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调查结束了,每人还写了一份调查总结。
今天,余部长要开会,总结前几天的价格调查。
“每个人写的总结我都看了。做事是不能应付的,不是别人写什么,你就写什么,要有自己的特点。”在一群女人和不多的几个男人面前,余部长就是余部长。
说到这儿,女人们和几个男人虽然嘴上没有说一个字,但是心里都在嘀咕,有什么可写的。
“如果都像大家这样,美尚早就完蛋了,企业要发展,需要经营,需要头脑,”余部长不是在生气,一向就是这种风格,“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写得不好。许知远,来说说你的想法。”
“啊。”许知远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料到余部长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说说你对这次价格调查的看法。”余部长看看许知远。
“我,”在美尚,许知远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理货员,还从没有当众发言的机会,“我觉得,价格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的。前几天,新进了一批土豆,正好上一批没货了,我就去补货。新土豆引来了不少顾客,可价格还是原来的,顾客正在挑选的时候,蓝课长过来了,说价格是原来的,新价格需要请示领导。新土豆的确比原来的大,而且新鲜,按原来的价格卖,肯定是要亏的。所以,遇到新情况,要及时请示领导。还有,每件商品的定价可以根据进货价合理地确定卖价,不必别家卖一块九毛九我买一块九毛八。一个企业经营了这些年,可以根据以往的经验确定合理的价格,形成自己独特的优势,来吸引自己固定的顾客群。”
“还有吗?”余部长追问。
“能想到的,就这些。”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许知远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嗯,”余部长眨眨眼睛,“大家如果都像这样,我们的企业还愁效益不好?希望大家在以后做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促进企业更好地发展,公司决定选拔一批新的骨干,自愿报名,考查形式包括笔试和口试,笔试内容不确定,口试主要是考察个人的综合素质。报名截止日期是三天之内,两天之后进行笔试和口试。”
散会后,各就各位,工作按照既定计划进行。
“竟搞些形式主义。”
“选谁,还不是早就定好了的。”
“能有碗饭,就菩萨保佑了。”
“我家来货了,干活儿要紧。”
女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似乎安心干活儿才是最好的员工。
选拔,到底要不要参加?
自己不是一直盼望着能学有所用的一天吗?从大学图书馆的书上看到的知识不用不就浪费了?逃离了家,逃出了安逸,不就是寻求新的天地?
参加,就凭自己?说话没水平,组织没能力,干活儿没业绩,怎么能行?
不参加,一个难得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报名,参加,一定。
“新鲜的西红柿,个大,新鲜,快来买呀。”做了决定,许知远干起活儿来格外卖力,分外有激情。
这儿的蔬菜被顾客放乱了,要整理;那边的水果掉到地上了,要捡起。我的活儿我来干,人忙碌着才有意义啊。
许知远报了名,参加了笔试和口试。
几天后,考试成绩出来了,许知远进了前十名。
前十名,这可是新的一站啊。
初三时,考了全年级的六十八名;高中时,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班里的第八名。不管有多好,不管分数有多高,那都是书本知识。现在,这可是实践中的苦干啊。
结果,许知远的岗位是蔬果课的储备课长。
看到结果,许知远着实兴奋了一些,不过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在脸上,得意是不能忘形的。
储备课长,就是课长的助理啊,管理企业,协调人员,这可是比理货员高一级的上升啊。
学,终于可以致用了。
从事商业服务,没人愿意干。工资低,活儿不轻松,能留下来的多数是不好找工作的妇女,对于她们来说,能有一份活儿干,还求什么。至于提升,也许是梦中才会有的好事。
经历了磕磕碰碰,游走了一圈,找来找去,能有碗饭吃,就别再挑三拣四。这,才是人间正道啊。
重生,许知远不再只想着做梦,人还是现实一些才实际。没想到,机会来了,终于给了有准备的人。
“许知远,好好表现。”余部长这样对许知远说。
“哎。”许知远点点头。
余部长,这个一向以严格出名的营运部部长,在许知远心里变得亲切起来。曾经的那些磕磕绊绊,都是命中注定该有的,余部长也是以身作则,为企业着想啊。一次价格调查,让一个普通员工有了发光的机会,让一个老女人对一个小男人另眼相看。
虽然有了新职位,许知远不用像以前一样干活儿,可人停下来就是不舒服,直到下午五点,许知远才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许知远。”正要离开,有人喊。
“娟子。”许知远回过头。
“一块走,”娟子笑笑,“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在走廊里,许知远等娟子。
虽然不在一个课了,娟子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也许,人和人熟识了,就有了共同的话题,虽然男人和女人有别。
“走吧。”娟子换好衣服,出来了。
“准备去哪儿?”许知远问道。
“回家啊,”娟子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看许知远,“你呢?”
“我也是,回家。”房子是租来的,却也是一个人在异乡栖身的窝呀。
“许知远,还没祝贺你呢。”娟子停下了。
“祝贺我?”许知远愣了。
“祝贺你,荣升储备课长啊。”娟子笑嘻嘻的。
“谢谢你,娟子。”这是许知远的真心话。
“怎么,你不高兴?”娟子问。
“高兴,当然,”许知远笑笑,“以平常心对待嘛。”
“哎,你这个人,就是低调,”娟子叹叹气,“也该庆祝庆祝吧。”
“怎么庆祝?”许知远觉得也确实该表示一下。
“你决定呗。”娟子没有强人所难。
“走,去超市。”许知远定了主意。
进了美尚超市,许知远不知道该买什么,该怎么庆祝。
“就买个冰激凌吧。”娟子眼睛一亮。
“天还不热,对胃不好。”许知远解释,不是许知远不舍得,一个冰激凌才几块钱。
“我别的东西,不喜欢吃。”娟子仍然在笑,不是狡黠的那种。
“好,”许知远拿起两个冰激凌,“两个够吧?”
“一个就行,”娟子竖起一根指头,“还有男主角,也要吃一个呀。”
“我,就不吃了,”许知远知道,吃冰激凌对自己就是一种奢侈,便借口说,“我胃不好。”
“不行,”娟子拿过冰激凌,“我一个人吃,寂寞。”
“好,男主角也来一个。”许知远没有反抗,任娟子拿走了两个冰激凌。
在超市转来转去,许知远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娟子也只是东看看西看看,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
“娟子,还买什么?”许知远问。
“不买么了。”娟子手里还是拿着那两个冰激凌。
“不买么了?”许知远竟一时没听清娟子话的意思。
“对,么也不买了。”娟子把几个字换了一个顺序。
“哦,啥也不买了,”许知远这回总算听懂了,原来,“么”可是地地道道的省城话呀。
“许知远呀,许知远,”娟子不由得感叹,“在省城待了这么些年,省城的乡音都听不出来。”
“本来,就不是省城的人。”许知远看看娟子,看看身边随手即可摸到的商品,仿佛自己还不如这商品,商品还有被人挑选买走的可能,而自己只不过是省城一个飘着的异乡人。
“对不起。”卷子仿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没事,”许知远的故事并没有对娟子讲起过,“是不是省城人不重要,只要心在这儿行了。”
“知远,”娟子看看眼前这个身高一百七十厘米瘦瘦的小男人,“从小生长在省城,读书,上班,一直没有离开过。也许正应了那句古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读再多的书,走再远的路,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所以,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学习。能够找个活儿干,做我自己就好了。”
“能率性而为,做真正的自己,有什么不好?”其实,许知远一直想做的就是这样,去找回儿时那个天真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知远,你喜欢读书吗?”娟子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许知远,仿佛不喜欢读书的娟子此刻是那么喜欢读书。
“喜欢,那是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每天放了学,就写作业,星期天,就拿起课本,在门口读呀背呀,还晒着太阳,那是最开心的时候,”想起那些日子,许知远脸上就洋溢出幸福的喜悦,仿佛读书就是人最美好的一件事,“那时,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只是知道读书就是学生的任务。”
“后来呢?”娟子微微仰起头。
“后来,上了高中,时间紧,课程多,脑子消化不了,成绩起起落落,还不如初中。”想起那些披星戴月的光阴,许知远记忆犹新。
“上了高中之后呢?”娟子似乎想知道更多关于许志远的东西,尽管一个男人后来怎样与一个女人并无多大关系。
“上完高中,就到了省城,读了大学。”没有来省城,没有读大学,许知远就没有此时此刻与娟子的对话。
“大学,一定有大楼,有许多书吧?”这是娟子的印象。
“对,大学有大楼,有许多书,还有学问渊博的老师。”尽管大学里并没有几座大楼,尽管图书管理并没有多少书,但是不少老师确实是有学问的。
“知远,你应该做老师,”娟子说中了,“看你就像个文化人。”
“是吗?”许知远笑笑,“我哪一点像文化人?”
“你的长相,”娟子打量起许知远来,“你的脸,你的手,你的言行。”
“谢谢你,娟子,”许知远笑笑,对于过去,许知远觉得这样最好,“可惜,本人没那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什么事情都是人争取来的。”娟子此时却像是一个真正读过书上过大学的人。
“不错,你说的很对。”许知远赞成,虽然自己好像还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
“那上完大学你都做了什么?”娟子像勤于动脑的小学生一样问题不断。
“上完大学?”被娟子一问,许知远犯难了,还几乎没有谁问起过这个问题,那些逝去的华年,又是怎样的一种年华?
“说呀。”娟子迫不及待。
“读完大学,上班,挣钱。”许知远明白自己挣了钱,也丢了钱,太多太多,一万,两万,三万,四万,五万,六万,七万,八万,九万,十万,这些钱可是用生命的游走丢的呀。
“人活着,还是要干活儿,吃饭,挣钱,挣钱,吃饭,干活儿,”娟子眨眨眼,“真没意思,仿佛单调枯燥就是人的生活。”
“我们都是凡人,凡人有凡人的活法。”走了一圈,许知远发现,这就是人。
“难道人就没有别的活法?”一直快乐无边的娟子此刻却多愁善感起来。
“有,凡事是要人改变的。”许知远想起了刚才娟子说过的话。
“我的冰激凌!”冰激凌在娟子手里漏出了粘糊糊的液体。
“吃冰激凌,就是此刻最精彩的人生。”许知远笑了。
“都怪你,”娟子跑着朝美尚超市的收银台走去,“刚才说那么多话。”
“究竟是谁跟谁说那么多话?”许知远搞不懂了。
许知远付了款,所有的购物只是两只冰激凌。
两只冰激凌,六块九毛钱。
在超市门口,娟子吃完了自己的那只冰激凌就急匆匆坐上公交车回家了,只留下许知远一个人,手里还是拿着那只属于男主角的冰激凌。
咬一口,冰激凌冰凉冰凉,凉气直入心底。
冰凉冰凉,甜甜的味道却还是留在心底。
再咬一口,许知远不禁喜欢上这还不暖和的春天里吃冰激凌的凉凉的甜甜的感觉了。
###第十章小心眼
腰骨折了,幸亏是轻微的。不然,在儿子家里,帮不上忙,还添乱,是多么寒心的一件事。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是个病人,可还得干活儿,看孩子。
“奶奶,玩。”孙女儿的小脚一刻不闲,仿佛生来就是为看这花花绿绿的。
“慢点,乖。”婆婆喊孙女儿,一使劲,腰又有了反应,疼。
顾不得腰疼,婆婆还是上前一步,抓住孙女儿。
好好的时候,还放心让孙女儿想跑哪儿就跑哪儿。而腰受了伤,却担心起孙女儿会磕着碰着。也许,好好的时候,手脚想怎么伸展就怎么伸展,可以让孙女儿跑不出自个儿的手掌心;而腰受了伤,手脚想伸展却伸展不起来,只好心里揪着,悬着。
“乖乖,”婆婆停住了,手里晃着啥东西,“奶奶,有糖。”
看到奶奶的手,孙女儿心动了,一步一步挪过去。
手,一伸,一伸。还是够不着。
手,一抬,一抬。始终那么高。
嘿嘿嘿,孙女儿被奶奶伸手的游戏逗乐了。
哈哈哈,婆婆把孙女儿征服了。
终于,孙女儿的手够着了婆婆的手,抓住了手里热热的带着婆婆手的温度的糖果。
“奶奶,吃糖。”拿到战利品,孙女儿似乎在炫耀。
“吃糖,”婆婆笑笑,“奶奶不吃,吃了,牙疼。”
孙女儿却懂事似的,扒开糖纸,直把糖果往婆婆嘴里送。
婆婆把糖咬断了,含了三分之一在嘴里。另外的三分之二是孙女的。
吃着糖,孙女儿安稳了,婆婆也能够歇歇劳累的身子了。
这,就是婆婆的日子。
以前,看孩子,养孩子,做饭,洗衣裳,顾不得想这想那。不知不觉,三十年就这么过来了。如今,头发黑黑的人,白发都满了鬓。
现在,儿子都做爸爸了,看孩子,做饭,洗衣裳,没有了先前那样辛苦,心里却空落落的。难道,就因为这不是自个儿的家?
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看孙女儿,可闲下来还是要想三想四。
在自个儿的家,可以拿几块咸菜就着煎饼吃,可以进进出出不爬楼梯,可以到地里吹吹春天的风,看看新新的绿。
在儿子家,吃饭都要认真做,买菜还得爬楼梯,想吹吹风,看看绿,都没地儿。
如果不是儿子在城里,这辈子也不稀罕这城市!
儿子是自个儿的,孙女儿是亲生的,不想着儿子,不看孙女儿,这个婆婆还合格?
“乖乖,快长啊。”婆婆盼望着,“长大了,俺就能回去了。”
“奶奶。”孙女儿又出发了,为自己的长大。
“慢点。”婆婆站起身,为自个儿的使命。
时间流淌,从原始到现在,从落后到文明。
在现代文明的一个家庭里,时间在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的对话里流逝。
夜,按照既定的节奏来临。
孙大伟忙了一天,才回到家。
“妈,您的腰还没好。”孙大伟不是不孝顺的男人,赶忙接过婆婆手里炒菜的锅。
“没啥,就是摔了一下,”婆婆看看儿子,“都快好利索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孙大伟不含糊。
“一百天,人还不难受死,”婆婆笑笑,“这老骨头老肉的,不娇气。”
“养伤,可不论年纪大小,”孙大伟解释,“这是医生的经验。”
孙大伟钻进了厨房,炒菜。
婆婆站在客厅里,看孩子。
看着孙大伟忙活的影子,婆婆心里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大伟,少炒一些。”不知咋的,婆婆仿佛觉得少炒点菜儿子就会轻松些。
“今天,干活儿多,胃口大,得多炒。”在灶前站了十分钟,孙大伟满头大汗。
“大伟,”婆婆站在儿子背后,“在家里,多干点活儿,雨晴就能多歇会儿。”
“男人嘛,”孙大伟忙得不亦乐乎,“就得当家。”
“当家,”婆婆咀嚼着这两个字,“哪这么简单?”
“妈,别想多了,”孙大伟从来不是个生活的悲观主义者,“想简单,就简单。”
“吃喝拉撒,一堆事,不都是事?”婆婆知道一家人过日子的包含。
“也是,”孙大伟掂几下炒菜的锅,“就像这菜,经过火的煎炒才能吃。”
菜端上了桌,还有一个人没在场,庄雨晴。
“妈,咱吃饭,”孙大伟给婆婆拿好筷子,“雨晴说,今天加班,晚会儿回来。”
“再等等,才八点。”婆婆还不饿。
“都是一家人,您就别客气。”孙大伟早就饿得不行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和菜。
“奶奶,吃饭。”孙女儿也摸起筷子,虽然还不会用。
“来,咱吃饭。”婆婆安顿好孙女儿,给孙女儿夹菜。
尽管这个家的女主人缺席了,可饭菜还是散发出原本应该有的香味儿。
吃完了饭,孙大伟收拾了碗筷,这在以前可都是婆婆的活儿。
婆婆的腰骨折了,儿子就接手婆婆的任务,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个家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了。
孙女儿玩了一天也玩累了,吃饭不久就在婆婆怀里睡着了。
婆婆抱起孙女儿正要往屋里走。
“妈。”孙大伟接过女儿。
软软的床上,女儿睡着了。
“妈,您歇歇。”孙大伟也坐在了床上。
“不累。”婆婆知道,即使累,也是应该的。
“妈,您老了。”很长时间,几年了,孙大伟都没有这么仔细看过婆婆。
“你都做爸爸了,妈能不老吗?”婆婆笑笑。
“老和老是不一样的,”孙大伟抚弄几下婆婆的白发,“有的人老,是年龄上的增长;而您的老,是时间的烙印。”
“时间的烙印?”这话,婆婆听得迷迷糊糊。
“只觉得在地里跟着您给庄稼除草,是在昨天。”孙大伟回忆。
“现在,省劲了,”婆婆眯起眼,“打上除草剂,到地里去一两回就行了。”
“不用除草了,多好,”孙大伟高兴,为婆婆,“而那个除草的孩子的身影,却一直都在。”
“都是社会进步,以前哪敢想啊!”婆婆很满足,“就连收庄稼,都用机器了。”
“妈,您的腰……”孙大伟不自觉又想起了婆婆的伤。
“不是都上医院检查了吗?”婆婆宽慰儿子。
“伤,是要养的。”孙大伟不放心。
“没啥事,”婆婆看看儿子,“这些天,倒是苦了你,上班,还得回来做饭。”
“都是应该的,”孙大伟知道自己责无旁贷,“男人嘛。”
“两个人过日子,互相体谅才是。”儿子在婆婆眼前,婆婆还要想着不在眼前的媳妇。
“哎。”孙大伟明白,生活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早点休息。”婆婆替儿子想到的是这个。
“您也早点休息。”孙大伟叮嘱婆婆。
躺在床上,孙大伟睡不着,还在想着什么。
屋外,有动静,庄雨晴回来了。
“还留着饭,热热再吃。”孙大伟想动手给妻子热饭。
“不用了,吃过了。”庄雨晴回应。
“那就休息吧。”孙大伟看看庄雨晴。
两个人躺在床上,谁也没说什么。
“雨晴,今天这么忙?”孙大伟打破了沉默。
“公司搞促销,加班。”虽然加班,庄雨晴喘气还是和平时一样。
“老婆,辛苦了。”孙大伟转过脸,对着庄雨晴。
“几个好听的词,就行了?”庄雨晴不屑。
“那还要怎样?”孙大伟迷惑。
“不要怎样,”庄雨晴笑笑,“只要明白就好。”
“雨晴,跟你说件事。”孙大伟抬起头。
“什么事?”庄雨晴好奇。
“是这样。”孙大伟欲言又止。
“说呀。”庄雨晴催促。
“这个月,我的工资不够花,”孙大伟有些难为情,“能不能把你的拿出来?”
“不够花?”庄雨晴也张大了嘴巴,“以前,不是还花不了吗?”
“你想想,”孙大伟给庄雨晴算起账来,“吃饭,穿衣,水电费,还有……”
“还有什么?”庄雨晴想知道。
“妈的腰骨折了,医药费。”孙大伟的解释没错。
“我说,怎么就不够花呢?”庄雨晴总算明白了,“医药费就不是个小数。”
“总不能让妈自己出吧?”孙大伟觉得那样做,儿子还不如家里养的狗。
“自己出,有什么不可?”庄雨晴不以为然。
“你就这么狠心?”孙大伟没想到庄雨晴会这么没良心。
“又不是我们让妈腰骨折的。”庄雨晴说起来轻描淡写。
“妈是来给咱看孩子的,还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不要工钱就够意思了。”孙大伟欲哭无泪。
“在这儿吃住呢?”庄雨晴不服气,“我们也没收费啊!”
“这怎么能比?”孙大伟不知如何说好。
“怎么就不能比?”庄雨晴反驳。
“不管怎么说,”孙大伟转过身,“我的工资不够花,就要花你的。”
“不够花。”庄雨晴重复着,没再说什么。
怎么偏偏就骨折了?
婆婆啊,婆婆,刚刚平静又要起风波。
婆婆是来看孩子的,不是来花钱的呀。
玻璃好好的,为什么要擦?
婆婆啊,婆婆,我们的日子就够掰着手指头过了,难道还要勒紧腰带?
想到婆婆的骨折,想到医药费,庄雨晴怒从心起。
刚才说的话,不是因为加了班,回来晚了。刚才说的话,不是无缘无故,闲言碎语。
大伟,你知道吗,女人总是要计较的。
结婚,要选择男人。生活,要算计成本。
一个女人,一辈子不容易啊。嫁错了人,还得从头再来。没有了钱花,就要过穷苦日子。
我,一个女人,这样为自己,为自己的家,难道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