是要逼她,顶着乔渠的身份活下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
“远着吧。”乔渠想了半天只得出了一个结果,“生他养他的不是我,他接受我,我欢迎,他不接受我,我也不难过。”
“还说没有难过?”乔红旗点破她的假装,“你也不要怪他,我们乔家的人都重情,你是这样的,白露留着你的血也是这样的。你不要觉得亏欠了那个孩子,在那里断了的缘份在这里又续上了,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安排。”
“看着他总想起我自己的孩子。”乔渠不敢这么想,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明白孩子的无可替代。
她的孩子啊,若是活下来,应该出生在春天的时候,也许是一个晴朗的白天,也许是一个繁星灿烂的夜晚,然后那个小人用着世上最嘹亮的哭声横行在她的世界里,她对不起那个孩子。
“他的母亲叫乔渠。”看不开,不过又有多少人能看开呢?若是看开那便是彻彻底底的绝望,没有看开说明还有执念,不论是不舍还是不甘,总还是有期待的模样等着再一次被爱眷顾。“乔渠,对白露不要太苛刻,当然对明月也是。”
“姑姑真跟我介外了。”乔渠不想跟她跟她争辩这个话题,“我能苛刻谁呢?我不属于这里却必须留在这里重头开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也会害怕难过,姑姑倒是说说,现在究竟是谁在苛刻谁?”
“对不起,姑姑错了。”乔红旗承认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她以为只要乔渠接受段明月便是皆大欢喜,她以为她是从未停止爱着段明月的乔渠就已经足够,可实际呢,乔渠比他们都清醒。“姑姑总是把爱情想的太美。”
“世上最可怕的情话便是爱过。”爱情并不是想拿就拿想丢就丢的,乔渠此刻想起段明月的眼神还有些后怕,他不想过去不图未来,那么便只剩掌控她的现在。
她乔渠早已独立,不再是那个为了段明月放弃所有的自己,她,不愿跟他再有所牵扯。“也许我该离开这个地方。”
“明月的性子我了解。”乔红旗见不得她有这种想法,到时候受苦的指不定是谁呢,“看着没什么脾气,性子却固执,平日里待人也算和气,可要使起手段来不比别人差。”
乔渠认同他有固执的一面。她认识的段明月一边努力跟自己划着距离一边又固执的照顾着自己。
有时候她真是恨他的固执,可更多的时候她感谢他的固执,因为他这种固执使她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一个可以多看他几眼的借口,“段明月,我饿了”,一个借口,百用不烂。
“不要怕,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乔红旗安抚她,混迹花丛多年的公子哥连折寿这件事都做了出来,她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姑姑也不劝你什么海阔天空,还是那句话,命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做什么决定也得靠你自己,要是实在难以抉择,一定要问问自己的心。”
“谢谢姑姑。”她张开手臂抱了上去,这就是亲人,来到这里一个星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好了。”乔红旗拍着她的背,“元旦了,赶紧健康起来,姑姑带你买新衣服去。”
“又不是过年。”乔渠咕哝,心里却是很开心。
“我乐意给我侄女买。”乔红旗兴致颇高,她这一生没有孩子,跟她最亲的除了段明月应该就是她了,以前觉得她能够笑纳百川,实际上并不是那一回事,而眼前这孩子的遭遇让她连着原来的那一份好好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