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路向北
那个小镇。
“嘣、嘣、嘣、嘣……”
几百声巨响过后,老人还在院子里站着。
火焰巨龙终究没有敌过苦青道的剑术,在那几百道剑气的切割中渐渐消失。
老人看着天上,那个被百刃斩过的图斯穆尔,心中闪过一抹凉意。受了如此凌厉的一记,居然还没有死!
虽然没死,但天上的图斯穆尔已经非常狼狈。他那阴森森的冷笑消失了,眼睛也睁开,在杂乱的头发之间直直地盯着老人的脸,面无表情。
似是坚持不住了,他嘴角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健康地晃悠了一下,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呯。”一阵尘烟升起。老人知道这是大好机会,移身瞬间攻了过去,正要凝结剑气。老人却被一个突然变幻出的绿色火焰骷髅挡住了,两三下,老人便消灭了这个邪物。但是这时图斯穆尔也从自己砸的坑内站了起来,留给老人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图斯穆尔身上的袍子已经被斩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他那一些瘦削的皮肤。
突然之间,图斯穆尔从那根拐杖上喷出一团如房屋大小的赤红火球,向老人攻了过来。
老人神情非常凝重,一剑斩下,用的正是那斩开河流的风道十二式。
火球毫无悬念地被斩成两段,但老人没发现的是,图斯穆尔竟藏在那火球之中。他在半空中举着那根拐杖,正在低声唱着什么古怪的文字。
那火球被斩开后,强大的火焰散落在了四周,烧灼着大地。但就在图斯穆尔吟唱文字之时,这些火焰像是有生命一般,渐渐包围了老人,从图斯穆尔这个角度看,这些火焰渐渐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奇怪图案。
老人暗道中计,想要逃跑,但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式避无可避。……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远远不算天下第一的时候,这直觉救了他的很多次性命。在逐渐变强后,这直觉却再也没出现过,但恰恰今天出现,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他扬剑,一阵风从天外赶来,把老人包裹起来。
十分危险。
这个图案逐渐完善,火焰内竟凝成了数百个不知名的文字。阵法中心的热度越来越高,终于,阵法爆发了,一些金色的火焰从图案外延跳出,逐渐向中间逼近,淹没了位于正中的老人。这场景像是一个包袱皮包住包裹,但凶险地程度却更像是老人被一头凶兽吞入腹中。
这一下连夜空也被照亮了,一阵烟尘卷起,再落下。
刚才阵眼所在的位置竟被融出一个大洞,那里的土地已经干裂,极少的一些的岩浆还在发着灼人的光亮。岩浆转瞬冷却,在这干裂的土地之间,老人还在站立着。
老人身上的衣服被烧得没剩下多少,身上多处露出了被灼伤的痕迹,他苦笑:“咳咳咳,太久不战斗了,居然忘了闭气。”
图斯穆尔缓缓落下,这时,他终于对面前这个敌人有了些敬佩。
老人依旧那么直直地站立着,他手中的知心还稳稳地握在手中,老人清楚,最后的战斗就要来了。
图斯穆尔抽了口气,眼中精芒闪耀。短短数息之间,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老人不愿看到的变化。
“蹦喀蹦喀——”
只见图斯穆尔身上散出一股紫色雾气,之后他的身躯上竟生生钻出了一些晶体。那是紫色的水晶,这些晶体是如豆子粗细的狭长针状,长短不一。甚至他的脸上都有了一些晶体露出来,但这并不让人感到恶心,反而有一种恐怖的邪异感觉。
但这件事仿佛唤起了老人不好的回忆,他非常不喜欢图斯穆尔这个变化,他双目搅到一起,内心愤怒。老人身体四周,狂风肆虐,竟刮起了一阵直通云霄的龙卷风!
有木板叶子裹进了这龙卷风的范围,但是下一秒它们就变成了碎片。
这时,图斯穆尔吟唱起了那不知名的语言,身上的晶体都有些发亮。
老人心急,伴着飓风高高跳起来,向着图斯穆尔一剑刺了过来。
图斯穆尔左手和右手的法器上,不要钱地涌出赤红色和绿色的火焰,就在老人攻进来的一刹那,凝结成了一个数丈高的火焰巨人!
……
……
一处稀疏的林地,树木极矮,都只有一米多高,每株距离都有三四十米远,而且只有很少的落叶。
地上都是青木平原最常见的青草。
青草之上,李行风还在夜色下急忙奔走着。突然,他有种不妙的预感,急忙回头一看,那个镇子的位置处涌起了一根令人心惊的火焰柱子,像一条奔向天际的苍茫巨河。
紧接着,一股热浪组成的飓风刮便到了李行风他们的眼前。李行风被这飓风卷上了天,重重摔下,竟是也昏迷了过去。
两个小孩子都滚在了柔软的草上,竟都没有受什么伤。也正因为今夜这场战斗的原因,没有一头野兽敢出来走动。
……
……
一夜过后,天光在东边散出来,天上的星星掩去了痕迹,天上那个大光环也浅浅隐没在蓝天之中,变得极难分辨。
张小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他自己一个人,在一片黄地发黑的干涸土地上。天空是破败的土黄色,大地上还残留着万物燃烧后的气味。
张小维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不知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开始往前走。
一直到他发现了一条路。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好几个月,他忘了有多久,就是一直在这条崭新的高架公路上走。这条路被夸张地被分成了七十二条车道,路很结实,不知怎么,张小维想起了书本上说过的未来强相互作用材料。另外,还有很多的精细设备零落地摆列在路旁,各式各样。
不过张小维他没多想,只是迈腿往前走。
在这被一些柱子高高架起的路上,他看见路旁许多正在燃烧的摩天大楼、燃烧的星舰,甚至还有很多燃烧的热带雨林。巨大的像山岳一样的战舰倒在路旁,那锈蚀的舰体上冒着最后的余烬火光。大楼上还绘着没燃尽的巨幅的海报,海报的内容张小维没有看清,只有海报上那浓郁的色彩还散发着激情与狂热。
又过了好久,路边的景色渐渐变得单调,路也变得越来越窄,成了一条小土路。路旁,只有一些形如野鬼的枯树在路旁种着,它们看着张小维走来,再送着他走,不发一语。
张小维走在这个变得越来越破旧的路上,心情低沉,有些老年人穿着像乞丐一样的衣服往回走着,他们有时候会看一眼红黑头发的张小维,皱皱眉,走了,有时则不。大部分时候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充满了死寂。
走到头了,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树木,没有往回走的老年人,甚至没有大地,没有天空。这里是一片黑色的虚空,只有一条泥土组成的小路断断续续地延伸到了这里,像是黑色平面上一抹土黄色的颜料。
张小维在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他望着前方,有一株草在很近的虚空中生长着,它种植在一小坯倒三棱锥形状的泥土里。这株草还没有燃尽,不知为什么,张小维在看到这株草的第一眼便奔跑起来。
他跳过了路与那株草之间的隔断,他跳的时候,看见了那虚空下万千漂浮的尸骨,还有一些身体干瘪的活人,在痴傻地瞪着天空中的这株草。
张小维的脚触到了地面,他身体有些颤抖,缓缓蹲下,伸出右手的食指。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摸到了这株草,他觉得叶面有些粗糙。没等他想完,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猛烈地火焰,张小维弯下身子,匍匐着,拼命护住胸口的那一株草,不让它枯萎。张小维被火焰烧得难以呼吸,感觉身体热的快要蒸发了。
但很快就有一阵清凉传过来,张小维睁眼一看,两个穿红色防护服、戴着消毒面具的消防队员急忙跑了过来。他们手上长长的水枪喷着水龙,很快消灭了四周的火。
这两个消防队员拍了拍身上的黑灰,费力摘下了防毒面具。
张小维一看,竟是师父和师兄,张小维很高兴,正要呼喊他们来看怀中的草,老人和李行风却一脸坏笑地抬起了水枪,水枪对准了张小维……
……
……
“噗——!”张小维的脸上又被泼了满满地一盆水。
“啊啊啊~~~”张小维惊醒。他双眼迷离地看了看四周后,发现周围的事物很熟悉,就“嘭”地一声躺回了软绵绵地草上,准备继续睡。
李行风喘着气,手里端着一个从张小维包的翻出来的水盆,半天无语。他转身,准备再去河边接一盆时,后面却突然传来困意十足的一声:“嗯啊……?师兄,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咦,师父呢?……师父去哪儿了?昨天我明明看见他了啊。”张小维扶着地面,站了起来,向李行风问道。
李行风沉默,慢慢把木盆放回包内,良久,才说道:“师父,师父他昨夜和敌人大战。我,我也不知道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夜里,师父救下了我们。但不知为何,竟然让咱们赶紧走,我现在只能猜到那间屋子,东边的屋子里面有敌人。敌人很强大,很厉害,厉害到了连师父都不能保全我们两个人的程度。”
张小维在刚才李行风沉默时,便感到了不妙的感觉,现在听闻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但他对老人的实力很放心,他说道:“诶诶诶,老师他那么厉害,现在的江湖上谁能伤到他?师兄你就放心吧,某一天师父就会突然出现在咱们面前,吓咱俩一跳的。”
“我想也是,”李行风想起了昨天炽热的飓风刮到他们之前,就在李行风即将昏迷时,他自己亲眼看到了老人施展了那一式,于是心中大定,“一定是师父赢了,那敌人让师父施展了‘极道’中那一招,敌人无论如何也会败的。”
张小维迷惑:“师父用了什么招数啊,听你说的很厉害啊。”
李行风也不回答张小维,只是笑了笑,非常自信。
“……不过我不知道昨天那个敌人是谁,他很厉害,把咱们昨天去的那个镇子都烧尽了。”李行风说道。
张小维皱了皱眉:“火油很容易烧掉一个镇子,就咱们昨天去的那个镇子……破地一根干柴火就能全部烧掉,不足为奇。”
李行风想了想,不太对,不过也没细想。他转头回来,说:“那好吧,要是没什么事儿,那咱们赶紧出发吧。”
张小维回头,面带微笑地看了看李行风,又左右看了看。
“啊——,”张小维挠着头发,咆哮道,“师兄这是哪儿啊,这,这地方居然有树!青木郡不都是草原、都是河吗?……这是哪儿,怎么走啊……”
李行风往前走两步,在树根底下拿起张小维的花布包,背在身上,说:“我昨夜背着你跑了很久,一股热浪把我打晕,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张小维有点明白那个诡异的梦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不过师父说,让咱们往北走,去木溪镇,然后再去北宁镇。”李行风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而且路上可能还会有危险,让咱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昨夜,我还听师父说,他给我们找了能保护我们的人,但这几天还得靠我们自己。”
张小维看了看面前瘦小的树,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他把自己吊在上面,倒着脸,疑问李行风:“木溪镇?我听你说过,不是那地方很乱吗?”
李行风认真道:“师父让我们去那儿避险,我们要听师父的话。”
张小维沉默,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师兄,昨天死了好多人。”
风吹草浪。
李行风坐在像水波一样的草上,说:“师父说,人都是要死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人的死而让自己更加痛苦,要更好地活下去。虽说死的那些人是敌人,但是起码师父帮他们报仇了。”
张小维双臂向地上伸着,想要触摸地面。
李行风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完,他继续说:“我们,不,我昨天……杀人了。我不后悔,我们要不杀了他话,我们就会死,他是一个恶人,罪有应得。”
李行风手有些颤抖,内心实在不平静。
张小维“嘿”地一声,双手挨了一下地面便又弹回了树枝,像是没听见李行风说的话。但是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说出来,说出来心结自然就解了。对于一条人命这么大的事来说,一直藏在心里实在太沉重了,没人承受的起。
……
……
“哎呦,师兄我饿了。”张小维在树枝上摇晃,十分无赖地说道。
“要马上赶路。”李行风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但他明白大方向不能乱。
“师兄,好饿……”
“……那走,西边有条河,去摸鱼。”吃饱才是第一要义这件事二人早就铭记于心,所以李行风同意了。
“好嘞!”张小维一高兴,把那个树枝摇断了,张小维从树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行风撇了撇嘴,往前走把张小维扶了起来,张小维摆了摆手,说:“师兄,我偷了师父根竹子,你千万别和师父说啊,今天咱们做竹香烤鱼吧。”
“啪。”李行风一下就把张小维提了起来,还没等张小维说完那句话,一巴掌便飞到了张小维的后脑勺那。张小维这次很敏捷地捉住了李行风的手臂,心有余悸道:“师兄,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改正。”
不过李行风却没注意张小维,他把目光转到了地上的绿草上,那里有一个小木盒,是刚才从张小维怀里掉出来的。
霸天门王付留下的小木盒。
这时候,李行风和张小维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木盒用的锁很精细,但这并难不倒张小维,用奇怪的工具三下两下打开小木盒后。他们看见,有一张折叠的纸条放在里面。
小条写着字,不过写的很少。李行风和张小维的脸凑到一起,看着看着,浑身泛起一阵寒意,浑身不自在。
天蓝,阳光充足,不知为何李行风和张小维却越来越冷。
一只小鸟掠过呆滞的两人身旁,越飞越远,两个小人在鸟的眼里越变越小。不知为何,他们两个人连小鸟看着都有些可怜,就像两个被坏人骗了糖果的孩子。
现在,在这绿色的大地上,阳光明媚,张小维和李行风看了这张纸后,甚至有点不敢回头。
一股浓郁的不详预感蔓延在两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