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谷静雨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一天很是漫长,她亲眼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逝!谷静雨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她只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发现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现实却残酷地提醒着她,已经发生的就没有办法去改变。
谷静雨睡得并不踏实,心跳老是时快时慢的,还不停抽着大气。她一会儿看见李玉被一团烈火包裹着,哭喊着对自己叫救命;一会儿又看见小琪浑身是血的站在面前,无力地伸着双手,似乎对自己哭诉着什么。
谷静雨翻来覆去的,她好像陷入了一种迷幻的境界,整个人都抽离了似的,很不安稳。她每隔一阵就看见一些似是而非的面孔,有的认识,有的却从来没见过。
忽然,谷静雨觉得自己的身子变轻了,她飘飘忽忽地离开了床。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吃了仙丹一样,身上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用气力。谷静雨无意间回头一看,她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连我也死了吗?”谷静雨有点害怕,她挣扎着想回到床上,可身体却像不听控制似的,继续轻飘飘地往前面荡去。
这时,房间中央出现了一道朦胧的闪光,开头只是若隐若现的一个亮点,后来光线逐渐增强,并慢慢扩大,就像一团温柔的雾,白茫茫的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光辉,将谷静雨轻轻地包裹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就陷入了这光圈之中。
谷静雨先是看见一阵黑暗,她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迅速地往后倒退,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只持续了几秒,谷静雨觉得一阵头晕,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恍惚间,她似乎听见耳边一阵人声鼎沸,就不由得睁开眼睛一看!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去到了一个热闹的所在。
谷静雨好奇地看着四周,这是一幢高大的三层木结构楼房,里面的装修十分奢华,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到处都陈列着贵重的摆设。谷静雨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这里二楼的走廊。她摸了摸跟前的朱漆廊柱,转身往后面看了看,只见走廊的后方排列着一间间小巧的厢房,房内的陈设都十分的精致。走廊上还挂着许多薄纱般的走马灯,每隔几步就点缀着许多鲜活的花朵,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花团锦簇,活色生香,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腻人的甜香。
谷静雨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在过往的人群中穿行着。这时她才发现身边所有人都是一副清末民初的打扮,男的一身长袍马褂,女的则是旗袍裹身,每个人的装扮都十分得体。
这里显然是个热闹的场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一些打扮妖艳的女人都在和身边的男人嬉笑着打情骂俏。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竟没一个发现谷静雨的存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谷静雨有点不安,“为什么他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似的?”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却打扮得十分花俏的老女人出现了,只见她倚在楼梯的扶手边上,对着楼下的人群风骚地挥了挥手中的丝巾,尖声尖气地喊了起来:“姑娘们,来贵客了,快到门口迎去啊!”下面几个搔首弄姿的年轻女人立刻应了一声,“是!妈妈!”
谷静雨就像在看电视剧一样,她觉得这些女人的旗袍都十分的合体,将女性的玲珑浮凸都体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多一份嫌肥,少一分则嫌瘦”,她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板的身材,觉得有点自卑。那几个女人踏着“得得”作响的高跟鞋,一步一扭的,风摆杨柳般朝门口走去。
谷静雨顺着她们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楼的大厅里摆了十几二十张红木圆桌,每张桌子都座无虚客,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那些形色各异的男人,就坐在那里尽情地吃喝着,有的男人腿上还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嗲声嗲气地帮忙夹菜敬酒。每张桌子后面都站着一两个半大小伙,殷勤地为客人递毛巾、挂衣服,随时听侯差遣。
这时,那几个女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谷静雨跟着看了过去,只见门口处也是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一个大大的漆金招牌矗立在门旁,招牌上方挂着几个红灯笼,上面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谷静雨眯起眼睛一看,嘴里喃喃道:“醉月楼”。
她立刻捂着嘴巴喊了起来,“这不是以前的妓院吗?我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的?”谷静雨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苏娜家过夜的,当时她把李玉遭遇不幸的事情告诉了苏娜,两人都是悲痛不已。那时天也晚了,苏娜强行压制着悲伤,她在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小雨一个人肯定不想回宿舍呆着,于是就让自己在她家里留宿。“我不是在学姐家的客房吗?怎么竟来到了这种地方?这可不是正经人呆的啊。”
此刻,谷静雨稀里糊涂的,根本搞不清状况,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可自己却辨不清方向,只好往后面人少的地方走。恰好经过一面超大的全身镜,镜子上也是描金飞凤地画了很多景物。谷静雨脚步匆匆的,无意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她立刻惊讶的停住了脚步,她看到镜子里空空如也,竟没有自己的身影!谷静雨害怕极了,她不知所措地想道:“怎么镜子里看不见我的?难道我已经死了吗?”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更为热闹的喧哗声。
只见刚刚那几个风骚的女人,正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走了进来。那老头其貌不扬,却来头不小,排场很大,身边还紧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特别的引人注目,因为他长了满脸的麻子。老头被一帮人前后簇拥着,周围相熟的人纷纷站起身,对着他点头哈腰,嘴里不住地打着招呼:“督军,您老也来了。”“督军,好久没见,您老身体可好?”这老头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万人崇拜的感觉,但却仍然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傲慢神情。
一些不认识的人就在远处小声的询问着:“哎,那老头是什么人?架子好大啊!”“嘿!你这哥第一次来吧,连他都不认识。他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军阀头子,张福山,张督军啊!”“督军?那可是有权有势的大客户啊,难道这老鸨这么重视了!”“就是,他可是这醉月楼的常客呢!”
只见这张督军迈着短小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走到老鸨的跟前,故意扯高了声调说:“妈妈,今天寒烟有没有接其他客人啊?”
“寒烟?”谷静雨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她不禁往前凑近了一点。
那老鸨听见督军问话,便扭动着浑身的肥肉,故作少女般地笑了起来:“哎呀,哪有啊,督军。寒烟她不正在房里等着您吗?她知道您老今天要来,早早就打扮好了!”说完,老鸨就捏细了嗓音,抬手用丝巾捂住嘴巴,“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一把年纪了,却还学着十来岁少女的神态,真是恶心之极!谷静雨看着那老鸨,觉得她好像一只穿着衣服的红头大苍蝇,在人群里“嗡嗡”地乱叫着。
这时,身后传来“咿呀”一声门响,一把慵懒的嗓音幽幽地透进了众人的耳朵:“怎么了?妈妈,督军他来了吗?”谷静雨听到这声音,不禁怔了一下,“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她不由得转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竟看到了她自己!
只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正懒洋洋地倚在身后一间最大的厢房门前。谷静雨呆呆地看着她,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这个叫“寒烟”的女子,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旗袍,旗袍上淡雅地绣了两枝梅花,素净的颜色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冷艳高贵。除了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她身上再无其他首饰。和周围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不同,寒烟只是淡淡敷着脂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那精致的面容,就像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又犹如她身上的梅花,傲然挺立在风雪当中。
老鸨看见自己的金字招牌终于出现了,就赶忙向前快走了几步,嘴里还不住的嚷嚷着:“寒烟啊,你怎么才出来,人家张督军都等着急了。”寒烟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要等就让他等着呗,我才不稀罕呢!”说着,连看都不看那老头一眼,就想转身回房。老鸨急忙将她拉住,一边扭头对着张督军谀媚地笑了笑,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死丫头,要是今天你敢得罪了这个大客,看我会不会打死你!”同时手里还暗暗用力捏了寒烟一把,寒烟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甩甩袖子就回了房。
那张督军见到寒烟,就像苍蝇见到美食一样兴奋。他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嬉皮笑脸地对着老鸨说:“哎呀,妈妈,跟个小女孩较什么劲儿啊!寒烟她不乐意出来,那我还不乐意进去吗!”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塞给了老鸨。老鸨掂了掂那钱袋的分量,里面的大洋足够她几个月的开销了。老鸨不由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说:“哎呀,看您说的,寒烟她不是闹孩子脾气嘛!行,督军,您进去跟她好好聊聊,我走了。”说着还在那督军的后背轻轻地推了一把,张督军则一脸邪笑地进了房。他手底下那帮兄弟也被老鸨安排到楼下玩乐去了,其中那一脸麻子的汉子,还恋恋不舍地往寒烟的房里看了几眼。
谷静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只想快点找路离开这里。
这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谷静雨忽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己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推动着,像风吹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往前飘去。寒烟的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眼看着自己就要飘到房间里了,谷静雨不由得伸手紧紧抓住身边的廊柱,嘴里还大喊着:“快停下!快停下!”可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她手里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谷静雨害怕极了,她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股神秘的力量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自己一下子就推进了屋,谷静雨看到寒烟正一脸冷漠地坐在床边。两人之间就像互相吸引的磁石一样,越贴越近,眼看着就要撞到寒烟身上了,谷静雨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忽然,一道刺眼的闪光划过,谷静雨“嗖”地一下,竟穿进了寒烟的身体!
就这样,谷静雨,也就是寒烟,两人合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