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莫以笙和几个孩子一起学习吉他,基础指法倒也学的有模有样,还曾对温亭许诺,要弹那时候十分火热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给她听。谁知事与愿违,跟他一起练习的几个人已经能弹出简单的和弦,莫以笙却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十来岁的男孩自尊心也是极强的,莫以笙不愿当众被人嘲笑,索性不再去上课,躲在家里自己练习。每每他的手指在六根弦上来回拨弄时,大院里都会有年纪大的老奶奶说,莫家的小子又开始弹棉花了。
那时候的莫以笙简直自信心爆棚,即使被老人家说是弹棉花也毫不在意,毕竟隔了几十年的距离,他们懂什么。当莫以笙抱着吉他看到温亭对自己投来的崇拜眼光时,想要炫耀的心理更是止不住的泛滥,只是结果恰恰相反,他这一手堪比弹棉花的技艺和五音不全的嗓子彻底雷翻了温亭。
温亭失望又震惊的表情总算让莫以笙认清了自己缺乏音乐天赋的事实,从那以后他再没碰过那把吉他,也没有人听过他那令人肝胆俱裂的歌声。
温亭看看面含笑意的温盛仁,顿时就明白,他早知道是她和莫以笙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致使自己这样狼狈的躲在他怀里哭泣。温盛仁刚才的那一番话摆明就是冲着莫以笙说的,他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B市公安系统中最年轻的正处,心思缜密,观察入微都已经变成本能,怎么会猜不出自己的失控和谁有关。
莫以笙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眼光却始终落在温亭身上,没有分给温家老三半分。莫以笙看着温亭泛红的眼眶,面色凝重,眼底波澜藏得很深。温亭也一直低垂着头,刻意避开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温盛仁看着这样的两个人,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凭着他们的神色也略略猜着几分,心底不禁有了盘算。
“三哥……”
温盛仁拍拍温亭的肩,笑着说:“放心,我明白。”
温亭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愿任何人为她担心,所以他知道自己所见的这一幕在进入温家前就要抛在脑后,不能在家人面前提起。
“快十二点了,我来叫你们回去吃饺子。”年三十晚上十二点吃饺子是温老爷子家乡的习俗,象征着团圆和吉祥,还会特制几个“有内容”的饺子,能吃到的人便预示着新的一年会走好运。
温盛信吃着饺子突然一顿,“嗯……嗯嗯……”从嘴巴里取出一枚硬币,继而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今年要发财了,哈哈。”
“小五,你确定这个硬币洗干净了?”温盛孝不温不火的说,“搞不好是从哪个乞丐手里辗转来的,或者曾经掉进过哪一家的下水道,又或者……”
“打住……别说了。”温盛信倏的变了脸色,好像刚才吞下的饺子里真混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温亭吃到的饺子也很特别,里面是满满的切碎的泡椒,温亭被辣的满眼泪花,就着醋碗就咽下一大口。
“还有一个是包了苦菜的,谁吃到了?”眼看着各种加了佐料的饺子都有人吃到了,唯有那个苦味的饺子似乎还没找到主人。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个“幸运”到极致的人。莫以笙则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饺子细细咀嚼,慢慢咽下去,口腔里的苦味弥漫开来,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也许是因为心中的苦涩更胜。
“亭亭,你这镯子哪里买的……真不错,是好玉。”二伯母凑在温亭跟前,拉着她的手腕赞叹着。
“这个……”温亭是打算摘下来后再还给莫以笙的,却不想就教二伯母看到了。“这是以笙哥的,我看着好看就戴上试试,结果好难拿下来,待会儿我去打点肥皂试试。”
“不用摘了。”莫以笙薄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顺手牵起温亭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想要拂去之前她想要拔下镯子时引起的疼痛。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戴着就是。”
莫以笙这样一说,反倒引得大家好奇起来,温盛信第一个就冲过来抬起温亭的左手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嗯……是好东西。”
接着几个伯母和兄弟也凑上来品评一番,都是赞叹不已的样子。
“这样剔透纯净的羊脂白玉确实难得,得这个数吧?”温盛孝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个“二”字晃了晃。
二伯母拍掉温盛孝的手,斜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这样纯白的籽料镯子,根本就是有市无价,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以笙,哪得来的?”
“偶然间看到的,觉着好就买了。”
那场小型拍卖会,莫以笙也是一时兴起才跟着关鸣去的,到场的人并不很多,却有好几个都是打过交道的。拍卖会上的几个物件都不错,拍出的价格都很高,莫以笙却一直兴趣缺缺的样子,直到看见这只羊脂白玉镯。
说起来莫以笙并不是个喜好玉石的人,家里的收藏也多是些名家字画。可这玉镯着实通透的很,不掺一丝杂质,光泽温润纯净,莫名其妙的,他就动了心。
镯子的起拍价就是七十二万,想要这镯子的人也不止他莫以笙一个,价格一路攀升,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莫以笙。
如果这只镯子不是在那场拍卖会上展出,如果当时那几个竞拍的人不是与自己相识,深知他一旦认定就必争到底的作风,他也难以那样的价格拍到这只玉镯。每每提起,关鸣都说是他占了便宜。
莫以笙双眼紧盯着温亭,“东西是不错,可没伯母说的那么邪乎……再好的东西也要遇到合适的人才成,尤其这玉器,讲究的是缘分,跟人一样。”
莫以笙这样的眼神让温亭不自觉的想要躲开,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郁闷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手心也沁出了汗。
“以笙说的对,亭亭,这镯子你就留着,这样的玉镯只有你戴着才好看,放在那也不过是块石头。”莫妈妈见过这镯子,知道它的价值。虽然儿子自作主张的把它送给了温亭,但她是高兴的,这样一份厚礼,搁在旧时代就是一份极重的聘礼了。
温亭本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镯子要还给莫以笙的,可莫妈妈这样说,她又不好开口。正迟疑间,杜敏笑吟吟的挤在莫以笙和温亭中间,拉过温亭的手腕看了看,啧啧两声,“这样矜贵的东西哪里是叫人平日里戴出门的,磕了碰了都得心疼,以笙还是收好了,今后娶媳妇进门的时候就当作传家宝传下去好了。”
月光洒进窗台,照在清透的玉镯上,莫以笙把它捏在手里却觉得那层淡淡的辉芒有些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