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度短长之数，声韵平上之差，莫不由之准度”。郑樵《通志》卷四十九《乐略·正声序论》亦云：“武帝定郊祀之祭，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莫不以声为主。”“以声为主”，诗以应节，故歌辞属于从属地位。余冠英《乐府歌辞的拼凑和分割》一文说：古乐府重声不重辞，乐工取诗合乐，往往随意合并剪裁，不问文义。这种现象和“声辞杂写”同为古乐府歌辞的特色，也同样给读者许多困难。（8）这就是说乐府中的乐工之制作歌辞，常取一种拼凑和分割的方法。这样做也就造成了乐府歌诗句式上杂取种种，合而为一的特点。《汉书·元帝纪》称汉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划节度，穷极窈眇”。以班固之“分划节度”四字概括乐府歌辞之制作，最为精当。以当时制礼作乐风气之盛大与朝廷乐工队伍之庞大，必定会使殚精竭虑度新声而作歌诗以娱帝王蔚为风气。事实上，这样做也使歌诗具有很强的表现力。一些文人如司马相如等参与过歌诗创作或改编，在他们创作辞赋时这种杂言歌诗不可能不影响及他们的赋作。最为典型的表现，就是散体赋的描写部分与杂言体的诗在句式组合上具有相似之处，这固然有其文体发展的历史原因，但杂言歌诗的平行影响，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我们试看以下的几首杂言体的歌诗，如《郊祀歌》中的《天门》：天门开，荡荡。穆并骋，以临亭。光夜烛，德信著。灵浸平而鸿，长生豫。大朱涂广，夷石为堂。饰玉梢以舞歌，体招摇若永望。星留俞，塞陨光。照紫幄，珠黄。幡比回集，贰双飞常羊。月穆穆以金波，日华耀以宣明。假清风轧忽，激长至重觞。神裴回若留放，冀亲以肆章。函蒙祉福常若期，寂上天知厥时。泛泛滇滇从高游，殷勤此路胪所求。佻正嘉吉弘以昌，休嘉砰隐溢四方。专精厉意逝九阂，纷纭六幕浮大海。这篇歌诗以三、四、六、七言为主组合而成，其曲调仍为楚声。而汉之《饶歌》则为北狄之西域之新声，与汉初之《安世房中乐》及武帝时之《郊祀歌》又不同，因此今存之汉《饶歌十八曲》歌辞全为杂言。胡应麟《诗薮》云：“《饶歌》陈事述情，句格峥嵘。兴象标举，峻峭莫并。”即指此而言。这种现象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如其中之《上之回》：上之回，所中益。夏将至，行将北。以承甘泉宫，寒暑德。游石关，望诸国。
月支臣，匈奴服。令从百官疾驱驰，千秋万岁乐无极。这一首据萧涤非先生《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考证为武帝元狩五年所作。《乐府诗集》曰：“石关，宫阙名，近甘泉宫。相如《上林赋》云：‘蹶石阙，历封峦’是也。”亦可证其为武帝时作品。此首不仅句法峥嵘，而且在一小篇中三次换韵。大赋的描写段落与这些作法十分相似。再如《上陵》：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芝为车，龙为马。览遨游，四海外。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来下饮，延寿千万岁。此篇中言“甘露初二年”，按“甘露”为汉宣帝刘询年号，“甘露二年”，当公元前52年。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据此认为此诗当作于是时。《汉书·宣帝纪》载甘露二年帝诏曰：“乃者凤皇甘露降集，黄龙登兴，醴泉滂流，枯稿荣茂，神光并见，咸受祯祥。”又《何武传》云：“宣帝时，天下和平。神爵、五凤之间屡蒙瑞应，而益州刺史王襄使辨士王褒颂汉德作《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武与杨覆众等共习歌之。”王褒三篇今已失传，按常理实属不该。颇疑其与司马相如之郊庙歌辞一样，已混入乐府中而未标主名。而《上陵》一篇，文意不相连属，明人胡应麟说：“《饶歌·上林》一篇尤奇丽。微觉断续。后半类《郊祀歌》，前半类东京乐府，盖《羽林郎》、《陌上桑》之祖也。”（《诗薮》内编卷二）胡氏体味此诗“断续”，是很敏锐的。事实上，《上陵》从“沧海之雀”以上为一段；此下至“甘露初二年”以上又为一段；“甘露”句以下至篇末又为一段。通篇似由三篇连接而成，或即经乐工加工后的王褒三首。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由北狄西域新声所引发的西汉歌诗杂言体的制作情况。刘勰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上述现象，并给予了评价。《文心雕龙·乐府》云：延年以曼声协律，朱、马（司马相如）以骚体制歌。《桂华》杂曲，丽而不经，《赤雁》群篇，靡而非典。河间（献王）荐雅而罕御，故汲黯致讥于《天马》也。刘氏十分确切地指出了由于“雅乐罕御”，“新声”广被而形成的杂曲歌辞“丽而不经”、“靡而非典”的有悖于传统雅颂歌辞的形式与风格。“丽”、“靡”，“不经”、“非典”，恰恰是人们对于西汉骋辞大赋语言风格的评价，这二者的契合，绝非偶然。作为新声影响下而形成的歌诗创作的一种新的形式和方法，对于辞赋家的创作产生了影响，是必然的。散体赋中描写部分的情况前文已有论述，这里不再繁举了。三音步实验与五言诗产生的可能性诗律包括诗歌的音韵格式、章法句法结构以及对仗、排比、字句排列等诗歌形式上的格律规定。这是一种凝固了的艺术技巧，它同诗歌内容紧密相连而又有相对的独立性。在诗歌格律的所有因素中，句法结构是最为基本也是最为重要的因素，音韵、章法及对偶排比都有赖于句法结构。因此对句法结构变化的探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对诗歌韵律的探讨。以下我们试通过列表的形式归纳并比较西汉歌诗、散体赋中的五言句在类型上与汉代五言诗的异同，借此分析散体赋中的音步实验对五言诗的产生在诗律方面起了哪些作用。散体赋中的五言句可以归纳为三类，试列表如下：
类型
西汉乐府中
的五言句辞赋中的五言句西汉文人五言诗来源及构成楚辞变
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李夫人歌》）
何以孝悌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西汉俗谚）游涉乎云林，周驰乎兰泽，弥节乎江浔。秉意乎南山，望通乎东海；虹洞兮苍天，极虑乎崖。（《七发》）
秋田乎青丘，仿徨乎海外。（《子虚赋》）
消摇乎襄羊，降集乎北。刑错而不用，德隆于三皇，功羡于五帝。（《上林赋》）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冉冉孤生竹》）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西北有高楼》）此类由楚辞中化出。如：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鸟萃兮苹中。（《湘夫人》）
赋中此类句子中间的语气词逐渐变为表示一个语法意义的词的趋势，并且与其他句式搭配使用。这一点似受乐府影响。动
宾
式假清风轧忽，激长至重觞。（《天门》）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上陵》）罢车马之用，抗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无德厚之恩。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虚，建翠华之旗，树灵龟之鼓。（《上林赋》）
立历天之旗，曳捎星之旃。发黄龙之穴，窥凤凰之巢，临麒麟之囿，幸神雀之林。（《羽猎赋》）
创道德之囿，宏仁惠之虞。（《校猎赋》）
遵文武之度，复三五之田，反五帝之虞。（《长扬赋》）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今日良宴会》）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纤纤出素手。（《青青河畔草》）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西北有高楼》）这类句子以动词或形容词开头，仍来源于楚辞。主
谓
式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上陵》）丹水更其南，紫渊经其北。（《上林赋》）
玉钗挂臣冠，罗袖抚臣衣。（《美人赋》）
甘露零其庭，醴泉流其唐，凤凰巢其树，黄龙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栖其林。（《羽猎赋》）
县令不请士，郡守不迎师，群卿不揖客，将相不俯眉。言奇者见疑，行殊者得辟……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大者含元气，纤者入无伦。（《解嘲》）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西北有高楼》）名词结构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