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显灵!没有忘记我们这些族人。”无数人恸哭,哭声回荡于整片山林之中,痛人心扉,撕裂肝脏。“可为什么不早些请动法旨,就不会死伤这么多人了。”
原本宁静祥和的古村这一天染上了暗黑的血色和无边的悲伤,家家缟素,人人悲容!
阿公身着黑色大氅,手持一六尺长幡,披头散发立于祭坛之上,桌案上摆着斩下的凶兽头颅与古朴的酒器。
他挥动长幡,口中念道:“魂归来兮,归来归来……”霎时间大风狂做,无数光点从英灵殿中飞出。
在穆穆皇皇、济济翔翔的祭祀音中,众人止住了哭泣,光点渐渐化成了一张张人脸,那是一位位在战场上死去的英烈,他们饱含深情地看了看场中悲恸的族人与这片生养了他们与无数先人的土地,挥了挥手,又化成光点聚集在一团绕着大殿上空久久盘旋。
一把大火燃起,英烈们的遗体正在被火化,跳动的火舌似神秘的符文,倒映的人们红彤彤的。
阿公吹响了玉角,那厚重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从远古传来的一声声太息,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艰辛,夹杂着舍身亡死的悲歌,那是存在的明证、生命的延续,是九死其尤未悔坚毅不屈,是上下而求索的坚持不懈……一曲终了,光团四散而开,刮起一道强风带着骨灰如天女散花般洒落向着大好山河,没入土地,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生于斯、长于斯最后魂归于斯,经历的便是人生,这是我们共同的归宿……”一种莫名的感动和精神顿时塞满十八的全身,他渐渐悟了,那战场上刚强不屈与洒泪相送时的柔情似骨,那纵横交错的伤口流血如柱与饱含眷恋泪水盈满了的眼眶,那恒古不变的山川大河与四季轮回一岁一枯荣的生死演变……
他的“神”仿佛在上升,越升越高,心灵放飞到了遥远的九天之上,好像和整个天地连成一片,俯瞰之下山川河流、林海村庄全缩小成了一副画卷,朦胧在轻雾中,令人感觉似真似幻,缥缈又真实。
空灵的心境洗刷了身上的不适,心与意合,意与力合,大概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心是松的,意是紧的;骨是空的,肉是实的。突然,他身体一颤,不自觉地抖动起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功夫运劲逐渐到了入微的境界,耳朵中渐渐传来骨骼与骨骼之间的摩擦声,先是如老牛拉风箱,后成壮汉打铁,最后如鸣佩环,清脆入耳。心脏也开始泵出血液,先是涓涓细流,后如潺潺小溪,最后如大河滔滔,汹涌澎湃一去不复返。两种声音混在一起,那是生命的声音,仿佛一个小太阳给人光和热!
十八全身肌肉像蟒蛇一样扭曲,几条大筋如虬龙树干一般纵横交错,全身气息沸腾,右手握拳,左手沉腰,一拳捣出,手上劲力如掘开了的大堤,喷涌而出,全都释放在了殿前硬如精金的青石上。
青石丝毫未损,周围的人很是诧异,但十八却似乎早有预料,他挥袖一扫,扬起了青色的粉末,粉末散尽地上只留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坑——暗劲成了!
日子渐渐过去,古村已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但穷奇带来的巨大悲伤还留在人们的心中,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去抚平伤痛。可十八心中一直萦绕一个问题:“爷爷,祖先为何不早些出手呢?非要等到死伤惨重弄得家家缟素这又是何意?”
“出手的不是先祖本人,那只是他临走前留下的一道敕旨。此次过后,敕旨燃尽再无庇护。”张飞回答道。
“十八啊,你可知何为‘武’吗?”张飞又问道。
“武以止戈,武不是用来争强好胜,而是用来保护家人,保护家国的,爷爷,这些您与我说过!”十八回道。
张飞笑了笑:“是的,你记得不错武确实是用来止戈的,但你确不知‘武’最初由来于‘巫’,因此才与‘巫’谐音,那时我们这类人不叫武士,而叫巫士。”张飞顿了顿似乎在想怎样说才能表意更清楚,“而‘巫’字中间两个人代表男女,上面一横为天,下面一横为地,象征人要顶天立地,是在告诫我们宁直不弯不要忘记太古年间人族起于微末的悲惨经历,要无愧于己。巫寓意就是生来要顶天立地的,怎可一遇事就求靠先人们!若是当年先祖们也这么想,那人族早就在太古万族中除名了,何谈如今的霸主地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是我们要有了依赖的想法,那离灭族一日就不远矣,所以先祖法旨才不会轻易出动,这是先人们站在整个人族角度上的大智慧。”
十八这才明白,张飞继续问道:“十八!最近你可感应到了圣胎有什么异动?”
十八摇了摇头,答道:“自从那日神玉聚周天星斗之精华后,又回到了往日情况再无异动,仿佛圣胎还未到出世的时机,又陷入了沉睡中。”
“那就好,看来又有百年平静了,是我居安思危还是杞人忧天,谁又能说尽,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张飞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十八!你的手还好吗?”
十八知道爷爷心中愧疚与心疼很不好过,于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已无大碍了!就是断臂处筋脉郁结不通,倒是不能贯通暗劲了。”
张飞看着孙子的笑容,眼眶中有了些雾气:“苦了你了!”
“爷爷,不必挂怀,这是孙儿自愿的选择,不后悔!就算灵体有缺孙儿也有信心打破桎梏,能成为像古籍上所说独臂大侠杨改之那样受万人景仰的神雕侠呢?”十八继续说道。
“汝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神雕侠当年被一女子因爱生恨,斩断其一臂,但他被神雕所救,神雕以炁贯通其经络,他才能突破进练气境,并且他也止步于练气而已。大道漫路,一步错步步错,想要逆天改命何其难。”张飞太息道。“而十八你情况比神雕侠要好些,接上了手臂,只需一名练气境高手以炁替你贯通经络,灵体就有可能恢复如初了。你放心爷爷一定能找到晋入练气境的路,替你贯通筋脉。”
十八一听爷爷提到炼气境便想到了接受传承时爷爷说的话。“爷爷,难道~你真的要走了?”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爷爷不甘心老死于此,被动接受着每百年一次生死轮回。我要打破这八千年的桎梏,没有路也要创出条路来。祖先毁了族中典籍,不愿让我们出去自有其原因,但武者顶天立地,要不断抗争,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也自有我们的追求,想来他是不会怪我们的!”张飞语气平稳但坚决不容反驳。
十八已踏入武道,也经历了那场浩劫,自然明白爷爷心中那份恨自身无力的无奈和对武道的热衷,不再劝阻。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满十六岁生辰了,时不我待,就在那日为你举行冠礼,然后我将远去,去寻找一条救族之路……”说完,张飞长袖一挥,飘然离去。
……
又是一年大寒,今年的雪比往年的来的更大一些,厚厚的白雪压断了许多枝桠,掩盖了痛苦的记忆。村中的梅花也开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白雪与粉梅相映成趣,十分可喜。
这天是张十八生日,也是他行冠礼的日子,早在三日前便开始了“戒宾”之仪,“戒”是通知的意思,作为冠礼的主人要提前通知宾客前来观礼。
另一方面也需要提前准备,张十八几天之前就每日斋戒沐浴,以示尊敬虔诚。
居室之中,十八身着深衣广袖简单而朴素的采衣,看着镜子中自己,头上束着梳理整齐的发髻,心中却有着一股说不上来了的滋味儿。母亲为其理了理衣领,看着儿子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风姿飒爽,气质神采更加出众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十八突然想起胸前玉牌在对付金背狈兽时,大放异彩,替他抵挡了狈兽的精神冲击,正要疑问,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吉时已到!”只得按下心中疑惑,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伴随着带着金铁之声的钟鼓之音,张十八走到庙前,张飞与张绣早已在那儿等待,两人头戴庄严厚重的木冠,身着玄衣站立在阶前。
十八停在阶下,就朝爷爷张飞屈身下拜连续三次,又朝父亲张绣三次。
两人领着他入殿,正中的桌案上放着神龛,神龛**奉着祖宗的牌位,铜制灯架上燃着香油灯,照的室内灯火通明,殿中安放着一个熏炉,装饰夔纹和蟠螭纹,炉中燃烧着沉香,青烟弥漫,更显得肃穆庄重。
行好束发礼后,由正宾阿公依次为其加三次冠,分别为布冠、皮冠、爵冠(文冠)代表具备衣食之能、具备武技、具备为人之能。三冠连加意在与勉励十八由下而上、由卑而尊不断进取,故谓之“三加弥尊,谕其志也!”
看着十八从襁褓中一点点长大,张飞感慨万千,十六年转眼而过:“汝今日已成丁了,当肩负起重任!”
阿公也感慨万千:“汝已成年,当取一表字。当年我与汝爷爷为你取了名为‘儒’,但谁知你硬是待了十八个月才出来,弄得众人只叫你十八,倒是反而忘记你的本来姓名‘张儒’。”说完阿公停顿了一下,沉吟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既然你与大儒孔仲尼有缘,如此,你的字当为‘子川’,与儒相对应。”
至此,冠礼结束,主人回礼,宾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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