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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魔女梅丽莎

传说西风洋里居住着种邪恶精灵。她美丽绝伦,心如蛇蝎,常用变幻莫测的歌声诱杀水手。假如有人能读出歌词,她必疯狂的爱上此人,为爱情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东庭民间故事》

甬道内潮湿阴暗,两侧墙壁零星插着火把,忽闪有如鬼眼。****将军边走边耸背,两只大耳朵轮番碰触肩头,好象脖子里藏着几条蜈蚣。丹尼料它“噬骨”巫术发作,便让队伍暂停歇息,取出红色药丸给****将军服下。很快****将军安静了,眼神却更加散乱,微弯的嘴角沾满白沫,一副飘飘欲仙的陶醉样。

雅格勋爵冷眼旁观,说:“原来如此。****将军听命于您的原因,就是这种红色小药丸吧?”

丹尼摊开手掌,笑道:“您也想尝尝吗?来一颗吧,免费的,包您快活似神仙。”

雅克勋爵连连摇头,也满脸堆笑:“承蒙盛情,我对您的赤诚天地可鉴,比任何巫术都可靠。”说着他往后退,不料背皮刺痛。****将军抽刀抵住他的脊梁。

“如果走完地道,仍没找到那个疯女奴,我就请您饱餐红药丸,从肠子到嗉子全塞满。”丹尼收敛笑容,冷冷的说。

“谢谢特使先生,您的慷慨叫人感动。”雅克的神态恭敬,脸上几乎能挤出蜜来“请尽管放心,方丹隧道是通往竞技场的捷径。十分钟,只须十分钟,咱们便能看见那位尊贵的奴隶小姐。”

丹尼点点头,吩咐解开鲁尔夫夫妇的捆绑。大家跟随雅格继续前进。高柏双手反剪,受潮的绳子勒紧皮肉。他逞强硬撑,肚子里的闷气却越憋越难受。黑面魔看他咬牙挣扎,顺手拿矛杆给了他屁股两下,以示薄惩。

“真奇怪,那小子最喜欢胡说八道,可总有人相信他。怪物,士兵,连贵族都冲他哈腰点头,简直没天理!”高柏气忿忿的嘟囔。

巴克船长探出衣兜,小声道:“人家的本事大呗。小伙子,只会闷头蛮干,怎能赢得姑娘芳心?”

“高柏你老实点吧,眼下的事够烦的,别再添乱了。”珍妮低头拖着步子,满腔忧烦,只记牵挂着娜娜的安危。

高柏一瞪眼,暗想“我吃苦头,还不是为了你。”忽见她愁容楚楚,令人心生爱怜,不觉间怨气烟消云散。可转眼瞧见丹尼的背影,登时怒火重燃,他紧走两步,用肩突碰了碰丹尼的胳膊。

“喂,都解开绳子了,为什么单单绑着我?”高柏沉声质问。

丹尼转过头来,脸色异常严肃。注视了足有半分钟,他凑近高柏耳边,轻声道:“假如你还不算太傻,应当明白为何绑着你。伙计,再宽和的人,也很难容忍别的男子觊觎自己的恋人。懂了么?珍妮是我的一切。你单相思倒没什么,可若再敢胡作妄为,连累她身陷危境,下次就不止是绳捆索绑这么轻松了……”

他轻拍高柏肩膀,若无其事的嘘口气,含笑说:“希望没下次。”

高柏好半晌才回过神,咬牙恨道:“你好卑鄙!”

大约十分钟过后,前面光线变亮,似乎离出口不远了,雅格勋爵叮嘱道:“请各位保持安静。今天竞技场内全是骨族士兵,稍有差错暴露了身份。它们对待奸细,可不象我这么友善。”

“那样的话,只好再麻烦您带咱们上天堂。”丹尼说。

甬道末端是倾斜的石阶,顺着石阶梯转过几个拐角,粗重的铁栅栏截断去路。栅栏边有四个守卫,细腰长腿,身穿锁子甲,脖子上长着蛇脑袋,瞳孔缩成细缝,射出凌厉残忍的凶光。它们也是沼泽里的低地种族,看见****将军立刻弯腰行礼,随即打开栅栏铁门。后面是通向竞技场的过道,两旁阴影中,十六名骨族武士持刀伫立。

气氛陡然紧张,珍妮拉住丹尼的手腕。众人屏息从武士中间走过。雅格勋爵放缓步伐,用眼角余光左右顾盼。丹尼贴紧他,耳语道:“别停,转向更衣室。”雅格勋爵无奈的耸耸肩,带头穿过通道,走入竞技场边缘的草坪。

忽然间,眼前豁然敞亮,众人不由自主抬起头,惊骇的仰望四周。

只见碧空澄澈,仿佛切成圆形的甘蓝布丁,荡漾着柔美的阳光。石头筑就的“巨碗”,承天接宇,屹然矗立于冬日的雾蔼中。环形阶梯一层层垒起,向外空延伸,直至摘星弄月的高度。最顶层排列数百个拱形尖塔,彼此底边衔接,全部镂空雕刻,显得无比空灵;中间是观众座位,鳞次相叠宛如构筑堤坝的卵石圈。阶梯中央,石座之间,凸现一座挺秀超拔的平台,那是贵族专用的贵宾席。六角形结构卓然独特,边缘装饰各式雕像,有神怪,仙女,精灵,高矮相若,形神各异。平台上方设有遮阳棚,银制框架里镶嵌水晶天窗,光线透窗洒落,整座高台异彩焕发,尽显王者气象。

最底层的矮墙外,是宽广的凹形广场,土黄色调与蓝天相衬,地面空旷肃冷,也和辉煌的外围景观形成强烈反差。那里是格斗士搏斗的战场,每寸地面浸满鲜血,每颗沙粒都有幽魂绕附。每当格斗表演掀起高潮,场地内惨叫凄厉,观众席欢呼震天,痛苦和快乐同时升华,交织成万缕悲歌,怪诞而激昂,催人热血沸腾,胜却人世间所有的动人乐章。

但这天,竞技场出奇的安静,三万名骨族士兵挺立在观众席里,仿佛雕塑般凝然不动。偶尔场边人影穿梭,为格斗表演作准备的杂役经过,也是鸦雀无声。贵宾高台空荡荡的,似乎某位重要人物尚未驾临。

冒险小队并没停步,雅格领众人靠边疾走,片刻间来到位于矮墙边的更衣室。此处是格斗士休息的地方,房间嵌入观众席底部,大门正对贵宾台,由里向外可以尽览竞技场全景。这时格斗士还在场外,更衣室中空空如也。大家略感安心,这才放眼观赏竞技场奇观。壮丽的气势迎面扑来,憋积的呼吸轻轻吐出,真有荡气回肠的畅快感。

“令人眼界大开。”高柏咽了口唾沫“告诉家乡的弟兄,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那边是什么?”丹尼指着竞技场中心地带。宽阔的场地向内凹陷,四边渐成斜长的沙坡,状如口大底小的漏斗。这种设计十分巧妙——如果有人沿沙坡滚落,凭手脚根本无法爬上来,而坡度和深度恰如其分,刚好能使全场观众看见坡底的情形。

此时此刻,沙坑里面趴伏着两只庞然巨兽,一只体长肢短,周身鳞片闪闪发亮,象是放大十倍的鳄鱼;另外一只体形较小,长腿盘曲蜷缩,身体表面布满斑斓条纹。寒冷的天气影响了活力,两只动物恹恹无神,但是利爪刺眼,獠牙锐利,狰狞的形态显示它们绝非善类。

沙坑外,相隔十尺距离,三百名老弱病残的奴隶相互搀携,站着,蹲着,跪着,瑟瑟哆嗦,等待走向苦难命运的终点。

“请允许我为各位介绍,玫瑰竞技场最神奇的设施——花盆。”雅格勋爵微笑道“简而言之,花盆是大沙坑,更是精致的斗技场。人和兽同场竞技,谁也别想临阵逃脱。待会几百名病弱奴隶将进入花盆,迎战两只猛兽。一方数量占优,一方凶暴强悍,胜负难料,精彩的格斗表演即将开幕。”

“一只地藏龙,一只斑纹龙,都是黑沼泽最凶猛的生物。除了魔族和骨族,没人能赤手空拳征服它们。”丹尼冷然道“你们是让奴隶白白送死,花盆?我看该叫‘血盆’才贴切。”

“高见,高见,完全同意您的看法。”雅格勋爵笑道“略作补充,鲜花需要秽水来浇灌,竞技场嘛,也需要用鲜血来修葺。”

珍妮气得满面紫涨,强压怒火说:“少废话!娜娜在人群里面,我们要救她!”

“不可能,绝对不行!”雅格勋爵故作惊讶“作为格斗士进场的奴隶 ,谁都不许再接触,这是法律!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救人,走出去就会被骨族卫兵发现。”

珍妮料想此言非虚,轻拉丹尼的袖子:“给外边的卫兵下魔咒,象对付****将军那样。借卫兵的掩护,我们肯定能救出娜娜。”

“骨族与低地种族不同,它们体质很特殊,而且意志坚定,不会受魔咒的影响。”

“哈哈,我有言在先嘛。”雅格勋爵得意的仰起脸“难得特使先生跟我意见一致。”

“可是,我并没说不能救人。”丹尼轻蔑的笑了笑,吩咐****“去叫五个杂役进来,快点。”

****依言而行,转瞬带回五名杂役。等他们进入更衣室,丹尼作了个手势。****将军低吼咆叫,领着黑面魔挥动兵器,将几个杂役打昏在地,然后迅速剥下杂役的黑色长斗篷。丹尼自己裹了一件,又拿两件分别扔给珍妮和雅克勋爵。

“我要提醒您,特使先生,即使假扮杂役,也没法带走那个女奴。”雅格勋爵皱眉道。

“按竞技场的规定,死掉的奴隶不能参加格斗,表演前杂役的主要工作,便是清理奴隶堆里的死人。”丹尼从怀里取出个小瓶,交给珍妮“这是昏睡药,找着娜娜后在她眉心抹点药膏,她会停止呼吸和心跳,睡得和死人一样。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带走她。”

“您懂得真多,而且胆识超凡。按说是个人物,我怎么从没听过您的名头?”雅格勋爵又惊又佩,看起来不象做作的表情。

“彼此彼此。”丹尼鄙夷的咧咧嘴角,说:“内侍总管大人,此事了结后,还需您协助我拜会阿尔松侯爵。所以,您必须在我视线内,最好别耍花样。”

鲁尔夫夫妇始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缩到墙角惊恐的看着。转瞬间换装完毕,高柏左右扭动,叫道:“松开绳子,我也要帮忙。”

丹尼摇头道:“省省吧,你绑着稳妥点,和你父母老实待着。****将军把守更衣室,赛似千军万马。”

高柏鼻子里哼了两声,挣扎着靠近他,悄声说:“听好了!如果你让珍妮遇到危险,我也照样不会放过你!”

丹尼充耳不闻,右手牵着珍妮,左手抓住雅格勋爵的袍角。三人出了更衣室,径直向场地中间走去。与此同时,果真有许多杂役出入人群,寻找奄奄一息的垂危者。倘若发现快死的人,便用烧红的铁钩搭住脚后跟,活生生的拉出场外。目睹惨状,珍妮恻然神伤,颤声问道:“丹尼,怎样才能救他们啊?”

“先救娜娜,再找阿尔松侯爵,控制城主万事好办。”丹尼简短的答道。

围绕人群转了两圈,仍没看见娜娜。珍妮着急了,忍不住轻轻呼唤。忽然背后传来回应,短促含糊,隐约可辨是“姐姐”。珍妮心头怦怦狂跳,转身分开人堆,刹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女孩正坐在“花盆”边,远离别的奴隶,好象是棵凄零抖瑟的野草。她的衣服撕破了,露出肩上青黑色的烙印,黑色秀发遮掩着半裸的前胸,脖子里盘结粗绳,毒蛇似的缠绕纤弱锁骨。她把赤足收拢,手指抓紧裙角,大概出于求生的本能,还竭力蜷缩四肢。

珍妮抢步近前,张开斗篷裹住她的身子。娜娜木然抬起脸,面无表情,但眼中柔光流转,坚毅而热切,分明是说“早知你会来的。”

这种信任,这种依赖,既彻底也无理,仿佛把生命灵魂全副交托。

珍妮泪水盈眶,极力克制情绪:“姐姐来晚了,对不起,现在咱们离开这鬼地方。”

说着搀起她,跟随丹尼往回走,激动之余竟忘了给娜娜抹昏睡药。约莫走了十几步,负责警戒的骨族卫士探头张望,神态颇为疑惑,接着端起长矛慢慢靠拢。

“糟糕,快露馅啦,这可怎么是好?”雅格勋爵含笑停步。

丹尼抓紧他的手腕,警告道:“出了事,你肯定死在我们前面。”他并不回头,提高声音提醒道:“珍妮,快给娜娜用药!让她假死。”

刚巧经过“花盆”边缘,坑底猛兽闻到人的气味,喉咙中“呜呜”嘶鸣。珍妮恍然省悟,急忙掏出小药瓶。谁知娜娜猛地挣脱她的臂膀,掉头朝场地中心走去。飘散的发丝如烟似雾,两脚轻飘飘的,好象踩着云雾凌空滑行。

珍妮大惊失色,暗想“圣主啊!她又犯病了!千万别掉进沙坑!”顾不得自身安危,赶上去伸手拉拽。

听见身后动静异常,丹尼隐隐有种不祥之感,忽然一声惊叫传入耳中,他脑子里“嗡”的一下,电光般闪过高柏的话“如果珍妮遇险,我绝不放过你!”

猛然转身,忽见一人顺着沙坡翻滚,直滑向坡底的猛兽。看身材是个少女,是娜娜么?不,是珍妮!

娜娜站在沙坑边,手掌略微伸出,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

她双眼直视前方,唇边笑意凝滞,好似偷吃糖果的孩子被抓了现行。渐渐的,她的眼里神采聚敛,笑容消退了,愕然痴态荡然无存,眉宇间显现出孤傲冷酷的本色。这变化匪夷所思,任何词语都难形容。随后,她威严的环顾四方,高高举起右臂,只见食指中有枚宝石戒指,如晨星般放射出万道光华。

刹那间,全场骨族士兵屈膝拜倒,排山倒海的声浪轰然回响——“乌鸦女王万岁!梅丽莎陛下万岁!……”

丹尼看呆了,直到被喊声震醒。他第一反应是好笑,觉得象是场荒诞闹剧,紧跟着骨族士兵冲到面前,用矛杆狠敲他的头部。

他眼前昏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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