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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祖先的坟 (1)

我们村后有座古坟,里头埋着我们这个家族的一位先人。

老辈人说,我们这个家族原住在河北省长清县。后来,因为一次重大变故,在明朝永乐年间合族南迁,移居在这里的。可想,当年千里徙流,妇孺一路忍饥号寒,是何等凄惨。那位先人为拯救族人,曾付出多少艰辛!

这块坟地有十二亩,前有一道小弯河和村子隔开。几百年过去,坟地早已荒芜,到处长满了黄花蒿、扫帚菜和各种乱草棵子,深及半腰。人走进去,冷不丁会蹿出一条白花蛇,吓你一身冷汗。

令人惊异的是,那位先人的坟茔居然没有泯灭。坟茔是个很大的土丘,孤零零地躺在草丛里,远远看去,只露出一点顶尖。坟后横一道荒岗,前头竖一块很薄的石碑,石碑前有一长方形石桌。每年的清明节,都有人为它添些新土,化些纸钱。当然,干这事的多是些白胡子老头。年年如此,虽说例行公事一样,却很虔诚。

有几年,我们村里进行解放以来最大规模的平田整地,不想,却牵动了许多老一辈人的心。因为这么一搞,把原来未入社时各家各户的老地边子全弄混了,而且要铲平所有的坟头。上级还说:将来县里建起火葬场,人死了要一律火化。

这两件事在村里引起一阵骚动。

老奶奶们害怕火化,有的竟捉住小脚大哭起来:“天爷,我造过什么孽哟——”

几个白胡子去找福淳爷,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福淳爷是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又是族中长辈,说话是举足轻重的。因他排行老三,故村里人全按辈分称他三爷、三叔、三哥之类。比他年龄大而又同辈分的,则干脆直呼老三,从来没谁叫他的官衔。他呢,又委实不像个当官的样子,和庄稼老汉一样的大裤腰,一样的旱烟袋,也打很响的喷嚏,但大家还是很敬重他。

这几个白胡子都是有资格叫“老三”的,平日在村里处于长者地位,生产上有些老经验,也时常提个建议什么的,年轻人戏称为“参政员”。一般情况下,福淳爷对他们也很尊重。

那天,他午饭后小憩,坐在大门外依着墙根晒太阳、捉虱子。抬头间,看几个老哥相跟着走来,便拍拍地上招呼:“来来,这里暖和,坐吧。”白胡子们不客气,一字儿排开,也都沿墙根儿坐下了。但坟头这事毕竟掺着私心,一时竟有些难以启齿。因此,也都敞开衣襟,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起虱子来。其中两个老汉,平日是极干净的,胸前的白胡子每天都要梳—梳,身上并没有虱子。可这会儿,也把衣襟翻来覆去,捉得很认真。那混黄的眼珠,却在暗中转来转去,显得心神不宁。

十月里小阳春,日头还是很有力量的。不大一会儿,白胡子们的额头上,都有些汗津津的了。气氛实在太窘。福淳爷蓦然怀疑起来,他们大老远跑来,终不是和我一起捉虱子来吧?于是,停住手问道:“你们有啥事吗?”

白胡子们早有些心焦了,一边掩掩衣襟,一边不自然地笑着:“也没啥……大不了的事。”

“有事就说吧。”福淳爷和和气气地催促。

福淳爷心里在猜测:“什么事呢?”一边在裤腰带上摸着什么(那里拴一块禾田白玉,轻易不让人看)。

那么,就不能不说了,几个老汉推诿了一阵,还是由一个山羊胡子打头,另几个做补充,把意思说了出来。

福淳爷猛地爬起身,仿佛屁股底下突然喷出一股岩浆。他生气了!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领着大伙搞集体化,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记着自己的地界!福淳爷感到伤心和恼火,他把紫微微的脸膛沉下来,训斥道:“你们哪,说话不知轻重,这是……变天思想哩!搁到外村,要拉到台上批斗的,说不定还会蹲班房!懂吗?”

白胡子们尴尬地低下头,像被日头晒蔫了似的。他们心里有数,老三不会送他们蹲班房,但从他的训斥中,都懂得了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自己也后悔起来,也真是,集体化都这么多年了,还说这种话,不是作践老三吗?嗨——鬼迷心窍!

福淳爷发完火,气消了一些。他自然明白,他们没有谁想变天,说这些话,不过是老一辈庄稼人习惯的心理在作怪。他们在旧社会都曾是一代创业者,有的直到土改才分了十几亩地。他们是太珍爱自己的土地了。再说,这么多年,如果能把集体生产搞得好一点,他们也不至于老惦记着自己的地啊!福淳爷又有些惭愧起来。

他缓缓地摇摇头,又慢慢解释说:“平田整地不能不搞。老是沟沟垃垃怎么搞社会主义大农业?怎么发展机械化?怎么……至于坟头呢,”他沉吟了一番,“可以原地深埋。一个坟头占一片好地,浪费太大,火化不火化,那是以后的事——再说。”

老实讲,福淳爷自己也怕火化,只是一时尚无变通的法子。

白胡子们总算没有白来,搭讪了几句,也都起身走了。

平田整地终于搞起来了。福淳爷亲自跟着干,标准极严。田里的活路,他向来是挑剔的。福淳爷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庄稼把式,年轻时砍高粱,一天能砍五亩半。麦收扬场,无风一样干。他站在中间,左右开弓,同时向两边抛撒,麦子扬到半天空,“刷刷”地落下来,要四个人打落才跟得上。那时,他臂力很大,双手抠住石滚的凹口,平端在胸前,能原地绕三圈。村里人都说福淳爷有霸王神力。这也是他受人尊敬的一个重要原因。

各家的坟也都深埋了,但上面还是留下一个漫岗,村后的那座祖坟,则动也没动,好像大家都把它忽略了,福淳爷居然也没有提醒。

不久,他又和几个大队干部商定,把祖坟周围十二亩荒地辟为公墓,上面栽上树,村里再死了人,一律埋在这里。福淳爷认为,既然死人不占用良田,就没有必要一定要火化了。以后上级问下来,也有话说。春天槐枝泛青的时候,栽上树苗,风一吹就发了芽。当年夏天,就是一片郁郁葱葱了。

如今,已过去八九年了,十二亩槐树林已经很有气势,从几里地以外看,绿森森一片。初夏槐花盛开的时节,低空一片乳白的花海,仿佛一团很浓的白云眼看落下来,又被槐树枝挂住了。人走进去,又阴凉,又清香,槐花团团簇簇,一枝一串的,洁净而朴素,天然一种肃穆的气氛。有这等去处,真让人死而欣慰了。

从那时以来,槐树林下已经添了七十多座坟头,每逢清明节,来这里祭奠的人便多起来,古坟地也就不像以前那样荒凉怕人了。

令人感慨的是,福淳爷也已作古,长眠在这座槐树林下了。村里人都说,他死得太匆忙、太凄惨了。他才只有六十二岁,本不该死得这么早的。

我曾经作为福淳爷的副手,在村里做过几年大队干部,后来因为好写点东西,被调到县通讯组去了。但我的父母仍在村里,我也就时常回家,而每次回到村里,又一定去看望福淳爷。我们成了忘年交,爷儿俩经常守着一壶酒,一盘青豆,一谈就是半夜。我深知他的欢乐和烦恼,甚至对他的死也有预感。我太了解他了。

福淳爷属于解放后农村的第一批基层干部。而他当干部,说起来几乎不可信。

我们村是一个两千多口人的同姓村,村里中农居多,最大的地主不到二百亩地,因此,土改就不像外村那么轰轰烈烈。

福淳爷家属于下中农,显见得分不到多少土改果实。但他生性爱管些闲事,当地称为“场里人”。就是说,婚丧嫁娶、危难纠纷,什么场合都少不了他。解放前夕,为帮几家穷户租地借粮的事,曾多次和几家小地主闹翻脸。他希望老少爷们都能吃上饭,可是空有抱负,无法实现。

土改开始后,他对共产党打富济贫的主张拍手叫好,跑里跑外,做了许多工作。土改结束,自己什么也没要。工作队长看他大公无私,又很有组织能力,就问他:“你热爱不热爱共产党?”

“热爱!”福淳爷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么,你愿意不愿意入党呢?”

“——入就入!”

于是,福淳爷入党了,并当上了村支书。那时,他才三十岁多一点,中等身量,显得魁梧结实,紫微微的四方脸膛,腮边卷着几根软须,一眼看去,豁达晓畅而又有心数,正值年富力强、雄心勃勃的时候。他认准了共产党是为庄稼人谋福利的,决计拼一腔热血,创一番事业,让子孙后代永远过上好日子。

说实在话,如果按照党章要求,福淳爷不能说是一个合格的党员。然而,他确确实实当了二十几年党支部书记。

福淳爷不懂共产主义理论,甚至连几句像样的官话也不会说。有一年批林批孔搞得热火,他去县里参加了半个月的学习,回到村里神色黯然,只在队长会上传达了一句:“孔先生被打倒了。”那副神态,像刚刚参加完一个追悼会。以前,他听人说过,孔夫子是个讲学的。因此,他老把孔夫子叫成孔先生。福淳爷对读书人向来是尊敬的。

但运动来了,他又无法逃脱。特别工作队一进村,作为大队支书,他要在社员会上作报告。而作报告是要讲许多大道理的,福淳爷肚里没词儿,就有些做难了。因此在他的报告里,便时常夹杂一些“嗯嗨呵呢”、“因也此所”之类的废话。而且肚子一挺一挺的,很使劲。有一次正讲得带劲,突然停住了。先前大家倒并不怎么认真听,因为总是不得要领,这时反注意起来。工作队和一千多个社员盯着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当时,我还在农村,正坐在他左边主持会议。福淳爷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扯扯我,小声说:“你接着讲。”说完匆匆走了。第二天,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尴尬地笑笑说:“奶奶的,裤腰带断了!”

福淳爷没文化,处理事情常常有违思想政治工作条例。一不顺心就发火、骂人,而且有时用烟袋锅敲着脑袋骂。自然,那骂法是有讲究的,子侄辈的骂娘,孙子辈的骂奶奶,从来不会错(此地风俗,这是仅限于本族内一种亲切的骂法,不同于一般的骂人)。有时候,他还打人。

那年,我刚提拔成大队干部,正好碰上两个小伙子在当街打架,好凶!我急忙跑上去,一边拼命拉架,一边让他们各自说理。他们谁也不听。一群小青年在一旁呐喊助威,并不拉架,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真有些束手无策了。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小声说:“来了,来了!”我回头看,只见福淳爷大踏步赶来了,两眼冒着凶光。

我正要上前说说情况,福淳爷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只见他弯腰脱下一只鞋拎在手里,赤着脚悄悄偎上去,猛地扬起来:“劈啪!劈啪!……”每人照腚三鞋底,一边嘴里给自己使劲:“吭!吭!吭……”

两人骤然遭到袭击,抬起头,一看是福淳爷,慌忙松开手,撒腿跑了。还不时回头看,生怕他追上来。等跑出一段路回身看时,福淳爷正坐在地上穿鞋,一边冲他们点头晃脑:“甭跑哇?”他们不跑了,可也不敢靠近了。

这样的官未免是非不分。事后,福淳爷却说:“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理不理?一句错话就闹起来,越分辨越麻烦。干脆,揍跑他们,等双方消了气,屁事没有。谁有工夫和他们磨牙!”

当然,福淳爷解决矛盾,并不一律用鞋底,有时候还很有耐性,这要看什么对象。

八队五保户七奶奶,喂了三只老母鸡,常放出去啄大田的麦子。有一年冬天,队长雷子带着社员在西河洼挖沟,中途回村拿东西,刚到村头,发现三只母鸡在麦田里一字儿排开,正啄得欢。雷子一看就火了,弯腰拾起几块碎砖头,拔步就追,几只母鸡惊得“咯咯”乱飞,一只大黑狗也跟着跳来跳去,围追堵截。雷子撩开长腿,追到七奶奶门口时,把三只鸡全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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