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佟妃复了贵妃位,若凝诊出有了身孕,后gong里的一众人急着站队伍表决心,宫里是愈发的热闹了起来,景仁宫和承乾宫,霎时间比坤宁宫还热络,人来人往的客满盈门,而一向大大咧咧口直心快的景阳宫端妃,却是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仿佛这宫里从未有她这样一个人一般。
“事出反常便为妖……这几处,都盯仔细些,有不对的地方,立刻来回话。”
看着跪在地中间的小桂子,若凝轻声吩咐道。
“喳。”
听完若凝的话,小桂子磕了头,悄声退出了内殿。
“主子,这倒不像是端妃娘娘的做派呢。平日里,宫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景阳宫那边可是紫禁城里独一份儿的热闹呢,眼下,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呢。”
眼见已过了戌时,平日里这时候,福临已到了承乾宫了,这会儿还不来,怕是今晚上又要歇在乾清宫了,于是,晚晴一边伺候着若凝梳洗,一边轻声的说着。
微微抿嘴一笑,若凝看着镜中的晚晴,低声说道:“连你这平日里不喜嚼舌的人都这么说,可见她平日里有多张扬了,这景阳宫,到成了紫禁城里最热闹的去处了。”
说罢,瞟了晚晴一眼,若凝又接着说道:“那郭络罗氏,说她聪明吧,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刁蛮任性,一点儿也不像个聪明人。可你说她愚笨吧,她进宫这么些年了,以她那闯祸的性子,却愣是没什么大灾小难的,你说,这是个愚人的表现嘛?她是出挑,是张扬,可都是在小事上,大事上,她清楚着呢。”
拿桃木梳轻轻的梳理着若凝及腰的长发,晚晴一边思忖着自家主子的话,片刻,她犹疑的看向若凝,低声问道:“那这次?”
从晚晴手中接过桃木梳自己梳着,若凝沉声说道:“她眼下是保持中立呢,觉得我得皇上的心意,可是佟贵妃又家族显赫,所以怕选错了人累及自己。”
脸上显出不解的神色,晚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要说保持中立,定妃、宁妃和陈妃娘娘她们可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为什么也要和主子您交好呢?何不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啊?”
听到晚晴的话,若凝手下一顿。
放下手中的桃木梳,站起身就着晚晴的手朝床边走去,若凝一边轻声说道:“定妃,视佟贵妃如仇人一般,怎会站在她那一边?宁妃膝下有二阿哥,家里势力也并不小,嘴上说只要二阿哥平安就好,可心里,又何尝不存着争一争的想法,所以自然也是站在与佟贵妃对立的一面。而陈妃,我倒是真没看明白,也许是和定妃宁妃一向交好的缘故吧,像她这样的人,虽什么都不出挑,可毕竟也是心高气傲的,若能过自己的小日子,自是好,如若不能,怕是也绝不会奴颜卑膝的依附他人之下过活的,以她的性子,若让她成日里看着佟贵妃的脸色,怕是绝不会好受的。”
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晚晴不再发问,小心翼翼的伺候若凝睡下了。
自中秋夜放出话去说若凝要去南苑养胎,这些日子,承乾宫里的奴才都悬着一份心,日常的事情,倒是连细枝末节都注意了起来,生怕有人把主意打到哪个小细节上让自己防不胜防。
而小桂子和小平子那里,若凝也已各自吩咐了,让他们把宫里布置好的人手都安排好,网撒大了,才能捉到鱼,不是嘛?
肚子慢慢的鼓起来了,若凝也不像前几个月一般处处都小心了,每日里,不是去慈宁宫给太后念念经文,便是去坤宁宫逗宛玉说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去御花园走走,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舒心。
这一日,歇了午觉刚起来,若凝正端着茶碗小口的抿着菊花茶,院子里,秋如通秉着说定妃来了,若凝便搁下了手中的茶碗,迎出了内殿。
“这会子正是热的时候,定妃姐姐怎么就跑来了?晚晴,快去端碗绿豆汤来……”
一边拉着定妃的手朝案桌旁走去,若凝一边转头冲晚晴吩咐道。
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定妃身边平日里跟着伺候的宫女便借口找秋如说话,径自出去了,而定妃,则开门见山的低声说道:“代月今儿一大早来找我了。”
柳眉轻挑,若凝却是不动声色的携着定妃坐下,静静的看着定妃,等待她继续说。
“早在太医诊出你有孕在身之前,这件事,宫里便已经有人知晓了,所以,眼下,怕是暗地里已有人布置了些什么呢。”
注意着若凝的神色,定妃轻声说道。
听到定妃的话,若凝心内也暗暗的吃了一惊,自己有孕的事,除了皇上,阖宫上下便只有皇后知晓了,可听定妃的意思,似乎旁人也知晓了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定妃姐姐慢慢说。”
冷静下来,若凝轻声问道。
“代月说,延禧宫那位被禁足的第二日,浣衣局那边,处罚了一个小宫女,原因是本该送到延禧宫的衣服,却送到了景仁宫瑞语阁舒贵人那里去了,虽说这衣服进出瑞语阁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可却有人动了手脚。”
定妃将从代月口中得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若凝,眉眼间,却还是细细的打量着若凝的神色。
“可是皇后千秋夜那晚,两人重色的白色旗装?”
似是抓住了一丝什么,若凝不确定的问道。
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定妃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来,送错衣服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奇就奇在,被派了差事的那个小宫女,被处罚的时候竟然没扛过那顿板子,去了。”
只一瞬,若凝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深思的表情,照此看来,眼下怕是没有事,都会有事了。
这宫里的奴才,犯错挨罚是家常便饭,就送错衣服而言,顶多是手掌心里打几下板子,饿一顿而已,可就这么着,被拉去打板子把人给打没了,确实是透着一股子蹊跷了。
“代月还说什么别的了嘛?”
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若凝看着定妃问道。
摇了摇头,定妃没再开口,可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医院的王太医,那日被召进了景仁宫问话。”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若凝顿时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沉思间,晚晴已端着托盘从外边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两碗绿豆汤和一叠点心,莹莹的绿色,趁着沁白的玉碗,显得愈发让人馋嘴,尤其是碗里的汤上还漂着几片晶莹的冰渣儿,让人一看就口中生津。
“什么东西,到了皇贵妃娘娘这儿,都透着一股子巧劲儿,看着就惹人馋。”
说着,定妃接过了晚晴递过来的碗,小口的尝起来。
一边小口的喝着沁凉的绿豆汤,若凝一边分析一般的说道:“也就是说,秋答应惹怒皇上的那晚,知道了我身怀有孕的事,所以,便将消息夹带在了那套白色旗装上,借着误送的由头,把消息传递到了景仁宫?”
点了点头,定妃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如此说来,浣衣局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她们也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未雨绸缪,她们安排的倒真是够快的。”
口中淡淡的说着,若凝的心里,却是有些轻微的心惊。
定妃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宫了,而若凝,定定的看着那碗没喝完的绿豆汤,发起了呆。
晚间,福临来陪着若凝用了晚膳,又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便带着小顺子回乾清宫了。
送走了福临,若凝躺在靠窗的美人榻前,又细细的思量了起来,不一会儿,却看见晚晴进来说小桂子有话要回禀。
坐起身靠在美人榻上的功夫,小桂子已进来规矩的磕了头。
“起来吧,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看着小桂子,若凝轻声问道。
“奴才不敢居功,是喜柱公公告诉奴才,让奴才前来回禀主子的。”
说罢,小桂子把发生在浣衣局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大致,就和定妃所说的一致,稍微详细些罢了。
看不出若凝的神色,小桂子继续说道:“这事儿透着蹊跷,所以喜柱公公特意留了心嘱咐人去打听了。浣衣局里有和那小宫女交好的,说送衣服的差事,本来是别人的,临到头才叫了她去顶替一下的,谁知道便出了事,可都说是交待差事那个人交待的时候就说是送去景仁宫舒贵人那儿的,还是舒贵人身边的人把衣服接过去才发现衣服拿错了,又追着送出来的,但是送出来的时候,衣服的叠法,却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还查出些什么了?”
没再深究那件事,若凝看着小桂子朗声问道。
看了若凝一眼,小桂子从袖筒中取出一张纸,轻声说道:“在宫里盯了这么久了,喜柱公公整理了一份名录,上面有哪些奴才是为哪个主子效力的……”
看着纸上那些陌生的人名,以及所归属的后gong主位,若凝的心里,微微的泛起了涟漪。