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水牢外火光大盛的时候,白成茧正坐在央言之面前陪她磕唠,其实说到底,不过是白成茧在回忆央言之小时候的任性与蛮不讲理,而央言之则冷冷地反驳着他,最终,白成茧长叹了一口气,他说,“我啊,幼时生在溯野,那里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我尚怀在母亲腹中,我的至亲便被入城的贼子乱刀砍死,而我,则如一个怪物,由母亲体内自行破腹而出,不哭不笑,只冷眼看过遍地死尸。”
“我吃过人肉,喝过人血,见过这世间所有的人情冷暖……所以便学会了无动于衷,可你不一样,”白成茧慢慢站起来,他拍了拍衣上脏污,苍白却艳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他转身看着破门而入的温云成,皓洁的月光自水面反射入央言之眼中,她虽然狼狈,却自有一份风流气度,“你尚未出生就已听遍人心,所以什么都动摇不了你,言之……我早些遇到你该多好……”
央言之看着执剑立在夜幕月色中的温云成,稍稍偏头,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我若早些遇到你,便会错过他了……”
白成茧苦笑着,手上结起幻印,青衣的梦姈便蜷曲着身子,闭了眼,自那印记的中间慢慢呈现,待最后,银白色的幻印逐渐消失,夏则思双臂轻轻地舒展开,长长的水袖拂过白成茧的脸颊,仿佛只得一层薄纱,朦朦胧胧里将这场厮杀衬托的无比美好起来。她悬空漂浮着挡于白成茧身前,双眼并无色彩,只呆呆愣愣的自那眼角流下泪来,如同牵线的娃娃,只会任人操纵。
温云成也不说话,长剑流泻着一抹寒光,横切向白成茧的脖子,却在夏则思掌间的巫衍黑轮即将拍至背心时,一个旋身,脚下踏着水波,波上一层一层遍开红莲,妖娆的火焰困住了白成茧与梦姈,也照在了央言之的脸上。然后她便看见温云成那双安静的眸子,就在自己的身侧,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央言之拿自己刚脱出困锁的手去抚摸温云成淡淡皱起的眉,被剑劈开的断链在她的腕下“叮叮”作响,一点欢喜自她眼中蔓延开来,如纯白色的优昙婆罗花在百片青叶之间绽放,最是不经意,却是最美最好……
温云成低头亲在她的额角,而后揽过她的腰,自背后解下那柄通体雪白的长剑,交到央言之的手中。央言之握住那柄剑,手腕一转,挑出朵朵剑花,得心而应手,此时的她虽然琵琶骨仍然被锁,但是那些精妙的招数到底还在,纵使对付不了白成茧这样的术士,但在普通的狱卒和侍卫里,她尚有自保的能力。
白成茧在那重重地红莲火焰后垂着眼眸,笑的半是残忍半是苦痛,他扯拉着指间近乎透明的细丝,夏则思便如一只傀儡般,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全身的骨骼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住手!”央言之眼见那娴静优雅的女子眼中淌出两行血泪,夏则思那张绘了红妆,分明冷冷漠漠毫无表情的脸上,无由的却可以让人看出些悲伤来。
白成茧拉过青衣的女子,一手似掐非掐的摩挲着她的脖子,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伸出舌头舔噬着夏则思的脖颈,笑着问道:“不过是个死人,大巫你也会担心幺?”
“你说的这个死人,曾陪伴我们十几年,曾给你温过茶煮过粥,曾将‘白成茧’三个字刻在红豆骰子里,曾梦想着有一日能为你披上凤冠霞帔!”央言之的剑穿过火烈的红莲屏障抵在白成茧的额上,一缕血线顺着他的鼻梁蜿蜒着,终于凝成一滴,落到水中。
白成茧却还在笑,那般的苍白和魅惑,只似那彼岸的花,声声句句的引人入黄泉,“要做我的梦姈,自然要先爱上我,不然,我要她来作何用?”
“……好一个‘要来作何用’,不知诡师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央言之忽的也笑了,她反手将剑背到肩后,错身走过白成茧身边时低声道:“你曾经伤人一分,他日自当有人伤你十分。你就怀着这份痴妄好好活下去吧,我的心,便是被人刮作片,踩进泥土里,你也休想得到一分一毫!”
“你!”白成茧指间杀人的细丝还未碰到央言之的发梢,便被温云成手中的剑挡了回来,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临水戴月的站在他面前护着向外走去的央言之。
“诡师,我的言之可是戳中你的痛处了?”温云成眉峰一挑,左手轻轻拂过央言之的指尖,“可别忘了你的对手是我,让言之的剑碰你,我怕她会嫌脏,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