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得很顺利。
陈冬尔在一个大型旅游公司做区域管理,这次去包头是跟一个当地旅行社续约,顺便考察一下当地有没有新兴的旅行社可以合作。续约的旅行社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招待他这个钦差大臣,每日吃吃喝喝,陈冬尔的酒量在大学就锻炼出来了,没被他们灌倒。
这天旅行社的方总亲自请客,去了包头的一个KTV,陈冬尔一进包厢,就看见里面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穿着上也是向特殊工作者看齐。陈冬尔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想赶紧应酬完。上来灌了两瓶啤酒,一个叫莎莎的姑娘就往自己身上贴。陈冬尔佯装解手,溜出去透透气。
没走两步,看见一个女孩从一个包厢出来,赫然是火车上的小卷发!
两人都有点吃惊,也都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欢乐。
小卷发主动说:“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啊?”
陈冬尔呵呵一笑:“应酬呢。你呢?”
小卷发说:“我跟大学同学唱歌啊。”
陈冬尔问:“你这趟差出得可顺利?”
小卷发看起来兴致很好:“都办完了。再呆两天就回去啦!你呢?”
陈冬尔一副惋惜的表情:“啊呀,我明天就走了。这回在火车上碰不上你了。”
小卷发乐起来:“听上去,你要跟踪我啊?”
陈冬尔也乐起来,开玩笑道:“是的,我可不是好人..你小心点!哈哈。”
小卷发说:“看出来了。”
陈冬尔发出邀请,说:“要不,明儿中午我请你吃个饭吧,不然对不起这缘分啊!”
小卷发略一迟疑,说:“行。我领你去吃王彩玲吃过的馆子。哈哈。”
陈冬尔也笑了,说:“我叫陈冬尔,您怎么称呼?”陈冬尔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异地相识多少是个缘分,交个朋友。
小卷发刚想开口,莎莎从包厢探头出来,叫了一声“陈哥!”娇滴滴地上来拉他的胳膊。“大家等着您呢!”
小卷发愣了一下,莎莎警惕地打量着她。陈冬尔刚想继续张口说点什么,小卷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不用了。回去吧。”
陈冬尔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说:“哎,不是..”又碍着莎莎在,一下子竟结巴起来。
小卷发冷笑了一下,转身进了自己包房。
即便不用说话,陈冬尔也看得出来小卷发的眼神里有一种东西,叫轻蔑。
陈冬尔当天非常郁闷,不知道一个陌生人的误解自己竟如此在意。他想跟小卷发解释,想说这都是当地公司安排的酒局,想说莎莎根本就不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想说我陈冬尔不是这样的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甚至连想法都没有过..只是这么多念头在脑里绕来绕去,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对一个陌生人解释太多,别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吧。
半夜散场的时候,方总让莎莎陪陈冬尔回酒店。无论怎么推脱,方总都坚决认为陈冬尔是碍于面子,再推下去就是矫情,陈冬尔拗不过“好意”,只能任由司机把他和莎莎一起送回了酒店。
在大堂,陈冬尔跟莎莎说:“你回去吧。不用你陪了。”
莎莎有点窘,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黑丝袜,问:“陈哥,您是不喜欢我?”
陈冬尔说:“不是。我是从来没有这个需求。”
莎莎幽幽地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可是,我这样回去的话,会被老板骂死的。”
陈冬尔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莎莎:“你就出去吃个夜宵,晚点再回去,不就能交差了。”
莎莎连连摆手,说:“方总把钱都已经结完了。”
陈冬尔把钱塞她手里,说:“那就当夜宵费和打车钱吧。”
莎莎竟然眼眶红了,说:“我做了两年了,没见过陈哥你这样的好人..哪怕不要钱我都愿意!您就让我陪您吧?”
陈冬尔有点哭笑不得,说:“真不用了..我心情不好,想自己待着。钱你赶紧拿着,回去吧。”
最后莎莎退回去100块,说:“吃夜宵和打车不用那么多的。”
走的时候,莎莎回头说:“陈哥,做人呢,最重要就是要开心。常来包头哦!”
这次包头之行,陈冬尔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纾解,反而愈加低迷。
这天,王宽打来电话,下达通知:“周六晚上,我老婆生日,家里吃饭。”
当天晚上,陈冬尔早早就到了王宽家里。照旧依然是王宽下厨,朱玉把大厅收拾得十分整洁,还在各个灯上挂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纸,整个房间弥漫出灯红酒绿的氛围。
朋友陆续都来齐了,都是大熟脸,大家开始聊起来,话题无非是围绕着陈冬尔分手的前因后果。陈冬尔不为所动,若无其事哈哈过去,对各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好意都一一婉拒,他说:“别!别!别!我可选择太多了,都忙不过来了。”朋友们又开始插科打诨笑他嘴硬。
菜开始上桌了——酸辣猪蹄,肉末豆腐,红烧茄子,回锅肉,清蒸鱼,青椒鸡杂,小炒牛肉,还做了糯米鸡汤。王宽是武汉人,却难得的没有被辣椒所累,做的菜自成一派,色、香、味俱全。
一时大家都食指大动,纷纷拿起筷子,大厨看大家吃得高兴,微微笑着品着红酒。
忽然,陈冬尔发现少了谁,问:“小姨子呢?”
朱玉恨恨地说:“打电话不接!不知道又在哪浪呢!”
说话间,门响了,人未进来,声音已到:“哎呀,朱玉不好意思,来晚啦!”
小姨子穿着一袭长款水蓝色羽绒服,拎着一个蛋糕,笑语盈盈进来了。
小姨子是朱玉的闺蜜,平日时常在王宽家待着,王宽要是出差了,她就干脆搬过来住。所以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陈冬尔也就随王宽叫她小姨子。
朱玉和小姨子装模作样地拥抱了一番,大家才发现小姨子身后还有一个女孩。
小姨子手掩嘴巴,做惊讶状,娇呼起来:“我忘了!来,这是我的同事,方小方。”
大家都看向小姨子身后跟着的女生,小波浪咖啡色长卷发,长相甜美,妆容很精致,披着一条硕大的斑点围巾。
女孩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方小方。”又转向朱玉:“朱玉姐,生日快乐!”
朱玉大方地站起来,口里说着谢谢,就把方小方安排坐在陈冬尔边上。
都坐定后,小姨子就主动给方小方介绍起来,最后说到陈冬尔,王宽插嘴说:“你边上的哥哥叫陈冬尔,你也可以叫他耳东陈,31岁,钻石王老五,是旅游公司的区域经理,负责日韩线路的。小方,你以后要出国旅游可以找他哦。”说完哈哈笑起来。
朱玉纠正道:“王宽就是喜欢扎起嘴巴乱讲。陈冬尔6月份才生日呢,现在还是30!”
王宽说:“虚岁32,也跟我差不多了!”王宽上学晚还补考过一年,比陈冬尔他们都大几岁。
陈冬尔赶紧说:“别!您是120时速奔四,我们这还堵着车呢!”
王宽顿时做满面黑线状。
方小方歪头看着陈冬尔,认真地问:“巨蟹座?”
陈冬尔点点头。方小方说:“巨蟹座男生挺好的。”
小姨子叫起来:“方小方,你是双鱼的吧?你们巨配!”
大家都哄笑起来,气氛一下子高涨了。当晚,陈冬尔和方小方理所当然成为众人开玩笑的对象,方小方也不排斥,一直掩嘴直乐。陈冬尔反而心里怪怪的,因为总觉得方小方长得像高中生。
大家喝到差不多12点,纷纷退场。小姨子说:“今晚我住这了。冬尔哥,你送方小方回家吧。”
王宽和朱玉都心领神会,不由分说把他俩送出了门。
下了楼,今晚月朗星疏,有点清冷,陈冬尔双手插袋,问:“小方,你住哪?”
方小方说:“朝阳大悦城边上。”
陈冬尔说:“走吧。”两人出了小区,很快打到了车。
车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方小方问:“现在去日本韩国的游客多吗?”
陈冬尔老实回答:“比去年稍微多了些。一方面,由于日元持续贬值,另一方面,马来西亚新加坡的游客大幅下降,内地和香港也关系紧张,很多人都开始去日本、韩国购物了,还有泰国也比较火。”
方小方说:“我好多朋友也去泰国了。我也想去。”
陈冬尔说:“嗯。我喜欢泰国。很安静,适合度假,也适合常住。”
方小方一脸崇拜说:“我好羡慕你们。你一定去过很多国家吧?”
陈冬尔说:“也没有很多,不过亚洲的基本都去过了。你要是想去日本韩国,可以找我的,给你员工内部价。”
方小方拍掌笑道:“哇!太好了!……那你给我一张名片吧?”
陈冬尔从钱包掏出一张名片,方小方接过去,小心翼翼拿出手机,按完那串电话号码,拨通,看着屏幕,屏幕的光照着她粉红的脸庞。陈冬尔手机也亮起来。
方小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来ZARA买衣服,可以找我哦。”
出租车很快到了大悦城边上的一个小区,方小方说:“那……我走了。”
陈冬尔挥挥手,说:“晚安。拜拜。”
方小方趴在车窗上,说:“要不你等一会儿。我住在那栋楼的12层……”说罢转身指向挨着街边的居民楼,“你看到灯亮起来,证明我到家了,你再走,好不好?”
陈冬尔说:“好。”
方小方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在等待的时候,司机说:“哥们,很明显她喜欢你。年轻人不用那么矜持,就该赶紧开个房去大战300回合!”
陈冬尔有点失笑:“师傅,没那么夸张吧。”
司机啧啧叹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太有福气啦!”
陈冬尔呵呵一笑算是回答。看12层的灯亮了,就说:“师傅,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