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我的身上也有他羡慕的东西。他说,“我多么希望像你一样有一颗心啊!”
但是有了心却不能说话,你没有心却有最厉害的语言天赋,这并没有什么差别啊!
“虽然我有语言,但是我的东西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我自己并不能拥有什么。只要我停止和别人聊天,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有一颗心,但是却不能同别的星星交流,即使有感受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住我,然后笑起来,“这话可不严谨哦,起码我这个天才能读懂你的语言啊。”
是啊,这大概是我最最欣慰的事情了吧。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一起笑起来。
唠叨的奇闻怪事总是不会断。
“和那个总是悲伤地星星不同,我遇到过一个最快乐的星星。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最美丽的笑容。当你要和他聊天的时候,你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整个人都觉得好舒服。”
仿佛感受到了那种笑容的温暖,我也一下子笑了起来。
“和他的整个聊天都非常舒服,就像他在向你施展着魔法一样。说话的间隙,他老是呵呵或哈哈的笑出声。这种笑声没有一点做作不自然的样子,让听的人也觉得想笑。”
“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星星。他讲起话来有趣极了,但是又不是为了让人觉得有趣而故意那样说的。”
“为什么你是这么快乐的一颗星星呢?他说,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一样东西,他珍惜自己的快乐,但也不洋洋自得,所以他的快乐才能够一直都有。”
这样的星星真好啊,如果所有的星星都是快乐的星星该多好啊!我忍不住这样畅想起来,却被唠叨立马打断,“笨蛋,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太傻了!”,他并没有说什么理由,大概,就是不喜欢这样。
但是我却喜欢他这样偶尔没理由的固执。如果什么都要有理由就太无聊了。没有理由不一定就是没有原因,也许是因为原因太深厚,但是话语和思维理不出来,而潜意识却保留着顽固的底线,所以才会坚持着。
这是我从唠叨那里得到的知识。或许他始终都无心要教会我什么,而是我喜欢在他身上寻找启发,寻找真理。这像是一个自学的过程,但我情愿相信我所有的认知都是他教我的。
此时的她侧身睡在单人床上。她喜欢蜷缩起腿,手臂缩在胸前,呈现出一种保护又防御着的状态。
她实在是一个够无聊的人。她不喜欢出门,即使在不上班的时候也一个人躲在家里。也不会自言自语,除了和人通电话的时候。
她整天都放着音乐。轻音乐和摇滚两种。她喜欢一边听音乐,一边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那栋楼里的人。
她会认真地给自己做三餐。她不吃肉,可以吃各种蔬菜。她总是把冰箱里外擦得干干净净,没有灰尘,没有异味。打开冰箱,只有蔬菜的清香扑鼻而来,她喜欢这样。
偶尔,想起我的存在,她会为我洒一点水。
她和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被一个登山运动员改变。
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登山者。新闻中正在讲述一个登山运动员的怪事。那个登山者和一群队友结伴攀登阿尔卑斯山,在登上山顶后的晚上,他们看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流星雨。流星雨的规模之大,是有史以来罕见的盛况。登山者们看到这场流星雨时,惊叹不已。但是到了第二天,那个登山者却变得奇怪起来。当队友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重复道:“我是一颗星星,我是一颗星星……”
那场盛大的流星雨,是夜空中史无前例的一次集体大逃亡。唠叨就是从那里离开的。
看到新闻,她怔怔的盯着电视,久久没有回过神,嘴里反复说着那句:我是一个星星……
我预感到她会发生改变。
“你知道关于流星雨的传说吗?”,他像是早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
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关于粉刷天空外的任何传说,除了他告诉我的。
“我希望这个传说是真的。”
为什么他开始变得欲言又止的样子?
“喂,问你一个问题。”
嗯,我点点头,认真看着他。
“如果有机会离开星空,你愿意离开吗?”
可是,星星怎么可能离开星空呢?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异想天开的问题。但是如果真的就这个问题去假设的想一想,我,我……我回答不上来。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愠怒地看着我,“你真是一颗比星星还像星星的星星,难道你的脑子里每天就想着粉刷这一件事情吗?亏你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心!”
可是,可是,我就是一颗星星嘛,一颗星星像星星当然是应该的,为什么还要去想不属于我们的事情呢?只要粉刷天空不就好了……
我还没有说完,唠叨就不耐烦的转开眼睛,“我最讨厌你说的应该或不应该什么的。应该和不应该只是你自己以为的样子,我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知道你早就厌倦了做一颗星星。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认为的,就算你有一颗心,你也不会了解我的。”
我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感到害怕。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享受着和一颗与自己不一样的星星的相处,但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呢?如果他讨厌到不再理我,我该怎么办?
“关于流星雨的事情,我告诉你吧。几天以后就会有一场流星雨。每一百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趁着这次机会……”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湛蓝的眼睛像遥远的星空一样深不可测。
“可以逃离星空!”
逃离星星?离开星空?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他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你真的要离开这里?
“当然,你不是说你知道我的想法吗?怎么这么惊讶?”唠叨看着我的惊慌,一副早想到你会这样的得意姿态。
是啊,我这样一颗孤陋寡闻的星星,听到这样的信息,当然惊讶。他真的要离开了,而且凭借着他丰富的知识,他竟然真的知道了离开这里的办法。
可是,唠叨……
他不想看我,转过头去。
可是,如果你离开了,我怎么办?我要自己孤孤单单的留在这里了,再也没有星星可以读懂我的语言、和我交流了。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他期待又讨好地看着我的眼睛。
不行,不行,不行……我摇着头拒绝。
唠叨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他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在他离开前,他再也没有理过我。我彻底被他鄙视了。
唠叨不再理我,向我这里看都不看一眼。我这时好恨自己的嘴巴,恨它不能说话。如果它可以说话,我起码可以向别的星星问一问唠叨的计划,但是我偏偏不能说话。
我开始想起唠叨说的话:我这颗独一无二的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每到傍晚,我不再有心思去粉刷天空,即使粉刷的时候,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唠叨小屋的窗口。别的星星周围都已经一片漆黑,我的天空还白白的亮着。唠叨这几天反而起劲地干起粉刷的工作,做起来一点也不拖沓,刷过的天空漆黑结实。
第三天的傍晚,当那天的星空一片漆黑之后,唠叨终于向我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的眼睛里又跑出来那种奇怪的东西,很多很多。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我这样,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你在难过吗?”
不是。我摇摇头。这种感觉比难过厉害多了。
“不好意思,让你难过了。”他说。
“流星雨就在今天晚上会经过这里。我在今晚就会永远离开这个星空了。我可以不再做一颗星星了。我要到那颗蓝色星球去,那是我一直最喜欢的地方。我不应该是一颗星星,我不属于这里。”
说到那颗星球,他大大的眼睛里又一次展现出那样美丽的光彩,远比那颗星球的色彩美丽一万倍。那里是他最最喜欢的。
“既然你那么适合做一颗星星,那就做星星吧。既然我不适合做星星,那就逃走吧。”他露出释怀的轻松。那是在安慰我吗?还是对自己说的?
他时不时的转头看向远处,对我说:“流星雨很快就要经过了。知道什么是流星雨吗?就是一群逃跑的星星!只要和想要逃跑的星星在一起,你们的力量就可以改变一切!”
我害怕,害怕得全身发抖,双手紧紧抓住窗沿,双脚急得使劲向下踩。我希望他对我说的流星雨的事只是他太任性的一个玩笑。
唠叨仍旧不住的看向远方,迫切的等待着他的流星雨。
他们来了!
远处出现一大片明亮的光点,那片光慢慢靠近这里,浩荡的阵势几乎使得整个星空都瞩目于他们。
唠叨兴奋地叫起来,“来了,他们来了!”他满脸毫不掩饰的兴奋,而我却满脸的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见,笨蛋。好好做一颗无忧无虑的星星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流星雨越来越近,我看到它的后方还有长长的一群流星,断断续续,但是却都一致的向着一个方向飞着。
唠叨这时竟然从窗子里跳了出来,他双手向前伸去,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是热乎乎的。
“你的手也是热的。”唠叨对我说。他最后一次读懂我的心。
他松开双手,跳进那群流星雨中。在一瞬间,他便飞得很远了,在那群流星中,分辨不出哪一颗才是他。
那场流星雨经过时拖拖沓沓,漫长得不知何时才结束。等到最后一颗流星过去后,我才反应过来:唠叨已经不在了。
那个小屋空空的,窗边什么也没有了。
当要出发的时候,她还是再次犹豫了。
为什么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会产生那样一种感觉呢?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强烈的力量在驱使着她,让她走到某个地方,揭开自己命运的秘密。
意识到这种力量时,连自己也惊呆了。明明只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一个人发生的一件事情,为什么想为此改变已经存在了二十五年的生活呢?
她有必要回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